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篇上 20 河燈許愿 芮梁國滅

　　翌日清晨。

　　起身后秦彌將我倆交疊在一起的喜服拿過來，解開系在一起的袍袖，穿上。又拿起放在枕頭中間的龍鳳配，仔細(xì)的幫我戴在胸前：“從今天起，你戴鳳佩，我戴龍佩，龍鳳呈祥，你是我的夫人，我是你的夫君。你不要太過憂慮，無論什么都不會把我們分開！”這鳳形玉佩鳳首直立，身披華彩，鳳眼和尾部羽毛均為線刻，與龍佩兩半合在一起，是個正圓。龍鳳好像要共同起舞，是吉祥圓滿的意頭。雖然前途未卜，但我們還是希望我的預(yù)感是錯的，希望我們能一直在一起，不離分。

　　下了樓，看到大堂正中兩張椅子上是一左一右兩張畫，一位是穆公，一位女子想來便是秦彌的母親了。原來昨晚我們二拜高堂，拜得便是這兩幅畫。我看向秦彌的眼越發(fā)溫柔起來，不由自主地抿嘴偷笑，本來這個我是想不出要如何解決的。。。

　　再拜過兩幅高堂，吃過午食，下午秦彌帶我駕著馬車來到了古渡口。此時天氣正寒冷，枯樹寒鴉，河上卻還沒有結(jié)冰。

　　秦彌從車上拿出一只大大的木箱子，打開來，里面竟是99盞獸油小燈。我驚喜極了，看向秦彌。秦彌拿下來一個個點燃，遞給我，我蹲下一盞盞小心翼翼又鄭重地放進河里。

　　秦彌握著我的雙手看著我的眼睛，滿臉期待地說：“嫣然，許個愿吧！”

　　于是我們一起站在河邊，一起雙手合十，我心里默念：希望我們兩國永遠(yuǎn)不要有戰(zhàn)爭。。。希望我們永遠(yuǎn)相親相愛。。。希望我倆能平平安安相守，一生圓滿。。。

　　“我把這祈福油燈從秦國順流漂到芮國，就是希望我們兩國永遠(yuǎn)和平，不要有戰(zhàn)爭。。。”

　　慕色四合的時候，河面上99只小河燈順流往東方漂去，在暮靄中朦朧美好得像夢境一般，帶著我們的愿望與祝福。。。飄向遠(yuǎn)方。。。

　　第三天下午我們才出了新房。

　　秦彌要回秦國，備戰(zhàn)時刻他不能無休止地留在這里，五日已是極限，孟軍將在我們婚禮第二天就已經(jīng)回去了。秦彌要送我回王宮，被我拒絕了，于是他吩咐秦忠護送我回芮國。

　　“這結(jié)發(fā)錦囊我戴著吧，我時時佩在身上，就像你天天陪著我一樣！”臨行前秦彌手指摩挲著我繡的錦囊說。

　　我們并騎騎在馬上，往古渡口的岔路走去。。。

　　我們商議好，等大戰(zhàn)結(jié)束，秦彌就來芮國正式請期，然后我們舉行一場在列國都非常出名的正式、隆重的婚禮。秦彌完全不相信他君父會來攻打芮國，一直勸我不要多慮。

　　臨別依依，所有的話都不知如何開口，萬語千言只化作了淚眼朦朧中的：“珍重”二字。。。

　　這時，忽然天上有雁群飛過，大雁一直是忠貞不渝的代表。所以秦彌絲毫沒有猶豫，手疾眼快，搭弓射出一箭，一只老雁應(yīng)聲掉了下來。秦忠下馬去撿，誰知這時候另一只大雁鳴叫著在頭頂飛了兩圈，一頭沖著這只老雁扎下來，頃刻斃命，死在了這老雁旁邊。。。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出乎我們所有人的預(yù)料！眾人面面相覷，雖然被這生死與共的慘烈愛情所震撼，但心中都略感不祥。

　　此時，陰沉的天邊轟隆隆傳來雷聲陣陣，看天氣似乎要下雪。

　　我們揮手道別。。。

　　我沒有坐上馬車，還是騎在馬上，我要在馬上看著秦彌，目送他離去。。。

　　片刻間，冬雨傾盆而至。。。風(fēng)雨中，我看著秦彌在頻頻回首中越走越遠(yuǎn)，忍不住流下了淚。抬起臉，讓冰冷的雨盡情地混合了我的淚，我覺得我的心也跟著他一起走了。。。

