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深淵的儀式
那黑暗綿延不絕。
“這……是哪里……?”
進次郎凝視著在眼前蔓延的、深深的黑暗,茫然地站著。他不知道為何自己會出現(xiàn)在那里,只是不由地感到那里并非是自己歸屬的地方。
——必須早點離開這里。
進次郎急忙匆匆地在黑暗中前進著。但是,如論走到哪里,都看不到出口,仿佛有一種陷入迷宮的感覺襲來,他回想起了還是孩子的時候在陌生的地方迷路的記憶。突然,眼前一亮。
火焰——鮮紅色的火焰熊熊燃燒,終于照亮了被黑暗籠罩的世界。
那里是一個如同巨大神殿一樣的地方,立著幾根高大的石柱,在墻面上描繪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浮雕。但是,神殿的造型與進次郎所知道的希臘和埃及的神殿完全不同?!愂澜纭T谀X海中浮現(xiàn)出這樣的話的時候,這一次激烈的轟鳴和咆哮震耳欲聾。
——那是……?
火焰之中,有好幾個巨大的影子在蠢動。——外星人?不,不是。不知為何,進次郎明白了。眼前的是完全不同的東西。那些樣子全都讓人厭惡,充滿了瘋狂意味的、不可名狀的氣氛。目光尖銳。在黑影之中,猩紅色的眼珠轉(zhuǎn)動著,看著進次郎。
嗚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巨大的黑色影子激烈地尖叫著,向進次郎逼近。
——必須要戰(zhàn)斗了。
他為了穿上奧特裝甲(ULTRAMANス一ツ)而伸出右手。但是什么都沒發(fā)生。
在這個地方?jīng)]辦法變成奧特曼。本能地感覺到的進次郎,從襲來的巨大黑影中逃脫了出來。但是腿很糾結(jié),無論怎么跑,都不能往前移動。——不行。逃不掉!
一剎那,咣!發(fā)出了激烈的撞擊聲,一個黑色的巨影倒下了。
因為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而回頭看去的進次郎,看到眼前——站著的是一個從未見過的黑色奧特曼(黒いULTRAMAN)。
“啊!”
進次郎在昏暗之中坐起上半身。
過了一會兒,他冷靜地環(huán)顧四周時,確認那里是自己在科特隊的房間。
“……是夢嗎……”
在床上,他調(diào)整著紊亂的呼吸,擦拭額頭上的汗水。作為夢來說,這太真實了。甚至現(xiàn)在,都能感到身體上還殘留著火焰的溫度。
——真的,只是一場噩夢嗎……?
就在進次郎被不祥的預感籠罩的時候,集合警報響了?!拔疫t到了!”
在進次郎沖進的作戰(zhàn)室里,井出和諸星早已在等著他。
“一直在等你哦,進次郎君?!?p> 井出光弘。他主導了奧特裝甲的開發(fā),曾經(jīng)是父親早田進的同事?,F(xiàn)在可以說是科特隊的實際指揮官。
“…………”
諸星團。對進次郎來說,他既是科特隊的前輩,也是指導教官。待人接物的高個子青年,無言地瞪著進次郎,不高興地將細長的眼鏡推了上去。
“臉色不好啊?!?p> 井出驚訝地窺視著進次郎的臉。
看來他應該是露出了表情。并不是被可怕的前輩等著的原因,而是剛才噩夢的余韻。
“是嗎?對了,發(fā)生了什么事?”
他催促著。幸好沒有進一步被追問。
“嗯,看這個?!?p> 點了點頭,操作著桌上的平板電腦的井出說道。
墻面上的大型屏幕上,放映出了某個地方的夜景。沒有聲音,好像是監(jiān)控錄像或是什么影像。在畫面的一段,顯示著的是今天的日期和時間。就在幾分鐘前。
在前面,集裝箱和鐵桶堆放在一起,裝卸車和卡車停在那里。
“這是灣區(qū)的盡頭吶?!?p> 正如諸星所看穿的那樣,進次郎也對映入眼簾的大樓街的景色有印象。
“好好看看……就在這里?!?p> 對于那異樣的景象,進次郎和諸星都瞪大了眼睛。
鐵桶啪啪地癟了,卡車的車高下降了,頂部凹陷了。隨即在接下來的瞬間,輪胎從內(nèi)部膨脹,像氣球一樣地破裂了。
“這是急劇的重力變動(重力変動)?!?p> 井出說道,這種變化在幾十分鐘前就開始了,好像在逐漸變強。
現(xiàn)場附近沒有發(fā)現(xiàn)可能成為原因的埋葬物質(zhì)和氣象變異,因此不能認為是自然現(xiàn)象。而且同樣的異變在這4個月里在美國、意大利、德國和中國的四個地方也發(fā)生了,能夠看出明顯的相似性,好像互相呼應一樣。
“全都有大量的死者,這次說不定也有?!?p> 放下平板電腦,井出面向二人。
“請趕快找出重力變動的原因?!?p> 載著進次郎和諸星的科特隊的直升機,再過幾分鐘就要到達灣區(qū)的現(xiàn)場。艙內(nèi)的座位上只有進次郎和諸星二人。如果是平時的進次郎,肯定會因為尷尬而無法忍受沉默,漫無目的地跟諸星搭話,并被徹底無視,進而經(jīng)常會加劇尷尬。但是,那天晚上不一樣。
噩夢的記憶揮之不去。
………那真的是夢嗎?曾聽說夢只是自己的記憶、印象和愿望被隨機地重放而已。自己沒見過的東西,也會變成夢嗎?還是說,只是忘記了但其實是見過的?
