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梟雄的抉擇(求投資)
孟冬十月,不同于錢塘的微寒,汴州的夜晚很冷,外面甕里的水皮子上已經(jīng)結了冰碴。
梅園里屋,一群人正圍坐在火爐子旁沉默。
半晌后,梅闌嘆了聲氣,“唉,晚娘她們南下已經(jīng)月余,按常理說,應該已經(jīng)到了錢塘,也不知如今安頓的如何,什么時候才能傳回個信兒來?!?p> 他這兩天隱隱有些悔意,當初就不該讓晚娘一個婦人帶著一群半大小子南下,如今世道艱難,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可怎生是好,都怪自己貪心,舍不了這園子。
其實也不能怪他,顛沛流離了大半輩子,好不容易有了個安身之地,任誰也不可能就那么輕易的舍棄了。
“放心吧班主,”旁邊的洪老勸慰,“有晚娘帶著孩子們,出不了事兒的,別看她這人平日里性子直,可大事上卻從不含糊。再說還有慶之和小九跟著,慶之性子沉穩(wěn),再經(jīng)過上次之事,他也成熟了不少,小九更不必說,要不是看著他打小長大,我都懷疑這孩子是不是個妖怪了?!?p> 聽他這么一說,大家臉上都露出了些許笑容,梅闌也稍微安下了心,“您說的倒也是,有慶之和長青跟著,應該出不了什么大事?!?p> 想到梅長青,梅闌也自豪的緊,撿回這孩子是他這輩子最得意的事情,梅長青從小聰慧的有些過頭,緊靠自己揣摩就能識文寫字,十三歲時哼出《杜十娘》,可把一園子人嚇壞了,若是放在那太平盛世,單這出戲就能讓他揚名天下了。
見氣氛不再沉悶,眾人也都聊了起來,聊著聊著便說起了眼下時局。
“這些天城里南下的人少了,聽戲的也多了起來,可關中那邊依舊有不少人逃了過來,聽說那姓趙的將軍把十萬大軍都調(diào)進了長安,也不知道是戰(zhàn)是跑?!?p> “大抵是戰(zhàn)吧,往年蠻子南下,都只是打打秋風,搶了糧食牲畜便回去了,這次怕也一樣。”
“那可說不定,今時不同往日,如今世道更亂了,我不信那蠻子沒有逐鹿中原的野心?!?p> ......
眾人七嘴八舌的聊著。
洪老看向一旁沉默的梅闌,“班主你覺的呢?老頭子這些天總有些不好的預感,感覺要出什么大事兒似的?!?p> 聽他這么一問,大家也都安靜下來聆聽。
梅闌沉吟了會兒,躊躇道,“不好說,往年里蠻人只是掠邊,今年卻已經(jīng)逼近了關中,若那趙將軍抵抗還好,若他不戰(zhàn)而逃,長安一旦被蠻人拿下,情勢恐怕就危機了?!?p> “唉!”
聽著洪老的嘆息,眾人再次沉默不語。
此時千里外的長安城大殿內(nèi),趙胤也在與幾名心腹討論。
見眾人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趙胤沉聲道:“諸位,眼下情勢已經(jīng)刻不容緩,前方探子來報,蠻人五萬精騎已經(jīng)逼近,再有兩三日就將抵達長安,大魏那邊依舊沒有動靜,只有被困在綏德的李農(nóng)夫帶著五萬散兵在負隅抵抗。綏德城貧瘠,蠻人只是圍困,并沒有強攻的意圖。但漢中不同,漢中乃富碩之地,此次草原遭災嚴重,那成吉怕是要鐵了心要劫掠漢中了。要進漢中,就必下關中,而長安是他們的必經(jīng)之路,是守是退,本將軍一時也拿不定個章程,所以,我想聽聽你們的意見?!?p> 左側(cè)一位偏將起身,“將軍,依卑職之見,我等當守,大丈夫馬革裹尸,豈懼他一群野蠻之人?”
“正是?!?p> “合該如此。”
......
一旁的幾名偏將連聲附和。
趙胤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坐下,猶豫了下,看向右側(cè)下首的中年人,“則平怎么看?”
