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慕從未見過她,下意識就要將手臂掙脫出來。
身后的哈桑立刻抬步上前,伶俐地笑道,“納爾珠小姐總算從外祖家回來了,我們公主一直念叨著您呢,前幾日還問大公子,怎么他這妹子這次一去竟像是不想回來似的。”
阿依慕掙脫的手臂停止了動作,老老實實地留在了納爾珠的臂彎里。
納爾珠爽朗地一笑,“好個哈桑,你主子還沒說話,你倒等不及啦?!庇譀_著阿依慕道,“咱們快進去,我有一肚子話兒等著和你講呢!”
園子里給阿依慕留了上首的位置,納爾珠也不客氣,一屁股就坐在了阿依慕旁邊,差點將旁邊的尉遲家小姐擠了個仰倒。她就像一只嘰嘰喳喳的小麻雀,恨不能把她去河谷外祖家兩個多月的見聞一點不漏的講給阿依慕聽。
對于并不擅長任何社交場合的阿依慕來說,這是個可心的玩伴,因為你只需要耐心聽她講話,適時地附上幾聲笑聲和點評就足以讓她興致高昂起來。
“我聽說你受了傷,現(xiàn)在應(yīng)該沒事兒了吧?”納爾珠結(jié)束了自己滔滔不絕的演講,終于想起來關(guān)心一下自己的好友。
“嗯,我。?!?p> “哎呀其實我也就擔(dān)心了一小下,我知道憑你的本事,哪里能真的出什么大問題。”還沒等阿依慕說出第三個字,納爾珠就一臉歡快地打斷了她。
阿依慕簡直哭笑不得,不過小半個時辰,她已經(jīng)看出眼前這個眉眼精致,活潑大氣的少女內(nèi)心其實是個帶著些傻氣又純真非常的可愛姑娘。
“阿依慕,”坐在她身旁的伏壽側(cè)妃總算抓住了納爾珠停下來的空隙,笑著插進話來,“我聽說今早上寨康那個奴才竟然敢對你不敬,剛才已經(jīng)狠狠教訓(xùn)過他了,你可別放在心上啊。”
什么寨康?自己完全是在馬車上才清醒過來,之前發(fā)生了啥可真是一點也不知道,于是阿依慕真誠地沖著側(cè)妃展開笑容,“側(cè)妃娘娘說笑了,不過一件小事罷了,我自不會耿耿于懷,揪著不放的?!笔聦嵣纤娴牟恢朗鞘裁词掳?。
伏壽側(cè)妃臉上的笑意又加深了,沖著自己右手旁招了招手,
“這是我娘家的侄女兒,玉容,之前總是不肯進宮里來的,想必你們也沒見過,玉容,還不快見過公主。”
順著伏壽側(cè)妃的視線看過去,一個一身冰藍綢絲廣袖襦裙的姑娘邁著碎步走了過來,步步移動之間身段輕柔搖擺,似弱柳扶風(fēng);皮膚白皙,峨眉淡掃,面上神情卻是淡淡的,活脫脫一個冰美人。
“見過公主?!庇袢葜皇俏⑽⒎艘粋€禮,就自顧自地站了起來坐到了側(cè)妃身旁。
側(cè)妃面上有些尷尬,又向她介紹道,“這是納塔首領(lǐng)的小女兒,納爾珠,你們年齡相仿,小時候想是在一起玩兒過的?!?p> 這一次玉容連起身都免了,只是轉(zhuǎn)過來頭向著納爾珠的方向輕輕點了點頭,而后便又自顧自地掃向了園中的幾株墨菊身上。
納爾珠在阿依慕耳邊悄悄說道,“人家已是內(nèi)定的大王子正妃了,日后連你也得稱一句阿嫂,如今可不神氣得很。”
難怪今日這選妃宴雖熱鬧卻有些漫不經(jīng)心,她進來了這些時候也只是見相熟的貴女們?nèi)齼蓛勺谝黄鹫f說笑笑,也不知是要怎么個選法呢,原來還有這個內(nèi)幕,想來這個宴會也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
伏壽側(cè)妃顯然有意讓伏壽玉容與阿依慕交好,至少保持面上的和諧,但是這姑娘完全不領(lǐng)情面,一時間只有側(cè)妃一個人在中間尷尬地說一些趣事。她在大汗面前慣會撒嬌討好,招數(shù)不斷,只是在小姑娘們面前就變得束手束腳,施展不開。
納爾珠不一會便不耐煩了起來,直接拉著阿依慕起身告辭,“坐這里一直說話有什么趣兒,我們?nèi)ブ車咦??!?p> 側(cè)妃壓制著內(nèi)心的不悅,淺笑著目送她們兩個的身影消失在菊園轉(zhuǎn)角處,嘴角漸漸耷拉了下來,低聲斥責(zé)道,“進了宮里來還端著什么架子?日后嫁了巴圖爾難道你也這樣不冷不熱?!”
玉容眼神也未斜一下,“姑姑自己喜歡在宮里拼殺,和那些女人明爭暗斗,侄女可不稀罕?!?p> “可你已經(jīng)要嫁給巴圖爾了,就算你再不情愿,你也注定要肩負(fù)起我們伏壽家的責(zé)任!”
“不過淪為家族的棋子,姑姑倒說的如此光榮,”玉容也起了身子,“這里確實沒趣兒,玉容也先告辭了,姑姑請自便吧?!闭f完便優(yōu)雅地離了席面,向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一時間上首只剩了側(cè)妃一個人,她直被氣的臉一陣紅一陣青,半晌才緩過來尷尬,佯裝無事地與其他小姐夫人攀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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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依慕和納爾珠轉(zhuǎn)到了宮里西北角的另一個小花園,這里位置偏僻,平時也少有人來,倒是清凈。
納爾珠邊走邊用鞋尖踢著路上的碎石子,“好無趣啊好無趣,這幾年和中原貿(mào)易頻繁,那些個人都學(xué)起了中原那套做派,個個拿著帕子忸怩作樣,真是讓人瞧著都難受。”
阿依慕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說的確實不錯。于祜的女子身材偏向高大,眉眼都更加粗重明媚,比中原女兒多了幾分英氣,少了幾絲婉約,但是偏偏她們又都學(xué)著中原女子嫻靜端莊的姿態(tài),縮著肩膀捏著帕子,連笑起來也是捂住口鼻輕笑幾聲,看起來簡直不搭極了,頗有邯鄲學(xué)步之感。
“要我說,咱們于祜女兒,就該一起賽馬射箭取樂,現(xiàn)在學(xué)著中原人辦什么賞花宴,真是無趣極了?!?p> 說著,納爾珠腳下一個用力,一塊大石子被她噗通一聲踢進了旁邊的湖中,還濺起了不小的水花。
她仿佛發(fā)現(xiàn)了什么新大陸一般,蹦蹦跳跳跑到了湖邊,三下五除二脫了鞋襪,一屁股坐在了湖邊堆砌的假山石上,愉快地用腳撲棱起水花來。
她咯咯地笑著,還不忘招呼阿依慕,“我都不知何時宮里建了這么個好地方,你快來,這水涼浸浸的,好舒服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