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武有著一把黑黝黝的小山羊胡子，其實他人長的挺耐看，就是有點瘦。這會兒他扶著刀匆忙地跑回家，點頭哈腰地對著一位大噸位的壯碩婦女報告情況，因為是喜訊，他顯得十分高興。
“當家的，小小應(yīng)了！”
馬武不當家，真的！所以這位膀大腰圓的健婦才是當家的！這位當家的目前正拿著兩把尖刀，一把細細的，長而銳利，另一把像個等腰三角，又厚又重。兩把刀互相摩擦出滋滋滋的聲音，就像她的眼神一樣鋒利！
聽見馬武的話，她扔掉刀子，就在腰間油膩膩的圍裙上擦手，眼睛睜的溜圓。
“真應(yīng)了？殺豬不？”
“殺！”
馬武痛快地學(xué)一聲老爺子的吼，他覺得頗有幾分老殺胚的氣勢，卻不知何時惹得健婦豎起眉毛。
“你沒事了？”
“有有有，我這公事還沒辦呢！我走了！”
馬武縮起腦袋，轉(zhuǎn)身就往外走，健婦一個白眼送他出門，惡狠狠。
“欠收拾！”
婦人沒有名字，街坊都叫她馬大姐，不喜歡的就叫殺豬婆，反正都是她。馬大姐可是這細柳街上的屠戶，一般人不敢惹她，瞧瞧這手腳，這膀子，就連馬武都甘拜下風(fēng)，別人直接就不敢在她面前執(zhí)拗！不過，這位大姐是個面惡心善的，街坊婦女皆是以她為首，不管做什么事，多少都會問一下她！就比如家中小女兒家的事情！
馬武因為公事占著地利優(yōu)勢，十幾年的時間里，自然就和千家有了不錯的交情，特別是云小小來了之后，他這溜須拍馬的功夫算是有了發(fā)揮的地方！
老馬曾經(jīng)有過一個閨女，聽說后來送人了，接著才有了個男娃，如今才十二，這會兒不在家，去念書了！老馬忙于公務(wù)，這家里的事情全都是馬大姐一個人做，殺豬的事情也不例外，相當強悍！
街坊們借著她的威風(fēng)和交情，自然首選就是把自家小閨女送去千家，不求錢財，只求不要回家來吃閑飯就行。這不是重男輕女，恰恰是為了姑娘好，因為千家吃的好，用的好，還有一份不錯的工作。至于勾搭老四這件事，那不是小戶人家閨女該想的事情！
云小小痛快地把事情交給老馬，就是為了杜絕漂亮的姑娘進府，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馬大姐的名聲早就被街坊們傳遍了整個青溪，自然這生意也很不錯。當然了，來煩她的婦女那叫一個多，全都是帶著小丫頭來的！
如今，這份人情終于有了用武之地，馬大姐也高興吶！走路都輕飄飄的！
馬家門外就是細柳街，后院才是屠宰場！馬大姐簡單地收拾一番，也就是洗洗手，解下圍裙，然后就出門來到街上。
“婆姨們，千家招人了！！”
喊一聲就算完事，馬大姐知道不需要自己費勁，不肖一天的功夫這事就能傳遍青溪，估計下午等豬殺完，那些說好了的小丫頭就會帶著沉重的禮物到家里來報道！晚上領(lǐng)著她們直接去千家吃席面就行了，剩下的事情就不用她管，小小一定會把她們操練成聽話的好孩子的，一定！
斜刺里一個男子正在瞧著這邊。
日頭都曬到屁股了，也就只有云天風(fēng)這種人才會這時候吃早點。他坐在一家早點鋪子里，斜對面就是馬家肉鋪，肉鋪沒有人看著，街坊們都是老鄰居，有人買肉的話都是喊一聲，馬大姐就會出來招呼客人。
今天生意不好，直到老馬回來，馬大姐才出來露了一面。
不是他想象之中的樣子。
隨著喊聲之后，一大波人涌向老馬肉鋪，云天風(fēng)知道這兒已經(jīng)沒必要再看了，今天還有另外一件事，樹皮屯，屠美人！
馬家的熱鬧這才只是個開始，有人已經(jīng)直接沖進后院開始幫忙燒水，這是給豬洗澡的！有人則是飛快地跑出去，一頭生豬是必然需要的。有人已經(jīng)開始擇菜，為中午這一頓做準備。馬大姐也不客氣，當個甩手掌柜，事情都交給街坊們做，她自己就在屋里和幾個住的近的，即將失去閨女的婦女絮叨。
進了千家大門，想出來就不是那么容易了，這閨女很可能一輩子都交代了，這一趟就和出嫁差不離，自然做母親的是有哭有笑，馬大姐陪著，一會兒給她們好臉，一會兒給她們黑臉，就像唱戲一樣?。?p> 一頭生豬被趕到馬家門前，這畜牲也知道要挨刀子了，于是死都不進門，趕豬的漢子急得滿臉都是汗，這牲口兩百多斤，比力氣咱真不是它對手！
“嗷嗚嗚嗚～”
