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屏退左右?!?p> 張清和將左手背過,笑瞇瞇地看向何沐陽。
他目光平靜無波瀾,宛若一池碧水,深幽靜謐,使人無法揣測。
何沐陽則急切茫然,渾噩無所知,他木然照做。
“你是否知曉一方玉枕,上雕如意頭紋,又有瑞獸陽刻,長不滿兩尺,模樣很是精致。”
張清和的神色里帶著審視。
何沐陽卻有些動容……
“張兄在翻找青蘿遺物時發(fā)現(xiàn)的?”
何沐陽細細思究,神魂上的損傷使得他沒法思慮那么快,然而他的眼神卻隨著思索越來越銳利,越來越銳利……
張清和不可能特意趕到他府上就為了問一個無關緊要的玉枕,這東西必然和李青蘿有著重要的聯(lián)系。
而這個玩意……
“是否其上還銘刻了繁復道文,但總覺得有些贅余,并不知曉其功用?”
張清和點了點頭,然而他其實是清楚那些道文的功用的,嚴格來說那玉枕是一件異寶,道文的篆刻是為了防止它產(chǎn)生污染。
“是否接觸能安心寧神,感受到清靈神圣之意,有助于滋養(yǎng)神魂?”
張清和笑了笑,何沐陽看樣子是篤定了。
“這玉枕,是謝鹿鳴從許圣人處偶得的一件古物,后來贈與了青蘿。
傳說是有某位不知名的先圣枕過,不過大家都當是笑談。
我很有印象,因為它雅號取作仙人枕,青蘿當時收到物件,覺得無比歡喜,還說要日夜枕著入眠呢……”
等等,枕著入眠……
何沐陽腦海里閃過支離破碎的線索。
“我要日夜枕它入眠……”
“你們還是不相信初代圣夫子給我屢次托夢了嗎?”
“這便叫仙人撫我頂,結發(fā)受長生?!?p> 何沐陽原本血絲密布的眸子慢慢通紅,蒼白的臉上開始血氣上涌。
張清和見狀趕忙勸止了他。
“想到什么了,如此激動?可悠著點吧,現(xiàn)在你的神魂宛如薄紙,過于強烈的七情六欲都有可能將它消磨些許。
不想短命,就藏著?!?p> 何沐陽沒有管張清和的勸止,自顧自說道。
“大概是三個月前,青蘿與我們說,圣夫子與她托夢。我們不以為然,只當是她慣常的空話大話。
不料她卻越陷越深,直到日前,徑直往背陰山上去找了傳承,再沒有下來。”
何沐陽凝重地說著。
“今日張兄提起這玉枕,若說沒有關聯(lián),我是怎么也不相信的?!?p> “你不怕是我刻意誤導?”
“我如今已然是廢人一個,張兄沒有必要誤導我。
況且,能在權衡利弊之后還去找天冶子冶煉玉簪,張兄不會是壞人?!?p> 張清和也只是隨口一提,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原來是此許夫子而非彼徐夫子。
然而許握瑜在靈視之下,仍然保留了那種人性的氣息……定不會是人格之中長出的怪物……
這可真是有些怪異了。
有些想不通,張清和來回地踱步,看得何沐陽十分奇怪。
“雖然不清楚來龍去脈,但沐陽至少整理出了大概,張兄對沐陽的恩情,對青蘿的恩情,沐陽沒齒難忘。
然而沐陽規(guī)勸張兄,茲事體大,不便再深究,張兄務必保全自身,而沐陽一介廢人,就算去面圣鬧騰,剮了這條命,也要討一個公道?!?p> 何沐陽咬牙切齒,指甲仿佛要掐到肉里,比當初被控制之時憤懣更甚。
不止因為李青蘿,還因為他自己先前被莫名耍了一通,不知緣由地變成了廢人。
“晚了,你不懂,我早已在局中?!睆埱搴托Φ馈?p> “毫無證據(jù),你這昏招也只能惡心他,況且如何向旁人解釋你自己的推論從何而來?
到時可不就是褲襠里抹黃泥?
還是留待有用之身吧?!?p> “有用……之身?”
何沐陽感到迷茫,雖然他心底已然被仇恨占滿,但是精神依舊頹廢無比,實在是想不出自己還能被用作什么地方。
“我若不是廢物,自當甘為張兄前驅……可……”
張清和隨手甩出一枚玉簡,何沐陽懵懵懂懂地接過。
何沐陽貼近眉心泥丸宮細細品閱,面露駭然……
他不像張清和那般沒見識,這門星宿修神小法,分明就是天宮邪人的功訣!
中天邪道第一法!
張清和胸有成竹地看著何沐陽。
“有興趣練練?”
何沐陽看了看張清和,咬咬牙,心下一狠,馬上閉目開始研究這門功決,一股子獨屬于星宿修神小法的靈息波動慢慢從何沐陽運行周天開始顯露,張清和滿意地點點頭。
他就知道,到了何沐陽這種神魂廢損,又有仇恨彌天,難以自抑的程度,必然會誠惶誠恐地接受他拋出的選項。
他穩(wěn)的很,完全拿捏住了何沐陽的心思,分毫不差。
何沐陽修行完畢,喉結聳動,咽了咽口水,一臉苦色地望著張清和。
所以張兄,你現(xiàn)在能把劍從我脖子上拿開了嗎?
眼見何沐陽上來了賊船,張清和這才把劍收好,又將封住何沐陽喉舌的靈元散開,順便打了個響指。
何府中的仆役又慢慢回過神來。
“剛剛說府上來了位貴客……”
“貴客是誰來著?”
“好像是……張少郎?”
“對,是張少郎……”
星宿修神小法最擅長操弄神魂,雖然張清和還達不到五瘟與值日那般分魂奪舍寄托他人的程度,但迷惑幾個凡人實在是過于簡單。
張清和發(fā)現(xiàn)何沐陽修習星宿修神小法很輕易就入了門,幾乎只比他慢上一半。
這是一個驚人的數(shù)字……
要知道何沐陽可不是道胎,這只能說明,他在這條路上,遠比正道修行有天資。
“早點找件異寶寄托,以你這門護道法的修行速度,彌補神魂不是什么難事。
現(xiàn)在你明面和謝鹿鳴是一路的,那便該干嘛干嘛,等我消息……”
張清和咧出兩排大白牙,在春陽下笑得熠熠生輝……
“對了,你剛剛說為我做事?”
何沐陽點頭應是,也不知張清和是什么意思。
“那你發(fā)個天道誓言唄……”
這是賣身契啊……
何沐陽苦著臉,讓太歲星君好好在自己腦子里攪了幾下,這才看向這位“正道典范”……
張清和確認言語間沒有漏洞,微微點頭,笑的像一個三歲零一百八十個月的小娃娃。
這才把貼何沐陽身上的赤階起爆符拿下來……
“合作愉快!”
他頗為親近的拱手,心思一轉——
既然知道了真相,那長安塾那邊……
姬長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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