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持合十著一笑。
“你若沒有善心,怎么會回來。”
狄青轉過頭,這是對印許做了什么?他眼睛是真紅,先前蓋著眼睛的手也有點僵硬。
住持先讓印許調(diào)理心態(tài),對著狄青說完剛才的話。
“在你明經(jīng)及第的時候,鎮(zhèn)魔司已經(jīng)有人開始關注你了。你的資料,鎮(zhèn)魔司三樓的柜子中有,一筆一筆詳細清楚。”
狄青覺得偌大的世間,偌大的事件,肯定不會只盯他一個人。
既然七十年前就開始準備這個,那么中間必定是有七十年的準備,當初是發(fā)生了什么異變,才導致地脈長出來的?
“關注的不止我一個人吧?”
“不止。但是追蹤到現(xiàn)在的,也不過十一二人。所有人都經(jīng)歷過死禍,活下來的只有你了——”
死禍?
狄青回想了下,他從在汴州做判佐,一直到升任并州都督府法曹,中間有遭遇過死禍嗎?好像并沒有很多......
“他們......都死了?”
這個問題問出來的時候,狄青心中已經(jīng)有了答案。
住持沒說話,只是深邃的看了一眼。
果然。
狄青轉言:“需要我找出三珠樹的位置做什么?這個陣法需要它做什么?”
他太聰明了,很多東西毋需說太明白。
住持:“它是陣眼,天斗大陣缺它,陣不能成。這么多年來都沒辦法固定下來它的位置……因為不停的在變?!?p> 不停的變換位置。如果是這個樣子的話,他又有什么把握能預料到三珠樹的下一步?從而準確地給大家找到這個陣眼的?
狄青的表情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仿徨。
鎮(zhèn)魔司一直也在找能幫他們算出陣眼的人。
這樣的天選之人,有人求,自然有人要殺,能好好活下來到長安的,現(xiàn)在就剩狄青了——
這些原委,圣人只知道,鎮(zhèn)魔司上下都知道。
從頭到尾不知道的就是他們?nèi)?,因為有些東西他們得在事宜的時間知曉才合適,在那之前只會是人生中的負累。
狄青覺得現(xiàn)在有點臨危受命,趕鴨子上架的被迫。
不是很好受。
語氣有點吊著:“你們這個給的時間會不會太短了?”
住持頓了會兒。
“足夠。”
狄青嘴巴動動,想說什么不太干凈的話,這是情緒所致,但是最后沒說出來,這是骨子里的教養(yǎng)所致。
印許就不是,他跟著師父野著長大的,說混過也混過,說正經(jīng)過也正經(jīng)過。
指著住持,眼睛通紅,跟出血了一樣。
“快點給我把這個天眼給我拿走,我不要看到那些。趕緊的?!?p> 住持臉色不動,淡淡了許久才說:“你師父不讓我插手他教育弟子。”
“呸,你們一丘之貉,都是壞東西!趕緊給我拿了,不然我要自己動手了——”
住持有點皮,聲音高遠。
“你自己取......”
印許腮幫子一僵,嗆了幾口氣,氣得跳腳。
狄青不知道里面關竅,沒有貿(mào)然插嘴,素問幾乎不動。
印許在屋子里奔走幾圈,脾氣能看得出來是沖了天的,氣性大,滿臉猙獰,怒卻不兇,惡卻不煞。
跟個孩子脾性一起。
事情僵在這里沒用,印許要留下來才行?,F(xiàn)在他這個樣子是留下來了,但是有些抵觸,怕是會壞事。
狄青少說也是和印許相處了這么多天,怎么也有些了解。又一起并肩過,男人的情誼嘛,上來的總還是比較快的。
他站起來去攬住印許的肩膀,印許現(xiàn)在脾性大的誰抖不理,直接肩膀一抖把狄青的手給抖掉下去。
狄青重新攬住他的肩膀,拖到一邊去說話。
小聲:“來,跟哥說說?!?p> 印許橫眉冷眼的瞪了一下,沒好氣至極:“滾滾滾,遇到你就沒好事,你個災星。”
狄青愣了一剎那,伸出右手。
“我們好歹也算是生死之交,你怎么這么排斥我?”
印許看著,之前沒多久前,他們兩個人的右手腕上有一條漂亮的多名彩繩,現(xiàn)在咒雖然消失了。
但是這個交情,多少還是存留了一些。印許調(diào)子降了點,但是語氣依舊不好聽。
“我是今天才排斥你的?”
......
狄青尷尬了,這就是尬聊。
深吸一口氣。
“你到底用這個天眼看到了什么回來的?是長安的‘原本’樣貌嘛?”
就是個八九不離十的猜測而已,卻直白的跟一柄利劍一樣,直接捅了印許一劍。
印許把狄青一甩,“你也跟他們是一丘之貉......”
狄青瞪著眼睛看著幾步之外的印許,這不冤枉?
“你心軟,他們拿捏你這個不是很正常嘛?我猜對了怎么就成了一丘之貉?”
印許現(xiàn)在看狄青的眼神都疏離很多。
“呸?!?p> 狄青:......
他看著印許,現(xiàn)在就跟刺猬一樣,見人就扎。
狄青變換了一下思路,輕聲問:“你是不是覺得這個太危險了你扛不???”
這個話說出來,像是擊打道了印許心中最深的地方一下,他暴跳如雷下面的恐懼。
狄青見著印許有些閃動,不給他喘息的機會,接著壓下一句話。
“你是不是覺得怕辜負大家,做不好這個陣?”
印許依舊滿臉怒氣,狠狠的瞪著狄青,但是眼睛里面閃著的東西已經(jīng)開始晃動。
狄青雙手一攤,更加無奈。
“你剛才聽到住持說的話了沒有?他要我找三珠樹的位置,但是這棵樹經(jīng)常在移動。我要在你們大陣形成之前,告訴你們陣眼。印許,你覺得我做得到嘛?”
印許張張嘴,沒說出來話。
他覺得狄青能,但是也覺得不能——狄青不知道,他知道這個樹。
十二個時辰移動一次,每次移動的時間正好在子時。
而天斗大陣在除夕子時啟動。
那意思就是,子時之前他們都能知道這棵樹的位置,但是子時一到,大陣形成的一瞬間......陣眼要換位置。
如果不能提前知道陣眼的位置,滿城士者,為之努力了幾十年的前輩們將前功盡棄。
所以現(xiàn)在壓在他們身上的,最重的根本不是印許,也不是素問......
是狄青——
印許這個時候冷靜下里。
狄青趁熱打鐵:“你能回來,必定是知道百姓疾苦,知道如果不做這個大陣長安會變成什么樣子!”
調(diào)子一邊,語重心長了一句。
“你只是在矛盾丟下還是不丟下,扛起責任還是放下。這個選擇權在你......”
這些話在結界里,足夠讓住持和素問聽見,即便他們在角落,即便聲音不大。
狄青走到住持面前合十一個佛禮。
“還請大師讓印許自己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