穆妍躺在榻上,侍女輕柔地扇動一柄羽毛扇子,一股異香從香爐里徐徐飄出。穆妍發(fā)出一聲舒暢的長嘆,說道:“這黑香果然是極品,居然讓人如此舒坦?!?p> 這時小葉子那苗條的身影從門口閃進來,說道:“啟稟穆妍,顏夫子等眾大臣跪在宮門外,吵著要見穆妍?!?p> 穆妍哼了一聲,說道:“他們真會找事,總在做一些自已以為舒服其實別人很不舒服的事情?!闭f罷就懶洋洋地起身,說道:“本宮就去見見這些貴族大臣吧?!?p> 顏夫子等人跪在宮門外,黑壓壓的一大片,個個都曬得汗流浹背的,但這些貴族絲毫沒有退縮叫苦,而是一片肅靜,姿態(tài)端直,可見他們的內(nèi)心并非虛弱不堪。
穆妍在小葉子等侍女的陪伴下來到宮門前,見到顏夫子等人如此不懼酷暑,便有些別扭,于是開口道:“熱天暑日,你們不在屋里享樂,跑到這里來干什么?”
顏夫子磕頭道:“請穆妍恕老臣冒昧,這天時雖然酷熱,可是眾位大臣心里比這天時還燥熱,簡直如湯煮火燎,因此我們不得不來請出穆妍以定人心?!?p> 穆妍道:“那是為何呀?”
顏夫子道:“國不可一日無主,大王不幸墜井,王座空虛,現(xiàn)在國人議論紛紛,其它諸國見此也蠢蠢欲動,臣等叩請穆妍即刻下旨遴選新王,以安眾人之心,以絕它國念想。”
穆妍道:“本宮以為是什么大事,那就長老會直接為四公子加冕吧?!?p> “四公子?”眾人一聽頓時嘩然,甚至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因為四公子才剛滿六歲,還是個只喜歡斗蛐蛐玩的孩子,莫非穆妍瘋了?或許是瘋了,活血是半瘋癲的狀態(tài),反正沒人敢宣布她是瘋子。
見眾人嚷嚷,穆妍道:“莫非各位要擁戴明月當(dāng)你們的大王嗎?”
眾人一聽這話,便又沒了言語。這時尹喜說道:“四公子年幼,但乃先王血脈,我等將盡心輔佐,不負(fù)先王在天之靈。”眾人一看沒有其它選擇,也都心照不宣地叩頭領(lǐng)旨。
杜伯又要為新王登基大典操心了,這對他來說這是輕車熟路的事情,他幾乎都能背得出要來參加新巴王登基大典的賓客名字,所以無需他費多少心思,但他現(xiàn)在仍在殫精竭慮,他需要把這次登基大典辦得特別一些。
石仲道:“稚子為王,看來穆妍是要長期秉政了。”
杜伯笑道:“這樣也好,老夫這輩子再也不用籌辦什么登基大典了?!?p> 石仲道:“既然以后沒有機會再辦大典了,大人這次一定要辦得熱鬧些?!?p> 杜伯道:“那是當(dāng)然,該請的客人一定要請到,不該請的也該請他們來熱鬧熱鬧了。”
轉(zhuǎn)眼間登基大典便到了,杜伯又當(dāng)起了迎客使,令他沒有想到的是,來得最早的居然是周天子的特使。這次周天子特使更窮酸了,連個馬車都沒有,滿臉灰塵,鞋也走破了,若不是天子符節(jié),他根本進不了玫瑰區(qū)?,F(xiàn)在令杜伯感到吃驚的不是特使的窮酸,而是因為他根本就沒有邀請周王室,看來他是不請自來了。
現(xiàn)在這里沒人喜歡周王室的人,連杜伯都不喜歡,他對周天子那些不值一文的天子祝詞和那一兩件宮中老古董的窮酸招式,早就看膩了。看到特使喜笑顏開地走來,杜伯都難得拱手了,只對他說道:“里面有的是酒食,特使大人請自便,恕杜某現(xiàn)在很忙無法相陪了?!?p> 那天子特使見杜伯如此冷淡,卻一點也不生氣,一般來說,沒錢的人都沒有資格使性子的,但這天子特使卻另有原因,他對杜伯拱手道:“在下前來可不只為了慶賀新王登基的?!?p> 杜伯聽這話覺得有些無聊,于是說道:“難道你還有別的公事要辦么,現(xiàn)在穆妍掌管巴國,有什么事情找穆妍去吧?!?p> 特使一笑,說道:“杜大人目前在這巴國越發(fā)顯貴了,在下專程前來是想和杜大人做筆買賣?!?p> 杜伯聽到這話感覺很好笑,心想自己的買賣是在和楚國這樣的大國做,周王室都快吃不上飯了,居然還要跟自己這個巴國領(lǐng)主談買賣,豈不滑稽。于是杜伯懶懶地諷刺道:“特使大人的買賣有多大呀,是五百金的買賣嗎?”