那異樣的神殿,不祥的浮雕,還有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物們。光是想到這里,那刺耳的咆哮就和恐懼一起浮現(xiàn)在腦海里,不由地想要捂住耳朵。
“怎么了?”
回過神來,抱著胳膊的諸星正斜視著這邊。
“……不,沒什么?!?p> 進次郎不好意思地糾正了坐姿。
本以為至少會挨頓責罵,但諸星只是說了句“是嗎”,就把視線轉(zhuǎn)回前面。
——這將會是一個愉快的夜晚。
那個男人,看著鏡子里那張端正美麗的臉,抿嘴一笑。
在位于灣區(qū)的意大利餐廳的洗手間內(nèi),久里木芳太郎一邊精心地洗著手,一邊想著在能夠看到港口夜景的床邊餐桌旁等待自己的女人。
——說是叫什么名字來著?似乎是淺岡留姫?說她的名字像是動畫的女主角一樣,“經(jīng)常聽人這么說”,她高興地露出白牙笑著說。說實話,她的笑容讓人覺得有點俗氣,但是呢,不能太挑剔。作為獵物,還是及格分的。
久里木與淺岡留姫的相遇,不過是一小時前的事情。
對著在閃光燈中驚訝地回頭看的女人,久里木拿著單反相機,臉上露出極好的笑容說道:
“對不起。側(cè)臉真是太美了,所以沒忍住?!?p> 如果是一個不認識地男人作出拍照片的無禮舉動,并說出那種輕浮的話,人通常會被激怒,并且很可能報警。但是,久里木確信不會發(fā)生那樣的事。
“沒什么,沒關(guān)系”
正如預測的那樣,女人有點害羞地紅了臉,這樣回答道。
迄今為止的女人們也差不多是這種反應,這是因為久里木的笑容讓女人們著迷。在短短的幾分鐘后,久里木輕松的談話技巧就完全奪走了她的心。在放下戒心后,就被邀請一起吃飯喝酒。這就像是昆蟲被食蟲植物散發(fā)出的甜美氣味吸引而落入陷阱一樣。
自稱是叫淺岡留姫的女人完全成為了久里木的俘虜。她現(xiàn)在一邊喝著紅酒,一邊等待久里木回到座位上?;蛟S,正在夢想者今晚以后會發(fā)生的事情,沉浸在了幸福的氣氛中。她并不知道自己的人生會在今晚結(jié)束。
“愚蠢的女人?!?p> 不知不覺中,久里木嘟囔道。他一邊用手帕擦手,一邊走向了洗手間的出口。
——這次的紀念品選什么好呢?雖然大部分都是手表和首飾,但偶爾指甲也不錯。那個女人好像特別喜歡自己的指甲。
久里木一邊周密地安排今晚的“狩獵”計劃,一邊把手搭在門把手上的時候。
突然,感到一種至今從未感受過的惡寒。
——為什么……會有這種感覺……?
感覺到身后有人的氣息。但這是不可能的。這個洗手間里確實只有久里木一個人。如果是這樣的話——
突然之間,背后有什么東西向久里木逼近。在極度的恐懼下,一下子冒出冷汗。
——要被獵殺了。
高中二年級的時候,第一次狩獵以來,久里木一直沉浸在無法動搖的強大的萬能感中。他堅信自己是作為絕對的支配者而生的?,F(xiàn)在,他本能地感覺到完全捏轉(zhuǎn)了。這是捕食生物在遇到比自己更高級的生物時,第一次知道的感覺。至此,給自己的“獵物”們帶來的恐怖和絕望感,將久里木想要逃跑的想法也奪走了。
“トキハナツノヨ”(應該是某種咒文?)
