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鬼涯!”一聲怒吼傳來,席間正在喝酒吃肉的厲鬼涯一眾,停止嬉笑,皆是一愣,隨即紛紛將頭轉(zhuǎn)向剛剛那一聲暴喝傳來的方向。
只見有一眾人從村口方向行來,其中一道青色身影只三浮兩晃已閃至厲鬼涯眾人近前,隨著一道寶劍收回劍鞘的聲音入耳,坐在席間還未來得及起身的厲鬼涯一眾,只覺得身上一涼,紛紛低頭自看,不待視線落于自身,便瞧得對面同伴斜半個身子皆慢慢于身體上端往下滑落。
伴隨著驚叫與哀嚎,一眾厲鬼涯門人的小半個身子皆當場重重摔在地上,鮮血飄濺,染污了席間桌案以及附近幾米遠的土地。這血腥場面讓立于小廣場木桿之下手握短刀的幾名少年,看直了眼睛。
“??!師父!”殷玲玲見此情景,她驚聲尖叫,整個人直往猴不二身后躲藏。
星落走在眾人最后,對于自小便見慣了這血腥殺戮景象的她來說,當前這些殞命的厲鬼涯門人,即便死相再如何慘烈,也是不足為奇的??煽吹阶咴谒懊娴囊罅崃崮前惚憩F(xiàn),為不讓眾人生疑,此時的她也依葫蘆畫瓢那般做了。
“??!?。“。 敝灰娦锹浯藭r也尖叫連連,順勢躲到那仙風道骨的猴不二身后去了。
在場一眾人之中,只有雷心與一劍最有默契。那少年劍豪手中的鎖亡魂歸鞘之際,著翠綠色衣衫的少女,已經(jīng)行至廣場中綁有哭鬧孩童的一根根木桿之下。只見她黛眉微蹙,拔出懸在腰間劍鞘之中的佩劍,沖著那些木桿連續(xù)揮砍,不多時那一根根高高的木桿,便隨著她手中寶劍的連續(xù)高速揮動而持續(xù)變短,持短刀對峙的幾名村中少年聽聞身后不斷傳來劍削硬木聲響,才從剛剛那可怖的殺戮場景中回過神來,紛紛回頭觀望。
然而此時,他們身后原先那些高聳著的木桿,已不見了蹤影。先前綁在木桿上的嬰孩們也都早被雷心救了下來。現(xiàn)下一個個小家伙雖都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躺在地上哭鬧不止,但這哭鬧之聲已沒有先前那般凄慘的音色了。
“多謝神仙姐姐!多謝神仙姐姐!”只聽得哐啷一聲。這村中一名少年將手中的短刀扔在地上的同時,整個人也撲通一聲,沖著他面前的雷心跪了下來。在這個少年身后的一眾村中少年,也紛紛有樣學樣的跪倒在地,磕頭不止。
“起來!都起來!”見此,雷心卻凝著眉,冷著臉!對村中一眾匍匐于地的少年厲聲怒喝。
與此同時,星落從猴不二身后探出頭來,她的目光越過那一眾跪倒在地的少年人,落在一個黑黑瘦瘦又有些矮小的男孩子身上。只見那名少年握刀的手只稍微松了松,卻沒有就此放開手里短刀的意思。他就那么默默的站在一處不起眼的角落,望著這邊跪倒在地的同村少年,眼中似有羞憤神色閃現(xiàn)。
“你們?yōu)槭裁匆ハ嗖珰?!”此時殷玲玲也走了過來,她面容和善,極具親和力,將最先跪倒在地的那名少年扶了起來。
“姐姐,您有所不知。我們這個村子本是與世無爭的一個小山村,可前幾日村中來了一伙鬼面怪人,他們分為兩隊,一隊往英雄城方向去了,留下的一隊便在我們這里做起了欺男霸女的惡事。大家氣不過,決定反抗,卻不想那些鬼面人武功高強,村中大人都被他們殺死了。我的……”說道此處,那名少年已經(jīng)泣不成聲。
“之后他們還把我們的弟弟妹妹綁在木桿上,逼迫我們進行決斗,若是誰不肯,他們就把誰的弟弟妹妹煮來吃……”另一名少年從地上爬起來,接過先前那少年的話,對著雷心與殷玲玲帶著哭腔繼續(xù)道。
聽聞此言,殷玲玲情不自禁的別過頭去,看向被一劍斬殺的一眾厲鬼涯門人尸首所處的宴席之間。
果不其然,這村中的少年們所言非虛,殷玲玲只見那宴席間,杯碟碗盞之中剩下的殘羹冷炙,赫然就有小孩子們的斷手斷腳,細看之下,場面及其恐怖,使得她當即就白了臉色,情不自禁嘔吐起來。
“這些厲鬼涯的家伙,真是該死!如此喪盡天良的事情他們也做得出來!很難想象他們這樣的門派,竟然也是十大宗之一?!崩仔孽久寄曋鴿M地死尸殘骸,她咬牙切齒恨恨道。
還站在猴不二身后的星落依舊默不作聲,她只探出一個頭來,偷眼觀瞧還站在一眾厲鬼涯高手殘尸血污之中的一劍。
猴不二鐵青著臉,神情悲憤連道了幾句:“無上太乙度厄天尊!”
