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夜宿醉。
夏淺再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躺在自家床上。臥室的窗簾緊緊拉著，遮住從外面透進(jìn)來的光，而吵醒自己的罪魁禍?zhǔn)住謾C依舊響個不停。夏淺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花一秒作了決定：翻身繼續(xù)睡。
奈何打電話的人異常執(zhí)著，電話響過一通無人接聽后，又接著打第二通。在手機第三次響起時，夏淺終于認(rèn)輸?shù)亟悠穑瑔≈ぷ印拔埂绷寺暋?p> “大姐，”電話那頭傳來樂穎夸張的叫嚷聲，“你不要告訴我你還在睡覺?！?p> 夏淺翻了個身攤平，“你知道我在睡覺還騷擾我，這么早打電話來干什么？”
“早？！”樂穎怪叫，“拜托大姐你看看鐘，這都幾點了！”
夏淺捂住被樂穎吼疼的耳朵，爬到床頭柜瞥了眼鬧鐘：十二點四十五分。呃，還真是不早了。
那頭樂穎還在叨叨：“我敲了老半天的門沒人理，還以為你出去了，結(jié)果你在家睡大覺！”
夏淺怔了怔，總算抓住了關(guān)鍵詞，“等等，你是說……你現(xiàn)在在我家門口？”
“廢話！還不快來開門！”
夏淺下床隨便裹了件睡衣，就頂著雞窩頭去給閨蜜開門。原本以為現(xiàn)在這個造型鐵定會被吐槽，誰料樂穎一見她，第一反應(yīng)卻是身體往后傾，一邊傾一邊還捂住嘴，滿眼嫌棄地問：“昨晚喝酒了？”
聞言，夏淺眼前驟然浮現(xiàn)出一幅畫面：喵屋拉面館里，已臉紅得不像話的自己搖了搖眼前的白瓷酒瓶，見酒瓶已見底，她抬頭看向?qū)γ婷娌桓纳牟惶氖⒄軐?，嘟囔：“這日本清酒不經(jīng)喝，也不來勁兒，要不然……咱們再來點啤的？”說罷，她就一招手，朝著服務(wù)員嚷嚷道：“老板，再上一打啤酒?！?p> 夏淺：“……”
回憶起這一幕，夏淺驚得目瞪口呆，直定在門口挪不動步。沒錯，她昨晚喝酒了；不僅喝酒了，還是和盛哲寧喝的酒！
這么念想著，眼前就浮現(xiàn)出盛哲寧臭到極致的俊臉，與此同時，耳邊也傳來自己醉醺醺的聒噪聲：“哈？你再說一遍，這頓飯多少錢？不就兩碗面加幾瓶酒嗎？老板你收幾百來塊錢良心真的不會痛嗎？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拉面湯底根本就不是什么豬骨湯熬的，都是用調(diào)味劑兌的味兒……收什么36，給個28發(fā)發(fā)發(fā)啦！”
夏淺掩面，簡直不想再回憶盛哲寧是如何將她拽出拉面館的。實在是太太太太丟臉了！她雖然以砍價為職業(yè)，可她真不是女版葛朗臺的人設(shè)啊啊??！平時像這種正常開銷她是不會跟人討價還價的，可昨天……
還有，盛哲寧把自己拽出拉面館后呢？后來又發(fā)生了什么？自己又是怎么回的家？
這邊夏淺正努力回憶著，那頭樂穎就用胳膊肘撞她道：“嘿，嘿！傻了啊？跟你說話呢，沒聽見嗎？”
夏淺如機器人般一點點扭過頭來，表情異常糾結(jié)：“我……好像喝斷片兒了。”
樂穎一副怒其不爭的表情，一邊往里走一邊啐道：“你沒被別人賣掉我是不是該替你燒柱高香，算了，等著！”
進(jìn)了屋，樂穎就輕車熟路地打開食品柜，又是現(xiàn)磨咖啡又是燒水，沒一會兒，一杯香濃可口的美式咖啡就擺在了夏淺面前。
樂穎咂嘴：“用我們家陳浚的話說，就是咖啡治百病。你現(xiàn)在想不起昨晚的事，主要是因為大腦和身體都還醉著，喝吧，咖啡是解酒的。就算想不起昨晚的事，醒醒神也是好的?！?p> “嗯?！毕臏\傾身去端咖啡杯，可手剛伸出去，一股鉆心的疼就從關(guān)節(jié)處傳來。夏淺猝不及防，疼得直呲牙咧嘴。樂穎見狀嚇了大跳，忙問：“怎么了？”
夏淺試著活動了下身子，發(fā)現(xiàn)除了胳膊，腰和腿也有不適感。夏淺皺眉：“我怎么渾身都疼?。俊?p> 話畢，夏淺只聽啪的一聲響，自己摔倒在地的畫面就驀地竄進(jìn)腦海里——