耳邊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オマエノ、ホントウノ、スガタヲ”
妖媚白皙的手指,從背后爬上久里木的臉龐,把嘴打開的同時,讓他吞下了散發(fā)著某種暗紅色光芒的結(jié)晶。
“嗚嗚嗚嗚嗚嗚”
不由自主地猛咽了一口的久里木,從口中噴出一團黑霧,籠罩著久里木的全身。
于是,痛苦和恐懼消失了。在迄今為止的狩獵中從未曾有過的強烈欲望涌上全身。
“ジイガー。ンレガオマエノ、シンノナ。サア、トキハナテ!”
在女人的一聲命令下,久里木的身體發(fā)生了變化。
皮膚丑陋地搏動著、膨脹著,四肢伸展著,在臉裂開的同時,他的新面孔——使人聯(lián)想到兇猛的猛禽的喙出現(xiàn)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發(fā)出了尖銳的咆哮。
接著,背上展開巨大的翅膀,沖破洗手間的門,朝著靜靜地播放著鋼琴曲的店內(nèi)飛去。
隨后是——悲鳴和四濺的血。
最初稱為怪物佐加(ゾイガー)的獵物的,按計劃是淺岡留姫。但是,被瞬間吃掉頭部的方法,與久里木想的方法比起來,以幾十分之一的恐懼和痛苦結(jié)束了。
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的其他客人和店員們,也一個個成為了佐加的犧牲品。凄慘的地域畫面。有一個黑色裝束的女子和兩個男人,用冷靜的目光注視著這些事。
在女人的手中,拿著不可思議形狀的水晶。在水晶中,被佐加殺戮的人類的數(shù)量被累計著。
“コレデ、フウインハ、トカレル”“這是……什么……”
到達灣區(qū)的進次郎和諸星所看到的是,人們被像蝙蝠一樣的怪物襲擊,四處逃竄。
“重力變動和怪物。有什么關(guān)系嗎?”
“還還在冷靜地說些什么?必須趕快幫助那些人!”
“……我知道?!?p> 隨后,諸星穿上了賽文裝甲(SEVENスーツ),從直升機飛翔,在空中俯沖的同時放出了飛刀。
高速旋轉(zhuǎn)的飛刀準確無比地刺入了怪物佐加的后背。
啊啊啊啊啊?。?p> 發(fā)出可怕叫聲的佐加落在地上,一動不動。
在它之前,視覺系樂隊的年輕人由于過于恐怖而渾身發(fā)抖。如果賽文的攻擊遲了幾秒的話,命就沒有了。
進次郎也穿上了奧特曼裝甲,沒有趕上,站在了地上。
“誒?”
躺在眼前的佐加恢復了人類——久里木的樣子。
“為什么怪物會變成人類?”
感到愕然的進次郎,禁不住跑到久里木跟前。隨后聽到。
瀕臨死亡的久里木喃喃自語地、說的那句話。
“……還缺……一個人……”
話音剛落,久里木就斃命了。
“諸星先生,這到底是什么?”
“不要去想那些想不明白的事?!?p> “可是……”
“比這更重要的是原本的任務(wù)。要找出重力變動的原因”
諸星賽文冷靜而透徹地說著,單手拿著傳感器,朝著被確認的重力變動的地方走去。
“啊、等一下!”
進次郎慌慌張張地追在后面。在前方,造船廠的巨大廢墟在黑暗之中靜靜地佇立著。
毫不猶豫地踏入黑暗廢墟內(nèi)部的諸星。
“……反應消失了?!?p> 將傳感器放進設(shè)置在裝甲的機箱內(nèi),用手指在耳邊變更著頭盔的視覺強化模式。這個操作是通過視線和聲音進行的,不需要用手指觸碰,但這是他的習慣。
進次郎又來晚了。
“地點沒有錯誤吧,在外面有影像中看到的車和鐵桶——”
“停下?!?p> 諸星的聲音打斷了進次郎的話。
“誒?”
諸星用下巴表示的方向——左前方有什么東西,不,是有什么人倒在了那里。
“北斗???”
不可能看錯。正是艾斯裝甲(ACEスーツ)狀態(tài)的北斗星司。
進次郎跑到近前。一觸碰脖頸,稍微動了一下。似乎還活著。
“……是被剛才的怪物襲擊了嗎?”
“不可能。那個小鬼還不至于被那種程度的對手打倒?!?p> 諸星也曾與北斗交戰(zhàn)過。
“那是誰做的?”
