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驚人的身世
涼州城的一方戲園子里,臺上正在咿呀唱著一出不知名的曲目,稍顯簡陋的大堂里座無虛席,都是市井百姓來湊熱鬧的倒無所謂茶水的好賴,一盞粗茶就著三弦曲調(diào)的清唱便能讓人貪戀著度過大半日。
普通人到戲園子的歡娛僅此而已,而對于使金錢如流水的豪富之人則不然。
以耿玉蓉一擲千金的大手筆,特意隔出的雅座必定有她的一席之地。
此刻,她面前的案幾上備著上好的清茶,還有幾盤精致的瓜果點心。
耿玉蓉笑嘻嘻地看著對面的馬超,把點心往前推了一下道:先吃兩口墊墊,一會兒我?guī)闳€好地方。
馬超剛從營里出來,按照昨日的約定換了衣服就直接來了這里,他毫不做作抓起一塊點心邊吃邊往堂下看去,笑問:今天怎么想起到這兒來了?
耿玉蓉用下巴一指,示意馬超往那臺子上看,頗為不服氣道:呶,臺上唱曲兒的那個聽說是新來的,你瞧瞧長得怎么樣?
嗬?馬超好笑地回頭瞥了一眼耿玉蓉,繼續(xù)盯著臺上道:看著年紀(jì)跟你差不多,長相嘛也就那樣吧!
那樣是哪樣???耿玉蓉托著下巴問。
馬超坐正了身子笑道:我哪里知道是什么樣,真是個無聊的問題。
耿玉蓉瞪了眼馬超,又將眼神移到外面昂著頭撇嘴道:他們都說那女孩子相貌絕美,不過如此嘛!
馬超喝了口茶水笑了,怪不得跑到這兒來聽賢孝了,原來是存著和人家比美的心思。
幾塊點心下肚,一天騎射的疲累有所緩解,馬超心情很好地調(diào)侃道:你這樣的大小姐跑來跟窮苦人家的女孩子比貌美簡直是作孽,我想人家寧可丑一些都不愿意拋頭露面來唱曲兒的,你們壓根兒就沒有可比性。
耿玉蓉眼睛亮亮的盯著馬超,笑道:也對哦!如果按照你的話去理解,我爹似乎也并不那么可惡了,起碼他沒讓我流落街頭靠賣唱為生。
馬超皺著鼻頭瞇眼道:我很好奇,你說過是盜了你爹的銀庫跑出來玩的,他沒找你嗎?等發(fā)現(xiàn)了還不得把你的腿打折啊!
他哪有空找我?耿玉蓉依然一提起她爹就滿臉的不高興,哼道:有那一群壞女人圍在左右,他恐怕早就不記得有我這么個親閨女了。至于銀子嘛......
耿玉蓉神秘地告訴馬超:他藏銀子的地方十分隱秘,除了他自己誰都不知道,我也是無意中發(fā)現(xiàn)的。放心吧,他的銀子堆滿了一面山洞,我拿走這些根本就發(fā)現(xiàn)不了。
你家可真有錢!馬超嘖嘖道:一面山洞花得完嗎?
耿玉蓉輕笑,身子往前探了幾分道:怎么樣,動心了吧?跟我回去保證你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總比現(xiàn)在當(dāng)馬倌累死累活強多了,你看看你每日里出來疲乏不堪的樣子。
馬超盯著耿玉蓉看了片刻,忽然爆笑道:你一個姑娘家家的,說話怎么就跟惡霸哄騙良家婦女似的。
你混蛋!耿玉蓉微紅了臉罵道:我可是為你好,別不識好人心。
馬超笑完,端起茶盞向耿玉蓉敬道:好了,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你家的金山銀山我可沒福氣消受,當(dāng)馬倌挺好的,我并沒覺得哪里不好。你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來,以茶代酒敬你。
耿玉蓉哼了一聲,不情不愿地執(zhí)起茶盞喝了一口,悶悶道:真想不通一個馬倌有什么可留戀不舍的。
馬超但笑不語,二人一時間無話,忽然聽見堂內(nèi)喝彩,轉(zhuǎn)頭看去卻是一曲結(jié)束了。
只見那唱曲的女子和一個老者起立躬身致謝,本以為他們要撤下,老者卻上前一步笑容謙卑地拱手道:承蒙大家抬愛,小老兒父女在此唱曲兒糊口,今日里再唱一段新的曲子,請各位多多指教。
堂上一片叫好聲,老者便重新落座抱起三弦“錚錚”彈了起來,旁邊的女孩子清了清嗓子開唱,卻是一段母慈子孝的新曲。
馬超聽了半晌只覺得非常感人,但曲中的唱詞并沒有記住多少,只粗略聽到這么幾句:正月里懷胎九月里生,十個月上方得變成人,當(dāng)娘的鬼門關(guān)上走一程,這才生下一個男孩童......