這次，情景從喵屋拉面館店內(nèi)轉(zhuǎn)到了店門口，夏淺呈蛤蟆狀地趴在地上，暈乎乎地抬頭，就見盛哲寧俊俏的臉龐已黑了一大半。被拉面館的店員扶起后，夏淺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外走，一邊走還一邊咦道：“奇怪……我摔跤怎么不覺得疼呢？”
話未畢，又是啪的一聲摔倒在地。平躺在地上，夏淺不僅不喊痛，反而滿足地喟嘆道：“啊，真的不會疼呢?！?p> 盛哲寧氣急，大步流星地走過來，拽著夏淺的胳膊就要把她拎起來。誰料夏淺反抬起盛哲寧的下巴，細(xì)細(xì)端詳對方一陣后，痞氣十足道：“嘿嘿，小哥長得不錯呀，要不要跟姐姐回家聊聊人生呀？”
……
夏淺扶額，夏淺捶胸，夏淺撞墻，但一切都為時已晚?；貞浧鹱蛲碜约禾稍诘厣纤Ｙ嚨姆N種情景，夏淺就抓狂。將咖啡當(dāng)藥一口氣灌下去后，夏淺才原原本本地將事情都告訴了樂穎。
說罷，夏淺握住樂穎的手，眼淚汪汪道：“親，快告訴我！這其實沒什么的，這一點都不丟臉，一點都不失態(tài)。”
樂穎托腮，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道：“確實沒什么丟臉的?！?p> 夏淺聞言剛要松下一口氣，就聽樂穎繼續(xù)補刀道：“因為這根本就不是你的極限?！?p> 夏淺小心肝抖了抖，“什么？”
“你忘了？”樂穎眨眼，“當(dāng)年畢業(yè)聚會，你喝醉后非說咱們輔導(dǎo)員是何之雋，拽著別人不撒手，又是罵又是哭的折騰了那老頭子一晚上。后來學(xué)校里還傳，說你和他有感情糾葛，還傳你為他墮過胎。”
樂穎說到一半，像想起什么地又拍腦袋：“哦對了！你昨晚不會又笑得停不下來了吧？”
聽了這話，夏淺陡然怔住，幾度張嘴也沒說出話來。
這其中有個“典故”，當(dāng)年夏淺聽聞何之雋和寧萌正式在一起后，郁郁寡歡，干什么都提不興趣來。為了幫閨蜜發(fā)泄，樂穎就帶著夏淺去酒吧喝酒。原本以為喝了酒，夏淺哭上一場就沒事了，誰料當(dāng)晚夏淺卻像被點了笑穴似的狂笑，怎么都停不下來，直折騰到第二天天亮才算完。
至此之后，樂穎發(fā)誓決不再和夏淺去喝酒。夏淺也狠下決心開始練酒量，到現(xiàn)在，雖不敢說千杯不倒，但干翻三五個爺們是不在話下的?？勺蛱煸趺淳湍敲慈菀鬃砹四?？
夏淺納悶，雖然心里也汗顏昨晚的事，但嘴上依舊不承認(rèn)。
“開玩笑！我現(xiàn)在什么酒量？當(dāng)年什么酒量，能相提并論嗎？我肯定沒有笑！”
樂穎不信，湊到夏淺跟前：“真的？”
夏淺心虛點頭：“真的?！?p> ——是的，是真的。但有一點夏淺沒有跟樂穎說實話，昨晚她雖然沒有笑得停不下來，但她撒潑了……
就在剛才樂穎回憶當(dāng)年喝酒趣事的時候，她的記憶猶如開閘的洪水嘩啦啦地涌進(jìn)了腦子里。
昨晚盛哲寧送她回家的路上，她幾度沖到馬路中間，一邊揮舞手上的空酒瓶一邊怒號：“何之雋你這個王八蛋蛋蛋蛋！還有寧萌你這個賤人！我祝你們倆白頭偕老，永無安好；天長地久，一起跳樓?！?p> 盛哲寧將她強行拉回車上后，她就開始絮絮叨叨地講述往事。
“你知道嗎？何之雋以前對我可好了，為了追我，他每天都幫我打開水、占圖書館的位置。有一次我得了紅疹，要忌口，只能喝粥。他就跑去學(xué)做飯，每天變著花樣熬粥給我喝，什么廣東的滑蛋牛肉粥、四川的皮蛋瘦肉粥、太湖的翡翠銀魚羹……我都喝過！就這樣，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呵呵，我感動了，然后就成了他的女朋友。”
“然后呢？”
“然后？”夏淺半夢半醒間嘀咕道，“然后何之雋就在廣播社團認(rèn)識了寧萌。從哥哥妹妹到藍(lán)顏紅顏，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xué)，兩人很快就勾搭上了。呵呵！當(dāng)時很多同學(xué)都知道何之雋在外面勾搭了人，偏偏我就是打死都不信！誰跟我說我跟誰急！后來，還是樂穎拍到何之雋和寧萌手牽手逛夜市的照片，我才終于沒辦法自欺欺人了……”