則平是字,那人叫趙普,趙胤的族人,文成先生曾夸他乃天下少有的智謀之士,趙家能夠拿下世家林立的關中,他功不可沒。
趙普見上座的趙胤問他,略微思索了下,便開口分析,“成吉此人野心很大,從他統(tǒng)一草原部落就能看的出來,但眼下他并不具備爭雄天下的資本。今夏北地大旱,草原人畜挨不過冬,此次南下怕是逼不得已。眼下的蠻人就如同那餓壞了的狼群,哪怕是面對猛虎,他們也會拼死一撲,唯一慶幸的是,蠻人此次只為劫掠,并不會趁機吞下關中。至于我等是守是退,兩者都有好壞,就看將軍與諸位如何抉擇了?!?p> “則平不妨細細說來,也好讓我與諸位將軍參考一二。”
趙普點了點頭,起身走了幾步,沉聲道,“自古得關中者得天下,若依照諸位將軍先前之意留守,不僅失不了關中,而且收獲了民心,今后的關中各大勢力,將無人能撼動的了我等在關中的地位。只是將軍在長安這十來萬精銳,怕會所剩無幾,兩三年內(nèi)怕是難以再圖謀中原。”
話到這里,他掃了眼兩側(cè)眾人,見他們都點頭贊同,便接著說道,“現(xiàn)如今大周遠在江南,大魏遠在西北,若我等選擇暫避鋒芒棄城而走,則保得這十萬精銳不說,還可待來年春暖之時,趁兩家毫無防備之際,迅速出兵拿下漢中、洛陽乃至汴州一帶,據(jù)一州半之地而坐望天下,則大業(yè)可期。
不過若要成其事,關中乃重中之重,如此一來,一旦蠻族退回草原,我等勢必要重新奪回關中,這其中困難諸位都很清楚,關中大勢力以及西北較近的大魏不會坐觀。再者,此時我等棄城而走,已失了關中民心,若再要下關中,怕是不易。且我軍中士卒大多乃關中子弟,軍心渙散是必然的,恐怕將軍等今后在軍中的威信也會一落千丈?!?p> 說罷,他看著上座的趙將軍,“其中利害我已言明,至于如何取舍,還要靠將軍你來拿定?!?p> 眾人沉默不語,一方是大義,一方是大業(yè),要一時從其中取舍,確實有些困難。
趙胤猶豫再三,有些為難的看向趙普,“則平,我等這些年能坐穩(wěn)關中,其中艱難你應該比誰都清楚,而十萬精兵我們此時也損耗不起,手中若沒了精兵,莫說北魏與那些一直背后搗亂的大族,單那榆林那李農(nóng)夫就不會讓我等好過,這兩年他們一直都對關中虎視眈眈,只不過畏與我等手中之兵才不敢出兵罷了。如今天下風云已動,時間不待我,難道就沒有什么兩全其美的辦法嗎?”
趙普沉默半晌,終是嘆了口氣,“唉,有是有,但此計實非英雄所為?!?p> “無妨,”趙胤一臉激動,“還請則平快快道來。”
“也罷,既如此,我且說與將軍與諸位,蠻人意不再關中,而在漢中糧倉,若將軍既不想失關中,有不想耗費兵力,唯有遣人與蠻族商議,言我等放其入漢中劫掠,想來蠻族必會答應,只是如此一來,將軍怕是要遭天下人唾棄了。失關中,失的是關中民心,放蠻人入漢中,則失的是天下人心,還望將軍三思而后行?!?p> 待趙普話音落下,立即有偏將上前勸阻,“將軍不可,如則平先生所說,此實非英雄所為?!?p> “英雄?”趙胤嗤笑一聲,“歷朝歷代,諸位可曾聞有哪個英雄得了天下?英雄如項羽者都不得好死,何況是我等?”
“這...”偏將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作答,只得悻悻坐回。
“諸位,我等舉兵為何?不就是為了這如畫江山,為了這富貴榮華嗎?何必要計較這一時的聲名,成王敗寇,歷史一直都是勝利者書寫的,他日若我等能坐擁這萬里江山,誰敢對我等妄自非議?”
趙普垂首不語,臉上表情有些復雜,此刻他心底里異常矛盾,聽的出趙胤是打算放蠻人入漢中了,自從坐擁關中后,趙胤就變的連他都有些看不懂了,從前的英雄成了如今的梟雄,他不知道這種變化是好是壞,不過有一點趙胤說的對,英雄成不了大業(yè),可梟雄腳下必將是冤魂累累。謀己、謀人、謀天下,為了趙氏江山,即便錯失大義,他也不得不將錯就錯了。
心底做了決定,趙普便不再猶豫,“眼下危機關頭,不知將軍如何選擇?”
不出趙普所料,趙胤只是掃了眼眾人,便沉聲道,“放蠻兵入漢中。”
“這...”眾人欲言又止,卻不知該如何規(guī)勸,只得悻悻的閉口不言。
趙普凝聲道,“既然如此,將軍當盡快遣親信前往蠻族大營,恐遲則生變?!?p> 趙胤走下臺階,所過之處,眾將都目光躲閃的低頭,看的出,他們誰也不愿擔下這千古罵名。
趙胤環(huán)視一圈,最后將目光停留在一位三十來歲的文士身上,“三弟可否愿意?”
文士名趙義,趙胤的胞弟,聞言難以置信的抬起頭,就見上方的趙胤一臉平靜的看著自己,眼神中的那抹冰冷讓趙義不寒而栗,當下不敢拒絕。
“為了趙家大業(yè),弟愿往?!?p> 趙胤聞言大笑,“好,不愧為我趙家兒郎,某家的好三弟,如此你便手持為兄書信,去那蠻營里走上一遭。”
趙義躬身應是,低頭間,眼底閃過一抹冷冽的恨意。
執(zhí)筆畫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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