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鄰居
夜已經(jīng)非常深了，織機的聲音停了下來，周美人卻從熟睡中醒過來。許氏已經(jīng)疲憊地趴在小桌子上睡著了，周美人看著她，心里酸酸的。
夜，靜謐無聲，就連蟲兒都安寢了。沒了噪音，周美人覺得耳邊仿佛有涼風(fēng)吹過一般，舒服極了！隱隱約約地，她聽到隔壁有微弱的呻吟聲響起，很痛苦，就像個個被拔了舌頭的女人在痛苦地呻吟一樣。周玉蘭搖了搖頭，覺得自己肯定是瘋了，居然會想到這些。這條街上只會有織布機的聲音，也許是隔的太遠(yuǎn)，聲音有些變了吧！她輕手輕腳地起床，給婆婆找來一件衣裳搭在身上，免得著涼了。她自己又坐到織機上，開始慢慢地織起來，許氏皺著的眉頭舒展了，即使睡著她也能感覺到熟悉，有織機的噪音，她反而睡熟了。
不知不覺，等周美人抬起頭看向窗戶的時候，天已經(jīng)亮了，許氏做好了早飯，打開門說著吃飯了。周美人停下手上的活兒，習(xí)慣性地先去門縫那里娛樂一下。一大早，八步街上沒有什么行人，不過，耳邊卻有動靜，周美人悄悄地走到院墻邊上聽了起來。許氏搖搖頭，這隔壁有人受傷了而已，不過她也不說什么，愛聽就聽吧！
大楊樹上面的喜鵲好幾天沒回來了，今天它們又在叫喚，周玉蘭看了看它倆，放棄了聽墻根，因為那邊安靜了！八成，她也在看這對喜鵲。院墻有點高，爬墻頭這個念頭對于淑女來說根本就不可能想到。
一墻之隔的這家人和許家一樣，幾乎只有炊煙顯示著這兒其實是有人居住的，這個家庭必然也是為千家織布的織女之一。周玉蘭搖了搖頭，吃飯，明媚的陽光不屬于她，她得趕緊回去織布。
…
趴在木板上的女人確實瞧著樹上的喜鵲，她就像個木乃伊一樣被布包著，只留著兩只大眼珠子在外面，享受著溫暖的陽光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幸福居然如此的簡單。
幸福的生活之中也是有煩惱的，就比如趴在板床上看樹上的鳥兒，這是個技術(shù)活，只有眼角才能起到主要作用，而且身體還會很不舒服，尤其是脖子，它快被扭斷了。
隔壁的大柳樹隨著微風(fēng)招搖著，綠油油的柳葉已經(jīng)滿滿的，想必外面已經(jīng)是家家戶戶插柳枝了吧！清明節(jié)過去好幾天了！她發(fā)現(xiàn)自己以前居然從來都沒有注意過這種事，不免覺得有些羞愧！
一個很白的姑娘端過來一碗粥，放到她面前冷著，她便放棄了看喜鵲，轉(zhuǎn)而盯著這個瓷碗，大眼睛里面開始積蓄淚水。吃飯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即使只是稀粥！
“別哭了，中午我給你做丸子，紅薯丸子，捏小一點，你直接吞下去就行了，早上沒有時間，你將就一下吧！”
白臉的姑娘不光臉很白，手上的皮膚也很白，這是個從小就開始織布的少女，白并不意味著健康，正好相反，她有些缺乏運動，又曬少了太陽！她伸手給這個趴著的女人擦了擦眼淚，安慰了一句之后就回了房間，很快，織布機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纏著布的繃帶女趴在木板上，眼淚順著眼角滴落在胳膊上，她其實忍不住了，長時間趴著也不是個事情，身上到處都酸痛難忍，可是她又不敢翻身，這個木板床只是個臨時拼湊出來的樣子貨，何況，翻身會更痛！她開始嘗試睡覺，只要睡著了就感覺不到痛苦了。
安靜的院子里很快就讓喜鵲放松了下來，它倆悄悄地飛下來，站到已經(jīng)冷了的碗邊上，瞧了瞧碗里的屎黃色稀粥，非常嫌棄地放棄了吃一口的打算。它轉(zhuǎn)過身看著房門的方向，尾巴一翹一翹地晃動著。另一只喜鵲吐出一個奶白色的珠子，滴滴滴地落在板子上，它只有花生米大小，卻天然地反射著陽光，看起來亮晶晶的，只是它偶爾會閃動出一片深藍(lán)。
繃帶女悄然之間睜開眼，看著喜鵲屁股，很有點驚喜，于是她的呼吸加快了。微弱的動靜嚇到了它們倆，那只很精靈的喜鵲拋下一坨屎，駕駕駕地叫著飛走了，剩下的那個也飛快地跟上去。傻眼的繃帶女被噴了一臉的鳥屎，整個人都不好了！
“嗚嗚啊～”
她居然被鳥兒欺負(fù)哭了，白臉姑娘很快就出來，哭笑不得地給她洗臉又換布，最后又幫她弄成了木乃伊的樣子。
繃帶女再次獨自趴在木板上曬太陽的時候，那個漂亮的小珠子已經(jīng)不見了。她努力地瞧著樹上，似乎很想再迎接一泡鳥屎，只可惜，它們又一次飛走了。
