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丞回過頭,望著綺月:“你相信我嗎?我會把世間的妖魔鬼怪都除了,你愿意相信我嗎?”
“我想他的心一定是好的,但是魔變之后,便無法控制自己的心性,若有下一次魔變,這世間可還能有人幸存?上一次的魔變,若不是蘇青辭身陷危難,驚醒了他的心性,天下大概已經(jīng)沒有了仙界?!?p> 破巖和暗香都不知道他們在說什么,但聽著似乎和自己預(yù)想的不一樣,就都轉(zhuǎn)過頭來看著亭子里。靈狐卻是聽懂了,垂著腦袋躲在綺月的身后。
花時梨又道:“蘇長林先生曾提劍上書雨閣,想控制魔變后的他,也是無能為力,反被他打成了重傷。”
綺月感到蘇青丞渾身都在顫抖著,他的眼睛已不敢看著她,抓著她的手也松開了,只有她還緊緊地抓著他的手。
“為什么?”綺月緊緊地看著他,花時梨說得越多,她的心提得越高,現(xiàn)在已經(jīng)幾乎提到嗓子眼上了。
“你無需知道?!?p> 綺月放開他的手,眼前突然一黑,一股悲涼的無力感猛烈地沖擊著她。曾幾何時,也有人問她“為什么”,她冷漠地回之以“你不會知道,也無需知道”。當(dāng)時的她是什么樣的心境,此時的蘇青丞便是什么樣的心境。
從前那個霜竹一樣的少年,他的身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她不會知道,也無需知道。
蘇青丞的手木然地垂下,眼睛怔然地望著未知的方向。
空氣中突現(xiàn)金器之聲,數(shù)枚金針齊齊打向蘇青丞,蘇青丞一下子僵立在地,無法動彈。靜立的他,臉上神情愈發(fā)明顯,澄凈的眼眸里滿是哀傷。破巖和暗香很快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剛要動作,卻被花時梨先一步封住了周身的穴位,變得同他們的閣主一樣,無法動彈。
“我不知道金穴術(shù)能夠封住他多久,要如何處置,你來決定?!?p> “帶我去你們的戰(zhàn)事前線,還有,放了他們兩個?!?p> “好。”
破巖和暗香很快被花時梨施術(shù)送回書雨閣,花時梨帶著綺月去了戰(zhàn)事前線。戰(zhàn)事前線有東西兩個基地,西邊基地在蜀地南境,統(tǒng)領(lǐng)人是花仙門現(xiàn)任門主花城衣,書雨閣領(lǐng)頭戰(zhàn)將是月池宮宮主簡秋池。
“書雨閣閣主被擒!書雨閣閣主被擒!書雨閣閣主被擒!請書雨閣立刻息戰(zhàn)投降!”
蜀地南境的戰(zhàn)場上,寫著“花”字的大旗被高高豎起,正打得火熱的修士們忽聞書雨閣閣主被擒,一方忽然歡呼雀躍,另一方茫然不可置信!但見蜀地南境那高高的瞭望臺上,一個渾身被捆仙鎖鎖住的藍(lán)衣公子被推到了最前面,他雙眼暗沉無光,不知道望著哪里。
“怎么會這樣?!”簡秋池不可置信地驚呼一聲,待那一抹惹眼的紅映入他眼簾的時候,他才開始相信,他們的閣主確實被擒住了。
“月綺宮的宮主是叛徒!”匆匆趕來的暗香咬牙切齒地怒吼一聲,“是她和長琴公子一起暗算了閣主!”
書雨閣境內(nèi)一片嘩然!
“我就知道,一個傳統(tǒng)仙派的人混入我們書雨閣,一定沒有安好心!”
“魅惑人心的狐貍精!真是可惡!”
“派個狐貍精來迷惑我們的閣主,呵,枉你們還敢自稱仙門,簡直比妖魔鬼怪還要無恥!”
“無恥!無恥!無恥至極!”
書雨閣的弟子們紛紛唾罵著,但傳統(tǒng)仙派的弟子們完全不為所動,紛紛高喊著、歡呼著,歡呼聲遠(yuǎn)遠(yuǎn)蓋住了書雨閣的唾罵聲,站在指揮臺上的綺月卻聽得一清二楚。
歡呼過后,人們漸漸地安靜了下來,都仰著脖子看著那瞭望臺上的人。指揮臺上除了綺月和蘇青丞之外,還有花城衣和花時梨。
“長琴公子!是長琴公子擒住了書雨閣閣主!”底下又傳來一陣歡呼聲,像長琴公子這樣的百年名仙,基本都已隱世,鮮少露面,平常只能聞其名而不能見其人。
綺月遙望著底下歡呼的修士,五彩紛呈的服飾中,唯獨少了一片雪白。
“那個紅衣女子是誰啊,她為什么會站在那里?”終于有人注意到了那個紅楓似的紅衣女子,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狐貍精!你去死吧!”對面突然飛來一支長劍,直直地飛向綺月,被花時梨一手打飛了。
簡秋池站在書雨閣陣營的高地上,目光犀利地望著綺月,高聲質(zhì)問她:“你為什么要這樣做?你這樣做,對得起他嗎?!”
