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元年正月初一,新帝攜皇后祭告天地,云凝作為后妃跪了半天,始終低頭看著地面,這就是正統(tǒng)的力量。這個新年過得很忙碌,但是后妃被允許見了家人。云侯夫人在正月初十那天踏入后宮,給皇后請過安后,便來了流華宮。
母女相見,有些話當然不會當著宮人的面講:“母親,家里可都還好?”
“都好,倒是你,似乎長高了些,瞧著更好看了?!痹品蛉饲浦S久不見的女兒,看著她安好,心里熨帖?!皣斍?,你庶妹的婚事倒是要再往后拖拖了。”
“庶妹議婚了?”云凝轉(zhuǎn)念想想,也是,如今也該有十六了。“說了什么人家?!?p> 別人的女兒,云夫人怎么會費心盯著:“不過是個六品小官海州長史,你也知道勛貴人家如何會與我們結(jié)親。更何況二姑娘不過是個庶出,如今能做一個官夫人不好嗎?!?p> 云凝的二妹,記得是個不善言語的,婚事也不過隨便母親擺布:“我以為,你會把她送進宮?!?p> 云夫人看她一眼:“你這是又聽到什么傳聞了,可是歷安伯家又打什么鬼主意了?!?p> 蘇采蘩受封妃位,但始終無子,歷安伯這般愛慕虛榮的人怎么會放棄機會。再說新帝登基,后宮空虛,再過幾月肯定會重提選秀之事。
“前日,歷安伯的繼夫人便入宮了,那位夫人沒有生下女兒,但是架不住府里還有兩位正當妙齡的庶女啊。更何況她看文妃姐姐不順眼很久了。”這事兒過后,文妃難得的生氣了一回,連她都不敢去勸。
“歷安伯的心思還是這么單純,他好歹也算個功臣之后,府里為了世子之位都鬧出了好多笑話了。這是又想鬧出些事情了?”云夫人在京里的樂趣全靠這些鬧事給予,歷安伯府自打娶了這個繼夫人,破事兒就沒消停過。
云凝許久沒有關(guān)心過京都這些爭吵了,但是既然有變數(shù),那么肯定是對原來的人不利:“世子,不是早定了傳給文妃的哥哥蘇元嗎。”
大家族里的爭斗,什么時候停歇過:“那位伯夫人可是好相與的,她有兩個兒子,會眼睜睜地看著往后伯府落到別人的兒子手里嗎。對了,你二哥要考功名了,最近讀書都快讀瘋了。”
云凝早知道這件事情:“讓二哥好好保重身體吧,讀書也別傷了自己?!彼蟾绯幸u云侯爵位,二哥想考取功名,也是往后分府出去不至于面上無光。
“說起傷身體,你小產(chǎn)過后便再未有孕,身子可還好。”女兒體弱,也有她一部分原因,也是當年自己動氣女兒才會早產(chǎn)。
云凝停下手里的零食:“娘親放心,自那事兒后,皇上就讓御醫(yī)為我調(diào)養(yǎng)。如今已無大礙,至于子嗣,還得看緣分?!闭f起來,從入東宮起,上官熙就一直對她挺好的。
母女又聊了聊,看著時間差不多了,嘆了口氣:“好好的,家里的事情有母親呢,不要擔心?!?p> 云凝讓汐玖送夫人出宮,自己坐著平復心情,剛剛調(diào)節(jié)完,詹川來報皇上來了?!霸趺矗灰娔赣H不開心,見了也不開心?”
“自打臣妾入東宮,便少見母親,心里覺得自己實在不孝,所以有些難過。”上凝兒官熙聽著這話,倒是想起了先帝,他這個新年過得也沒有往年開心。
云凝難過的時候就會摸摸自己的荷包,那里面裝著自己的玉佩。
“這個荷包倒是眼熟,你似乎一直放在身邊?!笨匆娫颇男幼?,上官熙便順眼瞧見了這個荷包。
“皇上說這個?這個是云,嗯,是家族的傳統(tǒng),每個孩子生下來的時候,自己的母親會為她縫制一個荷包。里面放上獨山玉做成的玉佩,玉佩上都刻有自己的名諱,可是會跟著自己一生的?!痹颇铧c就說出這是云國皇室的傳統(tǒng)。
“是么,拿過來朕瞧瞧?!奔易鍌鹘y(tǒng),上官熙拿出里面的玉佩,瞧著怎么這么眼熟,仔細的摸了摸:“這玉佩除了你們家有,其他地方還有嗎?”