淺顯直白的唱詞談不上文采,更論不上是雅音,但莫名就能感人。
馬超聽著曲兒眼前驀地就浮現(xiàn)出十幾年前那場大火,烈焰里母親那堅強而可親的面容永遠鮮活地留在自己心上,但有一點點刺激就能清晰再現(xiàn),他忘不了母親聲嘶力竭的叮嚀:超兒,你無論如何要活下去,等著你外公和父親來救......
母親,您只想到了讓孩兒活著,可是您卻拋下我早早走了。兒子現(xiàn)在長大成人了,想要盡盡孝道又該哪里去找您?。●R超默默盯著堂上的人影攢動,內(nèi)心里被傷感漸漸淹沒,有再多的想念也只能在心中呼喚。
耿玉蓉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了馬超的情緒不對頭,她不解地看了眼堂內(nèi),又向馬超臉上看來,疑惑道:好端端的你這是怎么了?
馬超沉默著不搭理。
耿玉蓉起身走到對面坐到他身邊,側(cè)首去看馬超的臉色,笑道:跟你說話呢做什么不理人?哎!
說著捅了下馬超的胳膊。
滾蛋!馬超怒斥一聲。
耿玉蓉怔住了,呆呆地盯住馬超,片刻之后才反應(yīng)過來,頓時也怒容滿面道:你發(fā)什么瘋魔?不就是個臭馬倌嘛,死了娘還是死了爹值得你這樣罵我!
馬超沉浸在自己的壞情緒里,本不想理會耿玉蓉,但她說出的話剛好刺激到了他最敏感的神經(jīng),便忍不住也發(fā)怒道:你沒死娘怎么活像土匪?我就愿意當(dāng)個馬倌,你若再說這話我便揍你,不信你試試。
耿玉蓉性子本就蠻橫,沒想到馬超比她更甚,氣得一把推倒了馬超站起來指著他罵道:好啊,想動手是吧?誰怕誰!說著扯下腰間掛的軟鞭,“唰”一下抖開便做出打架斗狠的架勢。
馬超也在氣頭上,伸腿踢倒了面前的案幾,翻起身來就一掌擊向耿玉蓉。
兩個人頓時拳打腳踢起來,從雅間里打到了堂外,鞭影亂舞竄上跳下,把看曲兒的人都驚擾得四散奔逃,本就簡陋的戲園子被他們兩人攪得不成樣子。
主家是個老實的買賣人,原意只是為了賺取幾個小錢養(yǎng)家糊口,于這陋室之內(nèi)請來唱曲兒說書的人撐起了臺子,每日里街坊四鄰前來喝一盞粗茶,聽一段賢孝,都是小門小戶的人家也沒多少銀錢,在這里圖個閑暇時的解悶罷了,主家就靠這個勉強度日。
但是,今日卻被馬超和耿玉蓉攪了場子不說,還大打出手破壞了堂內(nèi)的桌椅板凳,甚至在簡陋的屋頂上還捅出一個窟窿來。
主家見他們毀壞自己的房舍家具哪里肯依,也不顧酣斗著的兩人拳腳撲到近前便大喊著阻止。
馬超和耿玉蓉都是少年心性,沖動之下誰也不讓著誰,這才打起來。
現(xiàn)下打了一架,心里的那點煩惱發(fā)泄出去,兩個人同時冷靜下來住了手,環(huán)顧四周也覺得過分。
二人相視著無言傻笑,都感到?jīng)]事找事的無聊。
怎么辦?把人家的房頂都差點掀了。馬超笑著問。
耿玉蓉不在乎道:那怕什么,大不了賠給人家就是。呶......
她從錢袋里掏出一塊金子拋給主家,一副財大氣粗的神氣道:這錢夠買下你這破屋了吧?
主家得了金子苦臉?biāo)查g變成笑臉,連連道:夠了夠了,您二位是繼續(xù)打還是?
這一句話惹得馬超和耿玉蓉哈哈大笑,耿玉蓉瞪了眼馬超道:你說還打嗎?
馬超轉(zhuǎn)身往外走,好笑道:再打就真得把這破屋給買下了。
耿玉蓉嘻嘻笑著跟了上去,兩人并肩往大街另一頭走。
她覷了眼馬超的側(cè)顏,問道:能不能跟我說說到底怎么了?今日脾氣好大哦!
馬超想想方才動怒的事,也對耿玉蓉有些歉然,笑道:能有什么事,只是你好端端的說我爹娘做什么?當(dāng)然,我也不該說你像土匪,不該刺激你。
耿玉蓉大度地拿肩膀頂了下馬超,笑道:沒事,反正我娘本來就死了,沒什么不能說的。
阿蓉,謝謝你!馬超斂容正色對耿玉蓉真誠道謝:看來我竟沒有一個姑娘家豁達了。
耿玉蓉笑顏如花,馬超這樣待她其實令她開心不已,但佯裝無所謂地聳聳肩道:跟我還客套什么!我這人向來沒啥忌諱,不然還能在深山里長這么大嗎?