他道骨仙風的走到那群少年中間,給他們一一分發(fā)干糧清水。又看向那些少年懷中的孩童,瞧見那些孩童此時連哭都顯得有氣無力,更有甚者已經(jīng)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樣子了,他不由得胸中有種撕心裂肺的痛。猴不二此時再也無法維系剛剛還仙風道骨的形象,面對此情此景哭的老淚縱橫。
“對惡人的仁慈就是對好人的殘忍!道爺要大開殺戒了!”猴不二穩(wěn)了穩(wěn)心神,他的怒吼聲在這小小的山村中回響。
一直默不作聲的一劍心中已經(jīng)了然,想來厲鬼涯高手出現(xiàn)在此處,一定是青鬼死于劍村之事已被厲鬼涯知曉?,F(xiàn)下這幫人惴惴不安的出現(xiàn)在英雄城附近,怕是要與之密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亦或是十大宗每個宗門他們厲鬼涯都已經(jīng)遣人前往了。想到此處,一劍不由得低頭皺眉,看了看懸于自己腰間已出現(xiàn)裂痕的佩劍鎖亡魂。
而他的這一系列舉動都沒能躲過星落的眼睛。當然星落的一舉一動亦是如此。
“你一直在觀察我!”一劍不動聲色的穿過那片血污之地,走到落在眾人身后的星落近前。
“嗯!小女子對這位少俠傾慕已久!你也是知道的,當今這樣的亂世,向我這樣的弱女子要想能生存下去,總要有些倚仗吧,幸好,我生的姿色尚可……”星落此時說出的話語雖細弱蚊聲,但她揚起的一張嬌俏小臉,卻大大方方的迎上一劍此時如炬的目光,即便此時她的雙頰之上,霞色已是若隱若現(xiàn)。
“莫要亂說!”星落不按套路出牌的舉動,著實讓一劍有些措手不及,他打斷了她的話,顯得有些慌亂。而這也引起了于兩人所站位置不遠處雷心的注意。
“你們在說什么?”雷心走到一劍身邊時,已換上一副帶笑的面容,之前她面對這村中一眾少年時,眼里的冰雪亦融成了一泓春水。
“沒什么!也沒什么的。”星落搶先開口,隨即又低頭,做嬌羞扭捏狀,她扭過身去,只把含羞帶笑的側(cè)臉露給雷心看。
見她如此,雷心剛剛還如一泓春水的笑意瞬間就凝固在她那張俏臉上了。見那女孩如此這般,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一劍,眼神之中寫滿了薄情寡義四個大字。
一劍只覺得渾身一陣惡寒,雖面露尷尬,卻是一副無辜表情,他沖雷心聳了聳肩,隨后徑自往村中一處開闊地帶走去。待一劍再次站定,眾人只聽得轟隆隆幾聲巨響,也不知是天邊的炸雷亦或是暴躁的劍鳴,待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劍面前的土地已出現(xiàn)了幾條巨大的裂縫,這些裂縫縱橫交錯,橫豎寬度均宛如缸口粗細,探頭望去深度更是驚人,這些裂縫的底部土層竟隱隱有些濕潤。
“快些收斂尸體吧,以防瘟疫流行!”一劍轉(zhuǎn)回頭來,沖著村中一眾少年言道。說罷,他便走向那些厲鬼涯門人的尸首處,將那些尸體一個個的拖至剛剛由他的劍氣劈出的那一道道裂縫處,再一一丟了下去。
“你們都有弟弟妹妹要照顧,收斂村中親人的尸體就由我來做!”剛剛站在角落里默不作聲的黑瘦少年此時站了出來,他把手中的短刀往身后一別,徑自穿過人群,往村中走去。
“你,叫什么名字?”當他路過星落身邊時,那名此時著粗布麻衣的少女沖他報以微笑。
“宋蕭然!”那黑黑瘦瘦的少年停下腳步,打量起他對面那名少女,回答的不卑不亢。