“其實作為女人，我怎么可能沒感覺？那段時間，每晚給何之雋打電話都占線，約他吃飯他就說社團忙。忙？哈哈哈，一對狗男女忙著偷情才對吧？后來……我就拿著那張照片去找何之雋，可你猜他說什么？他說，他和寧萌是純潔的友誼關(guān)系，牽手也只是怕她在夜市迷路，他還反過來訓(xùn)我，說我不夠信任他、跟蹤他，說就是因為對我太失望才會和寧萌這個朋友出去透透氣?！?p> 說到這，夏淺不可抑制地狂笑道：“多好笑！他和寧萌是朋友？有手牽手一起逛街的朋友嗎？有半夜給對方送宵夜的朋友嗎？有每天打四五個小時電話互道晚安的朋友嗎？我【嘩——】你個【嘩——】，何之雋你特么的就是個懦夫！居然連承認(rèn)在外面和人胡搞的勇氣都沒有！你根本就不是個男人！”
“……分手是我提出來的，那時候他看我的眼神我一輩子都記得。那張臉，那個表情，嘖，我怎么都沒辦法和那個替我熬粥、替我暖手的大男孩聯(lián)系在一起。盛哲寧你說說，有沒有可能我認(rèn)識的那個何之雋已經(jīng)死了。現(xiàn)在這個，其實是從平行空間穿越來的替代者？又或者，寄生獸侵占人類肉體什么的？”
……
從回憶里慢慢回過神來，夏淺忍不住嘆了口氣。昨晚到底還是她輸了，不僅自己被灌得爛醉，丑態(tài)盡出，該說的、不該說的也都說了。怪只怪自己太輕敵，怎么也沒想到那個盛哲寧那么能喝！現(xiàn)在她在盛哲寧眼里是個什么形象？怨婦？還是悲情原配？
念及此，夏淺的頭又開始突突的疼，直嚷嚷著找風(fēng)油精。
樂穎見狀嘆息：“我上輩子欠你的。算啦，我去給你做點吃的，胃里有點東西也能好受點?！闭f完，樂穎就挽高袖子進(jìn)了廚房?？梢幻胫?，夏淺就聽樂穎在那邊“爹呀”“媽呀”地叫喚。
夏淺下意識地?fù)纹鹕?，與此同時，樂穎也已經(jīng)重回客廳。
夏淺問：“怎么了？是有老鼠還是蒼蠅？”
樂穎搖了搖頭，神色古怪地盯住夏淺：“夏淺，你家是不是遭賊了啊？”
“遭賊？”夏淺莫名其妙，廚房遭賊的話，那他是偷了菜刀還是勺子？
“不對，真的不對?！睒贩f連連搖頭，“按照你的德行，如果家里不是遭賊的話——廚房怎么會這么干凈？！”一壁說，樂穎一壁就打開了廚房門。夏淺跟著樂穎走進(jìn)廚房，果然見廚房煥然一新。
流理臺和水槽被擦得閃閃發(fā)亮，原本亂七八糟擺放的碗盤也被收拾得整整齊齊，按照大小、功能地疊放在一隅。最可怕的是，原本已看不出本色的微波爐和電飯煲居然被擦拭得雪白，簡直和新的沒什么兩樣！
見此情景，夏淺的下巴直接掉在了地上，正不明所以，就聽樂穎咦了聲：“冰箱上有張條子?！?p> 樂穎走到冰箱前扯下條子，霎時，嘴角勾起曖昧的弧度。
“哦～”樂穎陰陽怪氣地拖長音，“原本家里不是進(jìn)了小偷，是來了田螺先生啊?！?p> 樂穎將紙條遞給夏淺，夏淺接過一看，只見紙條上赫然寫著：
太亂，已掃。
盛哲寧
夏淺對著這張紙條眼角抽抽，一時半會兒根本回不過神來。所以說……昨晚盛哲寧送她回家后，實在受不了這么臟亂差的地方，于是順手收拾了番？
這人是有潔（she）癖（jing）癥（bing）吧？
【小劇場·海涵的真相】
喵屋拉面館內(nèi)，已喝得七葷八素的夏淺沖著對面盛哲寧一個勁兒傻笑，一邊傻笑一邊還操著北方口音道：“嘿，你個鱉孫！咋這么能喝？！這么多……酒，呃！都灌不醉你個……呃！鱉、鱉孫！”
盛哲寧稍頓，默默拾起旁邊的濕巾紙，握在手里輕輕一擰，酒水就順著手腕流了下來。原來從一開始，盛哲寧就借著擦嘴的功夫，將酒吐在了濕巾紙上。
見狀，夏淺還是傻樂，指著盛哲寧罵道：“你個騙……嘭！”
不等“騙子”兩個字說完，夏淺就體力不支地倒了下去，頭磕在桌子上發(fā)出重重的響聲。見狀，盛哲寧微微挑了挑眉，不屑地哼出聲。
騙子？這叫兵不厭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