……
喜鵲落在千家的茶園里，閣樓高高的飛檐上，往下瞧著。它們不敢下去，雖然地里有吃的，但它們有主人。那片巴掌大的菜地里，小蘭仍然在繼續(xù)忙乎著，鳥籃子里的小東西嘰嘰地叫喚著，催促著這個不稱職的便宜老娘，太慢了，連個蟲子都逮不住，差評！
雀兒走過來，捏著手指瞧著一身黑衣的小蘭在這兒忙乎，很快她就打消了埋金子的主意。不能總挑戰(zhàn)一個凡人的底線，小蘭只是個可憐的丫頭，這樣考驗她其實很殘忍！云小小那十幾兩銀子就已經(jīng)很不人道了?？墒?，該怎么把這么多金子不著痕跡地送給小小呢？家里急用，可雀兒不想讓小小知道自己的秘密。她心想，果然老四很陰險，不光坑了我的人，還要折磨我的心，這來路不明的東西，盡讓我頭疼了！
樓上的芙蓉趴在窗臺上往外看，琴棋書畫什么的全都沒了，就連筆墨紙硯都被芽兒一股腦地搬走了，這兒就是個空蕩蕩的房間。除了吃飯睡覺之外，別的什么都做不了了，她也就只好看一看外面的景色，樓下的小蘭就是她的娛樂之一。
雀兒看過去的時候，芙蓉也瞧了過來，天然的優(yōu)劣瞬間就分出高下！事實上，雀兒并不比她差，類似紅葉和紅衣那種絕色到底是稀少的！何況，一個是正式有身份的妾，一個是連茶園都出不了，沒名沒份的藤妾，高下立判，芙蓉很快就縮回房間里，即使蒙著臉，她也輸了！
雀兒抿嘴一笑，給了小蘭幾包種子之后就離開了這兒，樂的小蘭高興不已，種子有點多，小蘭考慮是不是去老四的院子里開荒，反正小小說了那兒也可以種菜！想到就做，小蘭扔掉鋤頭，提著籃子就直奔后院，很快，實地考察的結(jié)果就出來了。
雞是第一個問題，蘭花和映山紅是第二個問題！別的都好說，反正這兒住的就只有丫鬟們，老四已經(jīng)不需要陪伴著這些花花草草了。她找來紙和筆，開始畫畫。
昨晚上，云小小在老四的屋里坐了一晚上，結(jié)果就是熬了一雙熊貓眼，什么也沒等到！很有點喪氣的她無精打采地繼續(xù)休假，工作都扔在一邊。小蘭拿著她的畫來這兒的時候，小小就趴在床上，卻怎么都睡不著。
畫上是鴨子和鵝，簡單的簡筆畫而已，小小很容易就明白了她的打算。
“好吧，只要你不怕累就行！”
小蘭使勁地?fù)u著小小的胳膊，指了指門外，又指了指自己的籃子，又殺氣騰騰地用手在自己的脖子上一劃，舌頭一伸。
“你要殺雞？”
小小覺得有點不可思議，摸了摸她的頭。這時節(jié)殺雞那就是殺雞取卵，屬于傻了才會做的事情！
“沒發(fā)燒??！”
“呵…”
小蘭搖頭，靦腆一笑，擺擺手示意不是這樣。
“哦，我知道了，它們確實很討厭，你是不是恨不得殺了它們？”
云小小知道芽兒深惡痛絕的家伙就是這些雞，所以對于小蘭的態(tài)度并不覺得奇怪。
“嘻～”
小蘭瞇著一雙眼，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茶園的方向，然后飛快地把手指收回來！這是個餿主意，茶園不能養(yǎng)雞，它們會糟蹋一切能糟蹋的東西！不過，舞女們的小院子其實不小，她們除了吃就是玩，沒有別的事需要她們效勞，小蘭這也是撿便宜，說難聽點就是廢物利用！讓雞煩她們?nèi)ィ?p> “呵呵，小妮子，你還挺有心眼的嘛！行了，我這就叫人給你準(zhǔn)備！”
云小小笑了，這雞鴨鵝全都扔到茶園里，好處卻沒有多少歸舞女，這種事多多益善，正好那兒還有個囚犯一樣的藤妾，不用白不用！反正她什么都不會，那就從最低級的喂雞開始學(xué)！
“嗯！”
小蘭高興不已，提著籃子去找鋤頭，很快，老四的映山紅第一個倒霉了，小蘭沒有絲毫客氣地直接就掘了它，問都不問。
等云小小一覺醒來以后，門外的花草已經(jīng)毀了，就連蘭花也遭了殃，它們就像雜草一樣被扔在一邊。雞群已經(jīng)去了茶園小院，小蘭有一大群幫手，那群十二歲的小妮子們一窩蜂地跑來幫她忙，她們的目的非常簡單：一只會拉屎的雞也別想在這兒住下！
“我都干了些什么??？？？”
云小小雙手叉進(jìn)頭發(fā)里，使勁地?fù)u了搖頭，這頭皮都發(fā)麻了。老四在小蘭的心里就是個無足輕重的公子而已，他都死了，自然也就沒必要在院子里種這些亂七八糟的雜草，種菜多好?。?p> “唉……”
小小無力地嘆氣，已經(jīng)這樣了，還能怎么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