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婆媳二人被挾持
“將軍,怎么辦?”
街角閃出一行人,當先一人取下頭上的斗笠竟是校尉查干,他看著遠去的馬超向馬騰問道。
馬騰捏緊拳頭,盯著馬車的方向道:“追!今天無論如何要抓到喬珊?!?p> “將軍放心,她跑不遠。”查干掀唇一笑:“末將已經在那輛車上做了手腳?!?p> 馬騰轉頭瞪了一眼查干:“你小子,若傷了車里的人,小心我扒了你的皮。還不去追?”
查干凜然答應一聲,帶人循著馬車的方向追了出去。
馬騰翻身上馬也追了上去,他此刻滿心的愧悔。
剛才眼看著母親和阿諾被喬珊綁走,他真想沖上去抓住那個女魔頭救人。但是,他還是忍住了沖動,喬珊的武功超出他們的想象,馬騰調集了西涼軍里身手出眾的幾百兵士進行抓捕,一個月了,始終沒有成功將她拿下,反倒被喬珊打傷了不少。
后來,喬珊藏匿起來直接不露面,讓他們在滿城都遍尋不到。
喬珊一日抓不到,馬騰就一日不得安心,終于在明察暗訪下打探到了她的行蹤,今天冒著大雪也要將她緝拿。
但是,他還是慢了一步,到喬珊的落腳點去不但撲了空,還看到了她留下的書簡。
那是專門寫給馬騰的:“你對我趕盡殺絕,我讓你妻兒陪葬?!?p> 馬騰預感到不妙,立即調頭往家中來,喬珊卻已然得手,綁走了阿諾和母親。
真不喜歡這種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馬騰暗惱。
倘若當時就把喬珊的事告訴阿諾,讓她有個提防是不是就不會有今日的處處掣肘了?他氣苦不迭。
……
喬珊駕著馬車出了城,竟然是驪靬縣的方向。
那是她最厭惡的地方,同時又是最留戀的地方,十九年的歲月彈指一揮間,她所有的喜怒哀樂都蹉跎在驪靬。
雖然那里卻有那么多不堪回首的過往,但如今窮途末路了,她能想到的卻還是驪靬,生她養(yǎng)她又棄她于不顧的那片土地。
如果注定了難逃一死,那就死在家門口好了。
可是,還有家嗎?喬珊不知道。
這些年她似乎就是一根飄萍,隨波逐流的過著別人為她設定好的生活,什么都不屬于自己,從心到身無處安放。
娘活著的時候,或許還有個不完整的家,自從她死了,這天地間便再也沒有能容身的地方。
喬珊記得,娘死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個風雪漫天的日子,看著那些人抬著僵硬的母親出去,她沒有一滴眼淚。
為什么要流淚?她都忍心撇下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活著受盡欺侮,自己還傷心什么呢?
一滴淚很突兀地落下來,打在冰冷的手背上,喬珊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麻木的臉頰上濕了一大片,寒風吹都吹不盡的淚跡像兩股源源不絕的清流。
這是她非常厭憎的情緒,喬珊頂著風雪放聲號啕。
車里的老夫人摟著阿諾,婆媳二人聽到了喬珊的聲音,疑惑地互相對視。
“她不會是真瘋了吧?”老夫人問,更像是希望如此的口氣。
阿諾嘆氣道:“其實,她很可憐?!?p> “可憐?”老夫人嗤之以鼻:“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天生就是心如蛇蝎,虧你對她掏心掏肺的?!?p> 阿諾咬著牙不敢多說話,馬車的顛簸,讓她的腹中越來越疼,又怕老夫人擔心,便緊緊抿著唇強忍著。
老夫人不見阿諾回話,低頭一看,阿諾額上密布著一層汗珠,臉白的跟外面的雪似的。
她吃了一驚,急忙拿袖子替阿諾擦汗,一疊聲的問她:“怎么樣,阿諾,你怎么樣,哪里不舒服?”
阿諾咬著唇,搖頭不肯答話,手卻往自己的肚子上撫去。
上了馬車后老夫人就幫阿諾解開了綁著她的布幔,此刻她雙手捂住腹部恐慌道:“母親,孩子、孩子......我肚子痛......”
“阿諾,你別怕,母親在?!?p> 老夫人一邊安慰阿諾,一邊高聲叫道:“喬珊,你停車,快點停車??!”