　　回到宮中，宮里正亂著。君父不敢大張旗鼓，悄悄派出了親兵找尋我，周統(tǒng)領(lǐng)遠(yuǎn)遠(yuǎn)看到我，大喜過望奔了過來。婉兒已被罰跪四天，扶起來腿已經(jīng)不能走動。君父見我回來才松下了一口氣，忙問：“萱兒，你不哼不哈做什么去了，你剛及笈就要翻天不成？你母后擔(dān)心得天天流淚！”我立刻跪下，誠懇的認(rèn)錯。

　　我并沒有多說，怕我驚世駭俗的做法嚇到君父和母后，只說因為及笈，約了秦公子在古渡口相聚慶賀。因為有著婚約，又有秦忠護送，君父看我好端端地回來便什么都沒有計較，饒恕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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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戎】

　　德澤年前已收到秦國戰(zhàn)書，知道這次是關(guān)乎西戎生死存亡之戰(zhàn)。

　　德澤將部族里的良馬和騎射手陸續(xù)從隴西調(diào)了過來，這幾個月一直在草原上練兵。

　　“我們?nèi)笋R雖強壯，但不知能否抵御秦國大軍?！?p>　　“若秦軍來三萬人馬，管教他們有來無回！”

　　“我們只能拼盡全力，誓死一博！”

　　德澤雙手握住碧的肩膀，再次對碧說：“碧，以防萬一，你帶著婦孺?zhèn)兂弥┗?，盡快離開吧，到隴西南等我們的好消息?！?p>　　“我想和你并肩守護西戎！”

　　“西戎有我們這些大好男兒在呢，輪不到婦人上戰(zhàn)場。再說你懷了孩兒，身子要緊。。。”德澤撫著碧的肩頭笑著說。

　　“戰(zhàn)事就在眼前。你帶著婦孺去隴西南，解了我后顧之憂，就是最大的幫助！如果派男子前去護送，就少了一名戰(zhàn)力，你帶著她們，我放心！”德澤用力摟了摟碧的肩說。

　　碧點了點頭：“好，這次我聽你的。我王保重！”

　　于是碧帶著一群婦孺，趁著晴天，拖家?guī)Э诘内s著馬車，騎著馬一路往隴西南撤去。

　　【秦軍】

　　春天剛過，秦穆公就帶領(lǐng)六萬精銳大軍直取西戎。

　　穆公是做好了一戰(zhàn)徹底制敵，解除多年后顧之憂的想法。這一仗打得幾乎毫不費力，雙方實力太過懸殊?？拷貒吘车奈魅志J人馬總共不到三萬人。雖說西戎已做了戰(zhàn)前準(zhǔn)備，秦軍還是以極大優(yōu)勢碾壓西戎。

　　西戎作戰(zhàn)與中原不同。中原諸侯國作戰(zhàn)皆以戰(zhàn)車對戰(zhàn)車，將領(lǐng)在后面督戰(zhàn)。與西戎對敵，雙方將士都身先士卒，騎馬沖在最前面。

　　又是一場騎兵與騎兵的對決，西戎人世代馬背上縱橫，秦國祖上為西周王族牧馬，也是騎射好手。上百年來兩方都戰(zhàn)事不斷。一方大力搶奪，一方誓死抗敵。雙方都兇悍異常，西戎人少，但歷來頑強彪悍，雖不能以一當(dāng)十，但不畏強敵，他們早將生死置之度外，不死不休。

　　身后戰(zhàn)鼓擂響馬往前沖，兩邊的人馬都搭弓射箭，箭如急簧齊飛，戰(zhàn)場上廝殺慘叫之聲此起彼伏。西戎馬匹紛紛中箭倒地，秦軍一擁而上，降則免死，不降直接砍死，不留活口。一時間血肉橫飛，慘不忍睹。。。西戎軍越來越少。

　　德澤在戰(zhàn)場上不幸胸口中箭，環(huán)顧四周，王旗已倒。西戎已沒有多少人馬，再戰(zhàn)下去可能全軍覆沒，于是在下屬的拼死勸諫下，帶著人馬朝西撤退了下去。

　　很快，這場戰(zhàn)爭就由于秦軍壓倒性的勝利而結(jié)束了。。。未被秦軍抓住的西戎人跟著德澤一路向西而逃，到隴山腳下去和婦孺匯合。。。

　　從此之后西戎元氣大傷，再無力反攻秦國，萬般設(shè)想和雄心壯志都化作塵土。直到多年以后被秦軍鐵騎踏平戎地十二國，疆土盡數(shù)歸于秦國版圖。。。（也有說20國，此處取12國。）