“我雖然不喜歡根據(jù)眼前狀況的臆測……”
進次郎的裝甲發(fā)出警告聲音,報告新的動態(tài)反應的檢測。
“……但可能是那家伙吧?!?p> 上面。有一個影子站在快要腐朽的起重機的橫梁上,俯視著這邊。
影子……只能這么說。籠罩著黑色霧靄的影子。即使用裝甲的所有傳感器,也無法清晰地捕捉。這樣的事還是第一次。諸星也是同樣如此吧?!跋聛?。如果不的話——”
諸星的斯派修姆劍(スペシウムソード)一閃。
“——就把你打下來。”
閃過空中的那一斬擊,將橋門式起重機切斷,甚至將其身后的天花板也割裂開來。承載著影子的起重機,發(fā)出了尖銳的金屬音后崩落了。
在濛濛的粉塵中,有個站起來的影子。隨著夜景的光芒透過被劈開的天花板照射進來,那個影子的全貌顯露出來了。就好像大霧散開一樣。
“什么?。俊?p> 那個身影,正是奧特曼。銀、紅、紫,三色的奧特曼(三色のULTRAMAN)。
“我好像有很多事情必須要問你呢。”
諸星一架起劍,那個未知的奧特曼也擺好了架勢。
他的右臂的像盾牌一樣的部位頂端噴出光的奔流,形成了長槍。
“……噢”
諸星動手了。未知的奧特曼也行動了。眼花繚亂,刀光劍影。勢均力敵嗎?
不,在伸縮自如的光槍的猛攻下,諸星有些處于劣勢。
“諸星先生!”
進次郎打開背后的推進器,加速擠入中間。這是追加的試驗性的飛行輔助系統(tǒng)。進次郎住在科特隊基地,也是為了那個的最終調(diào)整。
“小家伙,別多管閑事……”
“……讓北斗受到這種傷害的人也是你嗎?”
不知道語言是否相通。未知的奧特曼沒有回應進次郎的詢問,他像在檢查一樣地環(huán)視著進次郎的裝甲,用手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
原以為是新的攻擊,沒想到在下一瞬間,他的裝甲發(fā)生了變化。身體的紅色部分消失,只剩下銀色和紫色,腿部出現(xiàn)了被整流罩所覆蓋的推進噴頭。
咚!那推進器噴出,未知的奧特曼急速上升。
“不要逃!”
進次郎也跟在后面,從天花板上開的洞口向夜空高高地沖了上去。在灣區(qū)的上空,兩個奧特曼為了超過對方,展開了激烈的纏斗。
如果進次郎放出斯派修姆光輪(スペシウムスラッシュ),未知的奧特曼也會從右手的盾牌發(fā)射光彈。
“進次郎君!繼續(xù)追下去很危險!”
井出制止的聲音,在頭盔內(nèi)回響。
“我知道!但是!”
與進次郎的焦躁相反,裝甲發(fā)出了聲音。背部的推進器因為超負荷而噴出了火,他忘記了還在調(diào)整中的事。
對于突然減速的進次郎,未知的奧特曼瞬間回頭看了看,好像明白了一樣,全力加速飛向了虛空。
沒有了推進器的進次郎,能浮游卻不能飛翔。繼續(xù)追蹤已經(jīng)是不可能了。
“那個奧特曼是……莫非……”
聽到為了回收而接近的直升飛機的旋翼的聲音,進次郎同時回想起了一直耿耿于懷的疑慮。
噩夢中看到的黑色奧特曼——
還有那個未知的奧特曼——
并不認為這是偶然的巧合。
然而,進次郎也沒有足以將其聯(lián)系在一起的證據(jù)。
這個時候——地上。那個奧特曼降落在了距離灣區(qū)不遠的深夜公園的東屋。
他用右手觸摸了額頭上的水晶。頃刻間,裝甲被分解成光粒子,凝聚成右手背面的掌環(huán)(パームカフ)。
那個好像是要確認佩戴感覺似的、翻過手腕的年輕人,大概二十歲左右。他穿著一身皮衣,好像是古代人的樣子。
“……你回來了?!?p> 從東屋走出來的,怎么看都是一個7-8歲的少女。不,叫她幼女可能更合適。能完全罩住頭的純白色兜衣,以及外衣上的裝飾,在樸素中使人仍感到其身份的高貴。
那雙眸子和聲音,與外表年齡不相符,有著沉穩(wěn)和憂愁。
“正如你所預言的那樣,解除最后封印的儀式背阻止了?!?p> 年輕人單膝下跪,調(diào)整了目光的高度,回答了少女。
“但是……命運的起伏現(xiàn)在仍然處于黑暗之中?!?p> “你是說,還會舉行下一次儀式嗎?”
年輕人握緊拳頭的,他手背的掌環(huán)反射著光亮。
“為了阻止它,我們只能打倒那些被黑暗囚禁的人們。”
少女把手搭在那拳頭上,凝視著年輕人說道:
“大古(ダイゴ)。以你的那個力量?!?p> “我知道。帶我去下一個地方吧。幽憐(ユザ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