一劍幾人本要去幫那黑瘦少年,卻都被那穿粗布麻衣自稱星辰的少女攔住了。
“他說過要自己去的!就是要自己去!”面對一劍時,星落已經(jīng)化名星辰。此時她撅起小嘴,張開雙臂,擋在眾人身前。
猴不二搖頭苦笑,心下想來:真是個認死理的小姑娘。隨即轉(zhuǎn)身去檢查那些幼小孩童的身體狀況了。
雷心看向一劍:“我們現(xiàn)在離開還是……”
“算日子,厲鬼涯去英雄城那一隊人也應該快回來了。我們在這里等他們!”一劍凝著眉,眼中有火焰。
……
夜闌明月欲歸時,唯有清風卷云拂山崗。
宋蕭然一人忙著挖坑,忙著搬運村民尸體,直至第二日凌晨天邊層云之上描繪出縷縷金線時,他黑瘦矮小的身軀如被水洗過一般,身上衣服早已濕了又干,干了又濕反復幾個來回了。他在村口一座墳冢前直起背來,朝著天邊蓬勃而出的驕陽處看去。
忽地,一陣馬蹄踏地之聲由遠及近,踢碎了清晨的寧靜。一隊高頭大馬之上,坐著一眾鬼面人,為首的正是厲鬼涯已故高手青鬼的弟弟,江湖人送外號生吃活人首的紅鬼。
自青鬼死后,這個紅鬼便成了厲鬼涯涯主的繼承人選,此時的他志得意滿,積極游走在各大宗門之間。雖還只是繼承人選,他卻早已在心里將自己內(nèi)定為下屆涯主了,兇殘本性更是暴露無遺,與那青鬼相比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宋蕭然見此情景,他的手下意識摸向身后別著的短刀,牙齒更是咬的咯吱響,卻終究還是扔下鐵锨轉(zhuǎn)身往村中跑去。
“鬼面人又來啦!鬼面人又來啦!”宋蕭然一邊跑一邊大喊。
“紅鬼大人,可是看上了你的人頭,你跑什么?哈哈哈……”他身后一個鬼面人一馬當先急追而來,手中彎刀銀光閃爍。
站在猴不二身后的殷玲玲搶出一個身位,一把將宋蕭然拉住,護在身后,與星落站在一起。
雷心剛欲上前,卻被身旁的一劍拉住。一劍看向雷心時眼神柔和,可待他轉(zhuǎn)頭再看向朝眾人飛奔而來的厲鬼涯馬隊時,他的眼中又變得只有冰霜之色了。
“我來!”一劍說出的話語亦如此時他眼中的霜色。
“啊哈哈哈!”那一馬當先的鬼面人此時已催馬來到幾人近前,他的目光緊盯一劍身旁幾名嬌俏少女,口中更是大笑不止。
“哈!”一劍身形未動,那仙風道骨的猴不二卻大吼一聲,搶先出手。只見他如靈猴攀樹一般,只三竄兩躍便來到了那縱馬奔馳在厲鬼涯馬隊最前端的鬼面人馬前。猴不二身上的粗布麻衣無風自鼓,雙腳踏地,一雙大手使出暗勁,如鐵鉗一般牢牢握住那奔馬的一對前腿,將那駿馬連同騎乘在上的鬼面人一起舉了起來,至于頭頂之上,隨后又回轉(zhuǎn)身形,扭扯拉動,將其連人帶馬一齊擲了出去,那馬重重摔在地上,幾番掙扎也未能起身,更別提那被壓在馬下的鬼面人了。
“吁!”一陣馬兒的嘶鳴過后,以紅鬼為首的一眾厲鬼涯高手止住馬隊,停了下來。
“大膽!來者何人?竟敢阻擋我們!看到不厲鬼涯的青面獠牙旗嗎?”紅鬼身旁的一名心腹模樣的鬼面人沖著猴不二大聲怒斥。
“還不趕緊跪下!賤民!”另一名騎在馬上的鬼面人揮舞著手中的圓月彎刀,一副耀武揚威的模樣。
“哈哈哈!本道爺指天敢言無愧天地,指地為民坦蕩未失本心,豈能跪爾等魑魅魍魎!”猴不二眼中殺意漸濃。
一劍不由得從新打量起這自稱布衣神算的老者來。殷玲玲更是一臉崇拜的樣子看向自己的掛名師父。雷心則拔出了腰間的佩劍,沖著身前稍遠處的猴不二高聲贊嘆:“好!好!好!三清只需泥土身,亂世常見道家人!所言非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