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墻體。
這里儼然是一座封了頂?shù)摹伴L城”,距離地面約莫有十層樓的高度,陰陰的風正于無數(shù)的槍眼處從外面灌進來。
我自升降梯里走出,身察仿佛入了黑腔。梯門關上的那一刻,身后較為明亮的光線便也離我而去,剩下的只有這個連片的戰(zhàn)壕里叫人暈眩的微燈,在晃動著,把陰影投射在一地散亂之上。
那里什么都有——各式的槍支、丟棄的頭盔、膨脹的背包以及吃剩的餉糧……看來是復興會的撤退命令來得突然,沒時間讓軍士們井然有序地脫離戰(zhàn)斗??蛇@難道不是件怪事?
千告訴我他們一直都有棄城而逃的打算,那樣就沒理由不事先做好準備。
所以我猜他們說不定是遇到了什么異常緊急的事。
望向左右兩邊,長廊在漫漫的延伸之中彎折,目力所達之處皆是若干由粗麻皮的沙包堆砌而成的掩體,雖然原始,但效果良好。經(jīng)過一番戰(zhàn)斗,這里竟沒留下死者,足見這面墻的防御性能卓越,畢竟它或許就是復興會于此最大的手筆了。只是不知為何,在這樣一座建筑之中,我總感覺到有那么一絲古怪。
靜靜地想了想——原來是外頭的聲音沒了,嘔啞的嘶吼聲、簌簌的槍聲與那兵刃碰撞的聲音一并消失。
我認為這不是墻體的隔音功能在發(fā)揮它的功效。
沒來由前一秒還廝殺震天的戰(zhàn)場,一瞬間就變得一片死寂吧?
我連忙將臉貼上壁壘的槍眼口,向外觀望——外頭是由我現(xiàn)在置身的這堵月牙形高墻所攏合的一個廣場,占地寬闊,路面平坦,大概能容得下兩個旅……至于我為什么會有這樣的關注?因為此時此刻,那里竟然空空如也?。?p> 沒有交戰(zhàn)的雙方、沒有丟下的遺體、沒有彈痕與鮮血,一切都“安詳寧靜”,就好像是那兒從未發(fā)生過任何戰(zhàn)斗。那么,前番正處于激烈拼殺中的交戰(zhàn)雙方,難不成都隨著我登上墻體的這一陣子人間蒸發(fā)了嗎?!
我晃了晃身子,差點向后坐倒下去。
有一瞬間,我甚至懷疑是我跑錯了地方,可當我想到千沒理由騙我、在墻下時聽到的聲音也真切無比時,我就認定了這是件離奇的怪事。
真是詭異。
在此間的茫然無措中,我遠遠地看見從登陸地的方向正沉重地趕來一支尚具規(guī)模的隊伍。
是遲來的亞基里援軍。
想必不斷遭遇的內鬼偷襲以及代價慘重的殊死鏖戰(zhàn)早已磨光了他們作戰(zhàn)的斗志——甚至不用等到他們趕到近前,我都可以看出他們的頹靡。
而如今再來又有什么用呢?
他們只會看見一方空蕩蕩的曾被稱為戰(zhàn)場的地方,然后產生和我一樣的恐懼,仿佛被遺棄了一般,漸漸憂慮起或許只能永遠留在此地。
果不其然,當他們抵達廣場外圍后,即刻陷入了相較先前更加混亂的狀態(tài),全然沒有了軍隊的紀律性。
我想他們應該也是接到支援請求后匆匆趕來的,而如今要支援的目標卻不知所蹤,更別說“消失”的還都是他們的長官了。他們現(xiàn)在正處于群龍無首的狀態(tài),到底該怎么拿捏分寸,沒人敢于承擔這樣的責任……
至于我?
更是只得躲在暗處遠觀了。
看他們徘徊在原地良久,見前方又是一片“死路”,終還是調轉方向漫無目的地朝往別處去,唯留一片被亂足踏起的塵土在空中飛揚……
這樣的情況很不樂觀。
因為他們的舉動告訴我,莉莉絲所處的軍官營已經(jīng)與大部隊完全斷了聯(lián)系——不僅是尋不到,就連無線電的聯(lián)絡應該也無法接通。
等等……
我覺察到了異樣。
聚精會神地望去——那些揚塵飄散的方向十分古怪!似乎是在半空中遇到了障礙般,竟只往兩旁擴散卻無法前進。再一看底下的路面,總是廣場外側要顯得更殘破一些,反倒是原先的戰(zhàn)場竟完好得過分。這兩塊區(qū)域只要留心注意,就總能發(fā)現(xiàn)它們如鹽分不同的兩塊海域“涇渭分明”似的不和諧感。
“或許這是一個結界?”
我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了一個玄奇的想法,但除此以外,也確實在找不到更有說服力的解釋了。
不管怎樣,先從這里下去再說。
不再遲疑,我即刻動身跑過墻體中間的長橋去尋找開放之處。
最后在約莫盡頭的位置找到了一個垂直向下的井道。
迫于心急,我沒有規(guī)規(guī)矩矩地拉著充當梯子的橫隔條一點一點地往下爬,而是直接雙手環(huán)住橫隔條一旁直通底部的長柱,一咬牙,順了下去。
那些井道中的反光燈便自下而上地飛去,像是在把我導入一個未知的境地……
我當然希望這樣的經(jīng)歷可以讓我回憶起兒時在玩圓桶滑梯時的刺激感了!但惜此去,根本不是夢幻的水樂園。
下面有的,只會是焚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