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說,師兄體內(nèi)是因為有濁氣的影響,所以才會慢慢變成這樣。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這不管是對自己,對嵐靈兒,還是對師兄,都是不公平的。
“師兄,我要去南海找南極仙翁,他手中的菩提子一定能凈化你體內(nèi)的濁氣,你等我,等我回來,好不好?”
在嵐靈兒走后,她攔住了他,看著他眉眼間的冷漠與不耐,說不心冷是假的,但她還是故作堅強地揚起了笑容。
他曾經(jīng)說過,這世間的千嬌百媚,絕代芳華,都比不上我家霜兒的一個笑。
看著面前總是跟蚊子似糾纏在自己視線內(nèi)的女子,顧白夜心中的那股煩躁再次涌了上來。
特別是看著她那牽強寡淡的笑,就越發(fā)不悅地皺起了眉頭。
“不想笑便不要再笑了。”
他說著,只是未待朝露眼底綻放出期翼的光芒,便抿了抿唇,似是紛擾地說出一番將她打入地獄的話語。
“很是難看...還有,別再去做無用功了,那點濁氣對我而言并不算什么?!?p> 視線相對,他面上滿罩寒霜,雙目冰冷中又夾了幾分抵觸。
“因為我們以前的關(guān)系,我容許你一次次的嘗試,但已經(jīng)這么久了,你也該死心了,而且,我不想讓靈兒不開心,朝露,我現(xiàn)在喜歡的人是靈兒,雖然這樣說會傷你的心,但這是事實,我不愛你了?!?p> 他的聲音沉重而認真,半垂的眼簾下,一雙眸子極其冷淡,甚至還帶了幾分疏離。
朝露深吸了一口氣,感覺心臟好似被什么東西捏緊之后又刺了個對穿,劇烈的疼痛的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臉上的笑容也快要維持不下去。
低著頭,她不想讓他看到她眼底的淚光,袖下緊攥的雙手幾乎快要掐進血肉里。
哪怕她知道他會變成這樣是因為濁氣的緣故,但這句不愛對她的打擊實在太大了,比以往她在他這里受到的所有難堪都要讓她痛苦。
她一時半會真的有些冷靜不下來。
所以她不敢抬頭,因為那樣的話,她一定會忍不住在他面前哭出來,她不想...
“如果沒什么事的話,我就先走了,往后你我二人還是保持一些距離的好,朝露,你也該長大了,好歹你現(xiàn)在也是無塵宗的一位長老,你天賦異稟,不該浪費這么好的資質(zhì),與其糾結(jié)在這些情情愛愛之中,不如早些放手,放過你,也放過我,這樣對我們彼此都好...別再做讓自己臉上無光的事了。”
顧白夜看著眼前神態(tài)低落的女子,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但語氣也緩和不好。
就像是身為同門師兄不忍師妹荒廢度日的一句善意勸誡,又或者是對一起入宗門,彼此相依相伴了那么多年的妹妹一句無奈的撫慰。
總之,這是他能給她最后的關(guān)心。
見她不回答,顧白夜眉頭又皺了起來,但他什么都沒有再說,而是選擇了不再逗留地轉(zhuǎn)身離去。
一滴清淚滾落腳下的泥土,朝露終究還是沒忍住哭了出來。
雙手無措地用力擦著臉上的淚痕,卻怎么也擦不干凈,她本是最討厭用哭泣來宣泄的一個人,但此時此刻,看著眼前毫不留戀離去的背影,她真的有些太難受了。
而且,即便她此刻淚流滿面,只要她咬著唇瓣,不發(fā)出聲音來,便沒有人會發(fā)現(xiàn)。
對,沒有人會發(fā)現(xiàn)。
