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朱門酒肉路邊凍骨
“小兄弟，你去哪里搞到這么多海鮮！”荊星河兩眼放光，恨不得整個人都趴在竹簍里。
然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樣，飛快地關(guān)上大門和窗戶，然后壓低聲音說道：
“小兄弟，你背過來的時候，可是蓋著芭蕉葉，沒人看到吧？”
“嗯嗯，大家都忙著曬魚干，經(jīng)過村口的時候，也沒碰到村長婆婆?！崩受幟媛兑苫?。
“小兄弟你是不是很好奇？你知道現(xiàn)在外面在打仗，我聽說前些日子天玄國那邊又派兵騷擾葉城，君主很生氣，因為莊將軍被偷襲，損失慘重，但幸好他破出重圍，這軍餉才沒丟失?！?p> “打仗要糧食啊，賦稅這么重，這些東西要是讓村里的人看到了，肯定會被沒收充當(dāng)魚稅換軍餉的。小兄弟你這是在幽冥灘找到的吧，外面都因為大家整天捕撈，哪還有這么好的海貨！”
荊星河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大口后繼續(xù)說道，
“其實小兄弟幸好遇見了我，如果遇到的是別人，說不定會把你當(dāng)成奴隸販賣。我們一整個村雖然會因為納不了稅被軍法處置，但武云國主從來不敢把我們一族之人當(dāng)作奴隸販賣過。我們族的人，會戰(zhàn)死沙場，但至少還有自己的地。其實你在海里捕魚，如果能達(dá)到稅賦的標(biāo)準(zhǔn)，你偷偷昧下一部分其實也沒人說你，但是要是光明正大，這……”
“你們一族？”朗軒滿臉疑惑。
“說來奇怪，其實我們和普通人沒啥差別，可能是因為離著幽冥灘近，就被稱為幽冥一族。族里老人一直有個傳說，幽冥出，天路開。但這么多年下來，誰也不知道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荊星河把一只試圖逃生的龍蝦從桌腳旁邊拎回竹簍里，繼續(xù)說道，
“反正，比起外面的人，我們還算活得自由。你看上次那個老乞丐，他就是奴隸出身，但是年紀(jì)大又有眼疾，沒有奴隸主愿意要他，所以只能在街上乞討。你別看外面的山上有果樹，河里有肥魚，但這些都是奴隸主的財產(chǎn)，你要是敢動，被人發(fā)現(xiàn)命都會沒有?！?p> 荊星河笑得有些悲愴，
“畢竟，人命哪有一條肥魚值錢?！?p> “不是這樣的?！崩受幭敕穸?，但她確實看到了，要是人命值錢，為什么街上的人可以像被羊群一樣驅(qū)趕。
“奴隸主可以因為喜歡太陽曬過新鮮芭蕉葉子的清香一直用芭蕉葉更換屋頂，也不愿施舍一點芭蕉葉給窮人飽腹啊?！甭勓?，朗軒想起了那個覆蓋著新鮮芭蕉葉的奇怪屋頂。
“芭蕉葉可以吃么？”朗軒心里不是滋味。
“只要能活下去，什么吃不了。很多被拋棄的奴隸都會去搶莊將軍丟棄的芭蕉葉飽腹?！鼻G星河回答道，“其實莊將軍……你說，莊將軍他是不是為了……”
“也許吧，但是如果世界上沒有奴隸主該有多好?！?p> 朗軒想了想，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道，
“其實，我并不是武云國的人?！?p> 她緊張地望著荊星河，怕他生氣她的隱瞞。
“我知道的。你是天上來的仙女啊?！鼻G星河笑得很輕松，看不出臉上有半分的難過，“我們是好兄弟啊，我會等你愿意的時候告訴我的。”
“我是天玄國的人?！崩受幮⌒囊硪淼馈?p> 荊星河有些呆滯，很快的，他又恢復(fù)了原來的笑容，
“天玄國，其實，其實你不過是個小姑娘?！彼孟裨谡f服自己。
“我的父親戰(zhàn)死在疆場上，母親被敵軍凌辱致死?！崩受幍卣f道，好像只是在陳述別人身上發(fā)生的事。
荊星河的手微微一顫，他艱難地抬了抬手，想去安慰朗軒，卻終究是沒有抬起來。
他有什么立場，也許她說的敵軍就是他血肉相連的至親。
“我很想找到歹人，用他們的鮮血祭奠先母在天之靈。很久之前，這就是我活著的信念，但是現(xiàn)在我覺得好像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p> “嗯？”荊星河感覺心口有點酸澀，但忍住了不讓這種情緒表露出來。
她才幾歲，就要背負(fù)這么多。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我不喜歡這樣。我爺爺也不喜歡。還有張城主，她也不喜歡。”朗軒眼睛亮亮的，她對荊星河肯定道，“我知道，你也不喜歡。”
荊星河望著朗軒，面前這個小女孩看起來是那么瘦小，看起來相貌平平，但一雙鹿眼卻像晚上的星星一樣晶亮晶亮的。
他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不知道在這個時刻該說什么。
兩個人四目相對。
“嘎嘎?！眱扇酥g莫名的情愫被突然出現(xiàn)的大白鴨打斷。荊星河感覺自己的臉有些發(fā)熱，卻不知道為啥。
朗軒覺得自己突然變得很奇怪，爺爺告訴她不要把自己的事全部告訴別人，
也許，是因為他是她第一個遇到的可以說話的同齡人，也是這么多年來第一個好朋友。
“那你要準(zhǔn)備回天玄國了么？”荊星河從兜里掏出一塊小魚干扔給大白鴨問道。
她想了想，坦誠反問道，
“荊兄，你愿意和我一起回洪城么？”
“我…”荊星河不知道原來一個好字都那么難說出口。
“沒事，咱們吃龍蝦吧，你看，調(diào)料都準(zhǔn)備好了?！崩受幖奔鞭D(zhuǎn)開話題，她期待地看著荊星河。
“好?！鼻G星河伸手揉了揉朗軒的頭發(fā)，黝黑的臉上突然飛上一片紅霞，他飛快地拎過竹簍向屋后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