你在深山長大?馬超頗為驚訝道:我以為你是哪家大戶人家寵壞了的小姐呢!
耿玉蓉手上把玩著街邊小攤上的玩意兒,不以為意道:看你這話說的,我家數(shù)萬人呢,還算不得大戶人家嗎?何況,我爹雖然有時候挺討厭的,但是真的很寵我呀!
什么?馬超徹底驚住了,不敢置信地笑問道:你家有幾萬人?那你不會是哪個番邦小國的公主吧?
耿玉蓉撂下手里的東西,往另一個攤子上看去,順口笑道:你想到哪兒去了?我爹只不過在山里養(yǎng)著一大幫子人替他賣命而已,還公主呢!我倒是想,可惜沒那天大的福氣。
你爹在山里養(yǎng)那么多人做什么?開荒啊還是挖礦?馬超完全無意道,他才不相信耿玉蓉說得這些,這丫頭有時候特別不著調(diào)。
耿玉蓉回頭瞥了一眼馬超,又看看街上來往的行人,把他拉到一邊悄聲道:我告訴你,你可不許跟任何人說。我爹在山里養(yǎng)幾萬兵馬,他可是龍王呢!其實,我雖然不是公主,實際跟那傳說中的公主也差不了多少吧!
你爹是誰?馬超勃然變色,盯著耿玉蓉的眼睛問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嗯!耿玉蓉重重點頭,看著馬超漸漸慎重的臉色笑道:怎么,被嚇到了吧?不過,你可千萬不要告訴別人。我爹說,官兵們一直以來都想要進山找他的麻煩呢!
馬超從震驚中回神,幾乎就在一瞬間,他做了一個決定。
早就聽父親說過龍首山易守難攻,這么多年來面對一線天天塹西涼軍都束手無策,而他結(jié)交的這個丫頭居然就是龍王的女兒。
那,或許可以借助這個便利做一些什么呢!
馬超暗笑自己渾噩,跟耿玉蓉交往了這么長的時間,今日才知道她還有如此驚人的身世。
作為西涼少年軍的統(tǒng)領(lǐng),龍王耿昌的行徑他自然一清二楚,想要剿滅龍首匪軍的決心他與父親是一樣一樣的。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馬超打定主意的同時,展顏一笑道:我可真被你嚇到了,怪不得那時候無意叫你一聲土匪就跟我急,原來是歪打正著被說中了啊!
耿玉蓉沒有看出馬超的心思,直到現(xiàn)在她對馬超是都護府馬倌的身份還深信不疑,聽到這兒沒好氣道:你還說呢,當(dāng)時在驪靬跟我搶貂裘,你那股子勁和我也有得一比吧?
馬超有意迎合,含笑道:你的意思是我也適合當(dāng)土匪了?
耿玉蓉翻個白眼瞪他:你會不會說話?土匪土匪的多難聽呀!不過,我是一直勸你跟我走,可是你不肯嘛,剛還說就喜歡當(dāng)馬倌呢!
馬超哈哈一笑,拽著耿玉蓉走到一處僻靜的街角才道:那我不是不知道你有那樣厲害的身世嘛!
現(xiàn)在知道了,你還要不要重新考慮一下呢?耿玉蓉抱著胳膊痞痞道:只要你跟我去,保證......
打住打??!馬超急忙出聲阻止,嫌棄道:你這口氣還是惡霸誘拐良家子弟嘛!
你怎么如此討厭啊!耿玉蓉再放得開也是女孩子,不愿意被馬超揶揄。
馬超裝作認真考慮的樣子摸著下巴踱步,見耿玉蓉都快失去耐心了,才道:你說的山里真有那么好?如果你沒騙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太好了!耿玉蓉拍手朗聲道:你終于答應(yīng)了,那咱們什么時候回山?
馬超示意耿玉蓉小點聲,猶豫道:你先玩幾天,我還得跟家里交代一聲才行,哪能說走就走。
耿玉蓉手指點著馬超,取笑他:哦,我明白了。你是打算跟你的那個小媳婦兒交代一聲吧?沒出息,這么小就受媳婦兒管。
耿玉蓉說完,看見馬超含羞帶惱的神情,轉(zhuǎn)身就往遠處跑,還不忘遙遙丟來一句:等你決定了我再來找你。
馬超無奈地搖搖頭,對耿玉蓉的取笑只能置之不理。
不過,雖然可以借機進匪巢這件事有了眉目,但到底怎么做還需要他仔細斟酌一下,最好是去找父親計議一番,聽聽他的主意。
馬超想起那日的爭執(zhí),心里別扭著沒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