“你們要的,不就是他嗎?”綺月抓著蘇青丞身上的捆仙鎖,望著底下,聲音不大,卻中氣十足,方才還嚷聲一片的,此刻忽然都止了聲。
“現(xiàn)在,他在我的手上,被我困住,你們大可放心,不會再有他擾世的一天?!?p>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底下又響起一陣激動的叫喊聲,喊殺聲比方才的歡呼聲還要高昂。
“你們誰敢殺了他,就都得為他陪葬!”水面突然響起一個幾乎要劃破天際的嘶喊聲,暗香沖到了書雨閣陣營的高臺上,猩紅著眼睛,怒而飛起,試圖沖入蜀地南境的瞭望臺,被幾道仙術(shù)同時擊中,摔了回去,簡秋池一把將她接住,才沒有摔在地上。破巖急急地也沖了上去,沖綺月喊道:“綺月宮主,閣主沒有半分對不起你的地方,你為何要這樣待他?!”
“不要跟她廢話,她這種人是不會有感情的!只有殺了她,才能替閣主報仇!秋池宮主,您一定要救救閣主!暗香求您了!”暗香就要下跪,被簡秋池一把扶?。骸爱?dāng)然,我一定會救他?!?p> “我不會殺了他,也不會讓你們殺了他?!本_月一字一頓地說道,“這個人,由我處置?!?p> 她話音剛落,兩邊都是一片嘩然。
“她在說什么?!她是誰啊,大魔頭怎么能交給她呢?!”
“必須殺了他!”
“我們的閣主憑什么交給你處置!狐貍精!你去死吧!”
“你以為你是誰??!滾下來,去死吧!”
綺月漠然地看著他們,看著他們怒罵著自己,看著他們鄙視著自己。無論怎樣的怒罵,怎樣的鄙視,她都視若無睹,她早就刀槍不入,早就不受流言蜚語左右。
一直沒有發(fā)話的花城衣忽然大笑一聲,繼而冷眉怒目道:“這位仙子,你這話說得可不對,他是這天下最大的魔頭,世間一切的妖魔鬼怪都是因他而起,不殺了他,如何能服眾?如何能撫慰過去百年里因他而逝去的先人?”
暗香怒吼道:“你撒謊!你這是莫須有之罪!閣主的心是最下最善良的!三十年前不是閣主飛身來救你們,你們早就死于千年樹妖之手了!”
書雨閣眾弟子紛紛義憤填膺地怒吼了起來,剛剛息戰(zhàn)的雙方又猛烈地打了起來。
花城衣也怒道:“飛身來救?這天下若沒有他,我們何需他飛身來救?!”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喊殺聲一聲高過一聲,花城衣怒而拔劍,但剛剛拔出的劍立刻被綺月強(qiáng)行推入了鞘中。
“我說過,不會讓你們殺了他!”
花時梨閉上眼,轉(zhuǎn)過身去,慢慢地離開了瞭望臺。
“長琴公子,那個女人到底是誰,快殺了她!”底下有人喊著,見花時梨完全不理會他們,有人干脆直接飛了上去,使出各種術(shù)法打向綺月,都被綺月?lián)趿嘶厝ァ?p> “你到底是什么人?”花城衣的劍被她推入鞘中之后,便再也無法拔出來了,他又驚又怒,但見花時梨飄然離去,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我今天帶著他站在這里,就是要告訴你們,不要再自相殘殺了,如果你們一定要殺人,就來找我好了?!本_月一把將靈狐拋向簡秋池,“我不能帶著你,再見!”語畢,抱著蘇青丞從瞭望臺上飛下,立即有一群修士朝她飛了過來,被她打下去之后,又不要命地飛起,抄著法器打向她,卻都無法傷她分毫。
靈狐淚眼汪汪地看著她,書雨閣各殿殿主紛紛看向簡秋池,但見簡秋池一語未發(fā),也無任何動作。
畫闌飛上高臺,說道:“宮主,不去把閣主搶回來嗎?”
“去搶,未必能夠搶回來,不搶,未必不是好事?!?p> 畫闌斟酌半晌,覺得有理,又飛身下了高臺。
花城衣恨恨地看著越飛越遠(yuǎn)的綺月,想追了上去,卻發(fā)現(xiàn)渾身無法動彈!花時梨早就不見了身影,他想叫也叫不出來,底下一群修士都吃驚地看著他呆立在瞭望臺上,什么也不說,什么也不做。
眼見著綺月就要飛離蜀地了,忽見天邊飛來一個頭上綰著金色發(fā)帶的公子,擋住了綺月的去路。
“是與之公子!與之公子將他們攔下了!”修士們又是一陣狂歡。
攔住綺月的,是當(dāng)年和蘇青丞兄弟一起結(jié)過伴數(shù)月的花仙門弟子花與之。當(dāng)年也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再見時,已是個從容不迫的青年公子。
“聽說你們來了,我特意趕過來看看?!?p> “我想,天底下能對付他的人,只有你了吧。你回來了,我很放心。”
花與之說了兩句話,側(cè)過身子,讓出了路。
“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