　　很快，秦國大軍回還。

　　【城墻】

　　自從秦軍開始攻打西戎，衛(wèi)黎就日夜不停歇在城上觀察瞭望。

　　由于擔(dān)心秦軍來襲，但不知會從哪個方向而來，眾人分析南門和西門比較危險，于是大部分精銳兵士都調(diào)到了南門和西門。衛(wèi)黎、季兄把守南門，我緊跟季兄，也幾乎天天吃住在南門。蔡俊父子派到了西門，由于蔡將軍年事已高，王博也被派去了西門守衛(wèi)。

　　周統(tǒng)領(lǐng)上次韓原之戰(zhàn)后一直留在軍中。此時在朝上對芮國公說：“君上，末將在君前這些年，非常感激君上的厚待，還將婉兒賜與末將為妻，延續(xù)我周門子嗣。士為知己者死，臣愿為芮國拋頭顱灑熱血！現(xiàn)在保家衛(wèi)國的時刻到了！護住了國門才能護住家室。周豪請戰(zhàn)！”于是周豪被派在衛(wèi)黎手下聽命。

　　午時，衛(wèi)黎和季兄站在城門的箭樓上往下看，馬蹄聲動處，大地震顫，黑壓壓一片。秦軍身扛戈矛舉著火把，戈矛上系的彩帶在風(fēng)中翻飛，氣勢洶洶，向著芮國南門沖鋒而來。

　　看起來絕非路過此地，速度不減，也不像要安營扎寨！

　　在此之前眾人一直心懷僥幸，希望秦國不要有什么動作，畢竟我和秦彌還有著婚約。

　　但此刻，事實粉碎了一切幻想！

　　衛(wèi)黎立刻傳令，一時間芮國城門上鉦聲大作，叮響不斷，同時，城墻的剁口上狼煙直沖天際！芮國的百姓都知道，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須臾，秦國大軍已到了芮國南城門外。馬不停蹄奔到城下，未做喘息，兩兩一組就開始自己搭橋，在箭雨中前赴后繼把木橋鋪到了城門下，一鼓作氣直接開始攻城！

　　電光火石之間，秦軍有人駕好云梯非常熟練得往城上攀登，步兵開始用圓木撞擊兩側(cè)城門。

　　城樓上衛(wèi)黎指揮兵士將滾木雷石拋下，登城的秦兵紛紛被砸下城去，也有云梯被推翻倒向地面，慘叫聲怒吼聲不斷！但秦軍前赴后繼，竟不停歇，沒有任何遲疑，此起彼伏，繼續(xù)攻城。

　　很快防守薄弱的地方，已有秦軍翻上剁口跳進城墻內(nèi)，和守城的兵士展開肉搏！此時撞擊城門的秦兵越來越多，黑壓壓一片，城門前寬闊的馬道竟顯得擁擠。

　　我身穿鎧甲站在南門城上，幫助兵士們往下投擲滾木雷石。然而，并沒有支撐很久，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我以為非常堅固的南城門就被撞開了。。。

　　秦軍殺了進來，順著馬道直奔王宮而去。衛(wèi)黎帶著兵士們立刻下了城樓想奔去王宮，我和季兄持劍跟著跑下來。但是，此刻，城墻內(nèi)外，包括甕城迅速布滿了秦軍，人山人海，滿眼都是秦軍的鎧甲與戈矛！我們的兵士在秦軍的人海中以卵擊石，卻也毫不畏懼，揮劍砍殺沒有絲毫猶豫。。。

　　我們和城墻上下來的兵士立刻沖進了戰(zhàn)場，加入戰(zhàn)斗！

　　我眼看著我們芮國的兵士一個個倒在血泊里。人人都?xì)⒓t了眼，有的身中數(shù)劍仍在拼死砍殺敵人；有的已沒了呼吸卻大睜著雙眼站立著，至死都沒有倒下。。。

　　滿身血污中，我眼睜睜地看著人群中芮國兵士越來越少！

　　此時，王宮鐘聲突然大鳴，震耳欲聾，所有人聽到都像瞬間被下了魔咒，暫停了。。。

　　這是喪鐘！

　　我的心像被巨錘擂過，眼淚一下流了出來：我的君父薨了！

　　片刻后不知誰喊了一聲：“殺！拼了！——”雙方又再次短兵相接，刀刀見血砍殺起來。芮國人聽到國君薨逝，更是將生死置之度外，不要性命的砍殺，只求殉國，與敵人同歸于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