杜伯說完,連身旁的石仲和那些下人們都忍不住竊笑。特使倒沒有氣餒,只說道:“不是五百,也不是五萬,是五百萬金?!?p> “五百萬金?”杜伯聽到這個數(shù)字吃了一驚,哪怕把周王室全部給賣了,也不值五百萬金的,這個天子特使是不是窮瘋了,杜伯感覺和他說話就是在討論上古神話,便有些不耐煩了,只說道:“如果有五百萬金,特使大人恐怕也不會翻山越嶺地來這怒濤之城了。”
特使道:“在下當(dāng)然沒有五百萬金,周天子也沒有,可是有人有,并且這個人的巨額財富就在附近,如果杜大人感興趣,就可以輕易地把它拿過來?!?p> 杜伯聽他話里有話,心想天子特使也是消息靈通人士,或許他真在某處發(fā)現(xiàn)了一座金山,想到這種可能性,杜伯便改變了自己的態(tài)度,拱手道:“特使大人辛苦,如果大人真有什么消息,還請?zhí)厥勾笕嗣魇??!?p> 見杜伯態(tài)度轉(zhuǎn)變,特使的下頦便仰了起來,說道:“這里是說話的地方嗎?”
這時杜伯給石仲使了個眼色,石仲立馬對特使道:“特使大人里面雅間有請。”然后就客氣地護送天子特使進去了。
這次來參加巴國新王登基的,照例有那些大國特使和部落首領(lǐng),但令人矚目的是,白馬部落首領(lǐng)蜇良和斯榆族首領(lǐng)甘蝠也來參加大典,兩人現(xiàn)在已握手言和,兩個部落也都和平相處了,這次來參加大典不但送上了豐厚的禮物,還有兩族的很多壯士和他們一起來了。巴王見到他們很是高興,說道:“兩位首領(lǐng)一路辛苦,快到里間歇息?!边@時石仲上前便將蜇良和甘蝠帶進去了。
見時辰已近午時,賓客已基本到齊了,杜伯仍站在階前眺望,問道:“雪族人難道不來了么?”
石仲道:“據(jù)可靠消息,雪族人已經(jīng)來到了巴國,或許這些長期生活在雪域的蠻族沒見過世面,現(xiàn)在正四處閑逛呢,請大人再等等?!?p> 兩人正說話,突然衛(wèi)士來報:“雪族特使到了?!?p> 杜伯聞報一喜,只見十幾個黑如焦炭,披頭散發(fā),身裹狼皮的雪族人正從大道走來,杜伯忙迎上去,說道:“諸位遠(yuǎn)來巴國,一路辛苦,請問哪位是雪王?”
這時一個矮個子雪族人說道:“我們大王從不出雪域,這次派我們前來,并給巴王送上我們的禮物?!闭f罷便掏出一個木盒子,杜伯接過盒子,說道:“多謝諸位,請到里間歇息?!?p> 眾賓客和巴國的文武大臣都齊集天閣風(fēng)鈴,溫華負(fù)責(zé)主持登基大典,現(xiàn)在溫華已是長老會的大長老,他雖然年輕,但他博聞強記,學(xué)識超群,已成為長老會里最受推崇的一個。溫華在巴國廩君閣里焚香禱告后,便捧出國王冠冕。那四公子才六歲,一副玩耍姿態(tài),戴上王冠還鬧騰不止。
這時溫華便吆喝道:“新王登基,眾臣參拜?!?p> 讓他以為的是,這時眾人并沒有下跪參拜,而是一副充耳不聞的樣子,溫華有些吃驚,待他回首一看,便知道了緣由。原來王座上坐的不是四公子,而是穆妍,穆妍著盛裝坐在王座上,而四公子卻戴著王冠站在她旁邊,眾臣不下跪,也是因為穆妍不該受此大禮,天上只有一個太陽,巴國只有一個國王,那就是四公子,他雖然只有六歲,但他是國王,其他人都只能是臣子,包括穆妍。
見眾人不服,溫華便有些尷尬,急忙高聲再喊一遍:“新王登基,眾臣參拜?!?p> 眾臣仍是紋絲不動,這時齊國特使突然高聲道:“大公子明月英明神武,賢德愛民,有大功于巴國,請問為何不立大公子為君?”
齊使這一問,讓巴國君臣都無言以對,這時穆妍說道:“有大功未必一定要坐王位,為君者,重在聚賢任能,只要有賢能相助,那怕他是個孩子,也一樣可以君臨天下。”穆妍說完,便對小葉子道:“把大師請出來吧。”
片刻之后,眾人見一個形容枯槁的漢子來到天閣風(fēng)鈴,當(dāng)他站在四公子旁邊時,眾人才仔細(xì)瞧那漢子的臉,這時人群中發(fā)出了一聲驚呼:“桑田?!?p> 眾人聽到“桑田”這三個字,頓時炸開了過,他們仔細(xì)一瞧,果然是桑田,只是已經(jīng)瘦得不成樣子了,似乎一陣微風(fēng)都能將他刮倒,并且眼神也是呆呆的。那齊國使臣聽到桑田的名字,更是大驚失色。
穆妍問桑田:“大師可愿意相助我兒?”
桑田點點頭,說道:“一切聽穆妍吩咐?!?p> 這時穆妍發(fā)出一陣哈哈大笑聲,然后問道:“現(xiàn)在各位還不跪拜新君么?”
顏夫子等人桑田都已被穆妍收服,便都下跪參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