所以,容許她難過一會兒,就一會兒,她會堅強的,會的。
可是,有的時候越是難過的時候越是會胡思亂想,腦海中不斷浮現(xiàn)出往昔的畫面。
那些她受了委屈的日子里,師兄都會想盡任何方法討好自己,逗她笑,甚至幫她報復(fù)回去,這樣鮮明的對比,哪怕她怎么堅強,卻還是抑制不住的心痛。
呼吸有些悶重,明明身體沒有任何隱疾,此刻卻有些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如果從未擁有過,倒也不會如此撕心裂肺,可明明擁有過,也早已將那份愛意深入骨髓,卻突然失去,那份茫然,無措,還有纏繞在心頭的千般酸澀與苦楚,卻是怎么也做不到淡然處之的。
而她更沒想到的是,當(dāng)她歷經(jīng)九死一生去尋來那菩提子,滿懷希望回來之時,卻是見證了他與嵐靈兒的合籍大典。
眾多弟子與門派長老掌門都齊聚于天痕峰,等她一身狼狽趕到的時候,正看見那二人在祭告天地。
一身紅衣,如灼灼火焰般刺傷著她的雙眼,而那幾百步沿上的階梯,在她看來,有如天塹。
無塵宗掌門居高臨下地看到了她的存在,眼里閃過一絲驚詫,但很快,便斂了神色,示意身邊的弟子過來勸阻。
“朝露長老?!?p> 弟子恭敬地對著她彎腰行禮,卻是堅定地擋在她的面前。
朝露神思恍惚地將視線落在那祭臺前的男子身上,前路被堵,腳步一頓,便想繞開他繼續(xù)往前走。
身穿淺藍色宗袍的弟子只得硬著頭皮又招了兩人一起攔住朝露的去路,同樣的恭敬彎腰,卻是萬萬不能讓她過去的。
“朝露長老,您應(yīng)該累了,還是先回去歇著吧?!?p> 聽著弟子看似關(guān)心實則驅(qū)趕的話語,朝露突然覺得有些難以強忍的委屈難受。
眼眶之中有淚水打著轉(zhuǎn),仿佛一眨眼便會崩潰地落下來一般,她咬著牙,艱難地笑著,手卻指著高臺的方向。
目光凝視著眼前阻她去路的弟子們嗤笑道:“他要跟別人結(jié)成道侶了?!?p> 似是怕他們沒聽清般,她又自言自語地低眸念叨了一句,像是在說給自己聽般,只是聲音低低的,很是悲戚無助的樣子。
“他要跟別人結(jié)成道侶了?!?p> 弟子們面面相覷,有些同情憐憫的樣子,但眼神一番掙扎之下,卻還是選擇阻著住她的去路。
朝露卻沒有注意到弟子們的反應(yīng),她像是陷入在魔怔中一樣,抬頭輕輕地笑了起來,唇角微微上揚,卻是比哭著還難看。
但心里再多情緒,最后還是吸了一口氣,揉了揉有些發(fā)酸的眼角,將眸底深處所有的脆弱不堪偷偷轉(zhuǎn)化為一片堅韌之色。
“顧白夜!”
聚了內(nèi)息,用上三分的靈力,整個天痕峰都回響著她的聲音。
這下...不管愿不愿意,所有人都必須發(fā)現(xiàn)她的存在。
無數(shù)的目光集聚在她身上,有驚訝的,鄙夷的,看好戲的……
原本沉穆莊重的氣氛被打破,弟子之間有細碎的竊竊私語傳來,朝露卻像是失了聽覺和感官般,只剩一雙眼睛直勾勾地仰頭望著那背著朝霞晨霧,回過頭來望著她的男子。
她又笑了,眼里盛滿了破碎晶瑩的光芒,她看著他,一步步繼續(xù)往前走著。
原本阻攔他的弟子還想上前,卻被掌門一個眼神阻攔,皆讓開于旁。
她終于可以沒有任何阻礙地一步步走到他的身旁。
只是這階梯實在是太長了,長到,她看著他漠然平靜的眼神,慢慢的,沒了前進的動力,就此停在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