云凝指著自己那塊兒玉佩,解釋道:“別的地方不會有的。獨山玉本就不多,我們玉佩上的紋飾也不一樣。嫡出的男孩兒是鳳羽,嫡出的女孩是牡丹,庶出的男孩兒是蛟龍,庶出的女孩兒是海棠?!?p> 上官熙瞧著這塊兒牡丹紋飾,皺起了眉,他細細的回想了一下,又和眼前這塊兒對比。沒錯,紋飾是一樣的,那么那塊兒是誰的呢。
看著上官熙出神,云凝輕聲教了他好幾聲都沒聽見:“皇上,皇上,你想什么呢?這么入神?”
“無事。即是你貼身之物,就好好保管著。”說著,就把荷包還給云凝,那么他父皇手里那塊兒就是云國嫡出公主的了。上一代的事情,他無權(quán)干涉,想必那場戰(zhàn)爭,對父皇來說,畢生難忘吧。
云凝摸了摸荷包,今日先是見了母親,如今又被扯起云國,心情實在低落。估計上官熙也看出來了,陪她用過午膳之后就走了:“你好好休息,我回正陽殿處理朝事?!?p> 云凝送他到門口,看著御駕走遠,捏了捏荷包,這個玉佩有點故事吧??墒侵魅斯^對不會是他,是上官豐吧,和誰有牽扯呢。
夜幕降臨,汐玖跪在床幃外,今日是她守夜。
“汐玖,我記得你父親也在那場戰(zhàn)爭里去世了吧,你母親有對你提起過什么嗎?”
汐玖在黑暗中神色不明:“主子想知道什么?”
“你知道多少?”
汐玖慢慢放松自己的心神,往事?。骸芭镜母赣H從前是城門口的一名小兵,龍祁的鐵騎來的時候,他慌亂之中關(guān)上城門。后來皇室里無人領(lǐng)兵帶頭,是兩位嫡出公主站上城門,雖然最后還是戰(zhàn)敗。但是這兩位公主在將士的保護下,退回皇城,最后不知道怎么都崩了?!?p> “是嗎?!眹y當頭,兩個弱質(zhì)女流站出來,真不知道是男兒無能還是女子剛強。那么上官熙問起的玉佩是誰的呢,他一定是見過,才會問起。那么上官豐在她入宮后,對她若有若無的善意,是因為她的姑姑呢。
就當是吧,一個人能記得這么久,想來當年的事情一定很刻骨銘心吧。
云凝繼續(xù)問:“那場仗打了多久?”
“一個月,皇城破,但是龍祁的大軍在云國呆了四個月才離開?!?p> 四個月啊,那足夠干很多事情了。
云凝撫摸自己的玉佩,還是不知道是哪個姑姑呢,算了,都過去了。云國都成云州了,還執(zhí)泥于往事干什么。不過還是要感謝那位公主,也許是因為她,她們才得以保命吧。想著想著,就有了睡意。
正陽殿內(nèi)燈火通明,最后一筆落成,上官熙憑著記憶和今日看到的樣子勾勒出了這個玉佩。這是他父皇去世前放在身旁的,也囑咐他放入他的棺槨中。當時那塊兒玉佩也是放在一個荷包里,那個荷包有點舊,除了玉佩外,還有一個小木盒,盒子里是一縷頭發(fā)。
這么看來,父皇臨終交代的事情,多半是因為當年那個女子了。
“能讓父皇珍藏多年的東西,父皇當年有多不舍呢?”上官熙喃喃的看著這副畫。“罷了,都是往事了。”原以為父皇此生摯愛是顧太后呢。
上官熙收好這些東西,看著自己右手邊的龍祁版圖,云州確實富饒,當年滅云國時金銀珠寶不計其數(shù)。但是云侯肯定還有別的地方放了他們的好東西,父皇說的沒錯,留著他們,找到那些成山的珠寶,對國本有很大的好處。
先輩的故事因為一個玉佩,引發(fā)后人有了些許猜想,可故事的原貌到底還是無法得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