家豬尖叫著，就是不進門，用盡全力拽著后腿往外一點一點的刨，指頭粗的繩子繃的筆直，只見那漢子肉眼可見的走在角力失敗的路上！
“你他娘的！”
漢子急了，掙紅了臉地使勁拽！圍著的街坊們大笑不已，這家伙真搞笑！今兒高興，又碰上個自來獻丑的，當然要好好的嘲笑一番！
“哎呀，跑了，跑了，劉老漢，拽緊嘍！哈哈哈！”
“哎呀，不行了，快叫馬大姐??！”
面對嘲笑，劉老漢這一生氣，力氣極速消耗，生豬猛地一使勁就掙開老漢的拖拽，出了門，這一下它可算勝利了，撒開蹄子就要飛奔，誰知道繩子那頭就像拴在鐵柱上一樣，反倒是把它拽趴下了！
“挨千刀的，你往哪兒跑？”
馬大姐一聲怒罵，拉住繩子一下子將豬拽趴下，然后三兩下收回繩索，抓住豬后腿拖著它就去了后院屠宰場！
“嗷嗷嗷嗷嗷～”
絕望的尖叫聲一路撒開，街坊們跟著馬大姐一起去瞧，很多人都知道馬大姐能獨自殺豬，這還是第一次真正見識呢！
到了后院，馬大姐將豬后腿往石板旁邊的粗大的木樁上一栓，接著拿帶繩子的鉤子刷一下勾中豬的下顎，在它恐懼的嚎叫聲之中，拽住它的耳朵，猛地一使勁便將它掀翻在石板上。趁著它掙扎的功夫，馬大姐拉著繩勾用力扯直家豬，然后將繩子盤在石板頭上。家豬拼命掙扎，馬大姐拽住它的左前腿，輕輕松松不用使勁就搞定了它，這個姿勢它根本沒法使勁！一條細細的麻繩就吊住了它的命！找來放血盆和尖刀，馬大姐輕松一刀子結(jié)束了它的恐懼和痛苦。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這些事街坊們也熟悉，老馬殺豬的時候就得找他們幫忙，這程序都知道，就是第一步難做！
“行了，今天吃頓好的，豬血和下水，豬頭肉留著晚上老馬喝酒，好肉都要送去千家！”
馬大姐一聲吩咐，自去了前面，晚上她去吃席面，老馬就得在家招待街坊，這都是必須的！
“好嘞！放心吧！”
街坊婦女們是來幫忙的，就像馬大姐，她家也沒有姑娘出門，純粹是賺人情和吃飯的！
…
馬武扶著刀趕路，同行的還有一個公人，這是他的同事，人長的有點微微發(fā)福，不過這一身武藝是不缺的，比馬武還要稍微強一點，強的有限！
“老朱，晚上去我那喝一杯！”
馬武高興，走著的時候就說起好事，這個晚上是相當晚，不過兼職做巡街的公差，早上不用起早，無所謂了！老馬和老朱都是捕快，然而捕快也有家，一張張嘴都是嗷嗷待哺的！這晚上巡街其實是個肥差，一般的娃子還撈不到這個好事呢！也就是老馬這種做了十幾年捕快的老人，事事都能撈到油水！
“那我得帶上小兔崽子，狗日的，不好好讀書，光想著練武！他娘的，皮癢癢！”
老朱這一路都氣哼哼的，除了兒子的事情確實生氣之外，也是有點嫉妒老馬的好運氣！今天的這個事情上面，老馬就能賺到幾個月的家用，特別是在鬧饑荒的現(xiàn)在，那可是相當大的一筆收入，能不惹人眼紅嗎？可若是說憤恨，那倒也不至于，老四在青溪的名聲很響亮，云小小也不是好伺候的主，老馬這些年鞍前馬后的幫忙，這些好處也是應(yīng)得的。要是換了他老朱，他自問做不到老馬這樣盡心盡力！
“唉，年景不好，這武藝呀！”
老馬一聲嘆，人窮志短，不管是練武還是讀書，缺了錢就會一事無成。眼看著這糧價一天高過一天，老馬心里也不是個滋味。天塌的時候，不管是誰，全都逃不過老天爺?shù)膽土P！老朱帶上兒子就是讓他補補，這年月，根本就不能練武，會練壞身子骨，如果沒有肉食補一補，很可能會留下隱患。
“還是你家孩兒聽話，讀書好，將來能做官，到哪兒都能活個滋潤！這練武能干嘛，還跟我們一樣做捕快？一輩子?xùn)|奔西跑的，偏偏還得餓肚子！”
老朱的牢騷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家有七八個孩子，兩個大姑娘已經(jīng)嫁人了，小姑娘卻才不到五歲，趕不上千家的好事。大兒子醉心練武，搞得一家人日子過得緊巴巴的，老朱都快愁白了頭發(fā)，這癟犢子玩意兒還不愿意成家，這要是有了媳婦懷了崽，這個家就更加揭不開鍋了！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 ?p> 老馬搖頭，自己家也不是那么的完美，小崽子看上去很聽話，可這先生卻說他上課不專心，下課還敢跑去掏鳥窩，簡直是個野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