可惜,喬珊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外面又風雪交加,她壓根兒聽不到老夫人的呼喊,不知曉車廂里發(fā)生了什么,更不知曉就在她們身后一隊快馬正追了上來。
任憑老夫人叫破了喉嚨,馬車還在狂奔。
突然,木質的車輪在道邊的石塊上滾過,傳來“咔咔”兩聲悶響,一只輪子便脫離了車軸跌在道旁,而失去平衡的馬車在馬兒的狂奔下瞬間四分五裂。
喬珊驚覺出了意外,縱身從車轅上跳起穩(wěn)穩(wěn)落下,怒目向支離破碎的馬車的車廂看去,臉上難得顯出一絲慌亂和不忍。
隨后,老夫人抱著阿諾也滾倒在雪地里。
喬珊疾步上前,見她們婆媳二人驚魂未定,老夫人懷里摟著聲聲呼痛的阿諾,她自己倒在地上給阿諾當了肉墊子。
“喬珊你可真歹毒,阿諾若有失,我必將你碎尸萬段!”
老夫人眼見喬珊走過來,撐著身子把阿諾扶坐在一旁,擋在兒媳婦身前憤恨地盯著她道。
喬珊頓住步子,向阿諾看去,見她捂著肚子叫痛,被汗跡打濕的一縷頭發(fā)貼在臉側,看起來惶然又痛苦。
喬珊冰冷的面色微微有些裂痕,身側的手握緊又松開,語氣卻還是硬邦邦的問:“她怎么樣?”
老夫人微微愕然,但還是戒備道:“她都懷孕五個月了,肚子里是一條人命,你真忍心看她母子受難?喬小姐,我跟你走,你放過阿諾吧!”
老夫人話語里帶著懇求又道:“我不知道你身上發(fā)生了什么事才變成這樣,但是我相信你是逼不得已的,只要你答應放過阿諾,我老婆子這條命你只管拿去?!?p> “母親!”阿諾拽住老夫人的衣角,忍痛喘息道:“喬姐姐她......她不會傷害我的。我......我對不起您,對不起夫君。今日若保不住孩子,我......必不獨活?!?p> 老夫人回頭,握住阿諾的手安慰她:“沒事的,阿諾你堅強一點,母親不會讓你有事,也不會讓孩子有事?!?p> 喬珊看著眼前這對婆媳微有動容,一把扯下自己的厚披風扔過來道:“給她保暖。”
老夫人接住一看是狐毛出鋒的上好暖裘,詫異于喬珊的忽然好心,但還是將狐裘兜頭包住阿諾,擋住了不斷飄落的雪花,并將阿諾扶到道旁一間廢棄的爛屋檐下。
阿諾身上有了暖氣,沒有持續(xù)的顛簸,肚子再不像之前那樣疼痛,她摸著狐裘看了眼幾步外的喬珊,張嘴想說些什么又垂下了眼瞼,最終什么都沒有說。
喬珊像個雪人樣的站在那里,剛剛老夫人誓死維護阿諾的情景刺痛了她,難道人與人之間真的有真情嗎?她迷茫著問自己。
這樣的真情于自己而言卻是那么遙遠,從小到大在她周圍的都是冷漠和利用,以至她從不相信世間有無私的愛。
剛剛一場撕心裂肺的痛哭之后,心情奇跡般地平靜了很多,再去看眼前的兩個人,心底里濃濃的仇怨好像隨著淚水傾瀉而去,竟淡了兩分。
她慢慢向矮檐下走去,只想問問阿諾怎么樣了。
老夫人見喬珊過來,又急忙挺身護在阿諾身前,順手還抄起了檐下的一截木棍,橫在胸前道:“喬珊,你不要過來?!?p> “呵呵!”
喬珊頓住,笑著看老夫人:“怎么,要拼命嗎?我怕你不是對手。”
老夫人年輕時也是響當當?shù)慕韼脚畬?,雖說年老手疏了不知道還能否護得阿諾周全,但她相信馬騰很快就能趕來,院里冒充府中車夫的查干她是認得的。
顛了顛手中的木棍,老夫人心中打定拖一時是一時的主意,跨出檐下向喬珊攻去。
阿諾自顧不暇,也來不及阻攔,只能滿臉擔憂地看老夫人持著木棍沖進了風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