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止剛從石潭里爬出來,尋了個空地落腳。
身子才出了水,一暴露在空氣中,她只覺得小腿都快被凍僵了。
冷?
她低頭看向自己的小腿,此時在月光下,一截白嫩嫩的小腿尤其引人注目。
糟糕!
污泥被潭子里的水洗干凈了!
她現(xiàn)在腿上的泥被洗了個干凈,露出溫熱的腿來。
她上來的一瞬沒有蛇發(fā)現(xiàn)異樣,估計是因為水太冷了,她的腳也沒有熱氣。
只能趁它們不注意趕緊跑。
姜止提氣開始狂奔,可那一瞬間呼吸動蕩,這股溫熱太過明顯,一下就讓原本躁動的蛇群尋找到了新的目標,一個個跟打了雞血似的朝她撲過來。
娘呀!
身后的蛇群興奮起來,猶如一小層黑色的浪潮,爭先恐后地向著姜止奔過來。
這已經(jīng)是她在受傷情況下最快的速度了。
才跑了十多米,她就感覺身后的“嘶嘶”聲越來越近,已經(jīng)快擦近自己的身側(cè)了。
無數(shù)的蟒蛇叫囂著,呼朋引伴地來招呼它們的晚餐。
這聲音讓姜止頭皮發(fā)麻,渾身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可也做不了別的,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跑。
快了。
那個泥潭快到了。
這下她也顧不上許多,眼見著泥潭就在前方,她閉上眼屏住呼吸,拼了命往里面一撲——
她的身后,一個拳頭那么大的蛇頭,從她剛剛倒下的地方飛出來。
好險,若是再晚一秒撲下去,那蛇頭可就會咬在她的脖子上了。
姜止在泥潭里迅速打了個滾,讓泥巴糊滿全身,掩蓋住她的溫度。
突然,泥潭里還有動靜!
有蛇也溜進了泥潭。
而姜止一屁股坐在泥潭里,呆愣愣地看著在泥潭中翻騰的蛇尾,一動也不敢動。
一動就會被發(fā)現(xiàn),只能像個木頭樁子立在泥潭里。
好不容易捱了快半刻鐘,那些蛇才無奈而歸,終于回到了里面的洞穴里。
她剛才動都不敢動,現(xiàn)在慢慢放松下來,只覺得渾身的肌肉痛得不得了,都快碎成渣渣了。
可外面還有人等著她救命,她歇都不敢歇,趕緊掙扎著出了甬道。
還好,顧舒塵還是半靠在石壁上,安然無恙地昏睡著,額頭的溫度也降下來許多。
姜止揭開自己胸口的衣襟,那衣襟已經(jīng)變成了泥殼子,一掀開就使勁掉渣渣。
她把草藥翻出來,挑了合適的分量放在嘴里嚼碎。
草藥很難吃,不過在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候,還管什么好不好吃啊。
嚼著嚼著,她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
頭暈,犯惡心。
糟糕。
她掀起下擺來,在黑暗里用手摸索自己的小腿,果然摸到兩顆米粒大小的牙痕。
果然,她剛剛在泥潭里不知道被哪個壞東西咬了一口。
姜止趕緊把草藥吐出來,然后頗費勁地將自己小腿抬高,把傷口湊到眼前,清理干凈毒血。
最后將草藥給自己分了一些敷上去。
等處理好了兩人的傷口,她又跑到路口去用石頭搭了一個記號,防止孟春出不去回來找他們。
姜止又站起身,把顧舒塵扶起來搭在自己肩上。
這兒不能多待,另一個洞口里藏著這么多蛇,待在這兒跟等死有什么區(qū)別。
可她才扶起顧舒塵走了幾步,就實在累的不行。
太累了。
每走一步都感覺雙腿打顫,今天短短幾個時辰,先后被人推下洞窟,還和蟒蛇搏斗,和小蛇搶草藥。
太累了,根本邁不動腿。
姜止松開手,把顧舒塵放在墻角的角落里,替他細心妥帖地整理好了衣服。
然后靠在他的半邊肩膀上,沉沉地昏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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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
孟春在洞里吸了太多毒氣,往上爬了半天累的喘氣,也只爬到了甬道的一半距離。
可好巧不巧,上面?zhèn)鱽硪魂図憚印?p> 一個圓形的、濕濕的球狀物,還帶著溫熱的氣息的東西掉下來,打中了他的半邊肩膀。
似乎還有液體沾到他的臉上。
恍惚間掉下去,還露出半張血淋淋的人臉。
“??!”
“啊!”
接下來是幾聲響透甬道,來自不同的人的尖叫聲。
糟糕了。
又有人被推下來了。
孟春朝上面喊:“你們讓開點兒!下面有人!”
可正沉浸在驚恐中的宋清玄和莫行止哪里顧得上這么多,他們壓根兒也沒聽到下面的聲音,只顧著沉浸在陷入黑暗的恐懼里。
“救命?。。?!”
盡管孟春已經(jīng)努力往旁邊靠,可他還是被另一個人砸了下來。
不僅如此,幾個人相互糾纏,一起掉進山洞,還被砸暈了過去。
他們都將在昏睡中度過這一夜。
“嘶——”
渾身都疼。
顧舒塵慢慢睜開眼睛,適應周身的疼痛,也適應了黑暗。
他的肩膀上壓著一只小小的腦袋。
還好,還好他們都還活著。
在黑暗里,顧舒塵好像在自言自語一般,對著烏漆嘛黑的洞穴,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好?!?p> 這聲音細不可聞,就那么一瞬,便飄散在空氣中了。
沒過多久,姜止也醒了。
她撐起自己的頭,聽見耳邊有聲音說:“你醒了?”
是顧舒塵。
“將軍!你沒死就太好了!”
“你不知道,你又受了那么多傷,還被毒蛇咬了一口,嚇死我了!”
姜止興奮地碎碎念,渾身的疲勞也在顧舒塵醒來之后消了大半。
兩人慢騰騰地扶著墻壁站起來,顧舒塵見到只有他們兩個人,有些急:
“孟春呢?那條大蛇呢?”
“孟春去原路找出口了,那條大蛇……”
她有些不好意思承認:“是我……我把大蛇給殺了?!?p> 在顧舒塵最后的印象中,她確實是被拖走了。
他覺得有些好笑。
原來自己喜歡的人倒也不是個小家雀,反而是頭小豹子。
“你倒是像一頭小豹子,挺厲害的?!?p> “這有什么,你不知道我為了去給你采草藥,我還進了……”
她把這一路的遭遇大致說了一遍,聽到姜止說她自己也被蛇咬了,趕緊問:
“你的傷口怎么樣了?問題嚴重嗎?”
姜止傲嬌地顯擺:
“我是誰!我可是巫醫(yī)族唯一的傳人哎,怎么會有在我手底下死掉的的人呢?”
“是是是……”顧舒塵連連應和她:“那已經(jīng)能確定,這兒的病疫和這個石窟有關系了嗎?”
這洞里的情況這么嚴峻,秦寧他們感染的疫病八九不離十就是從這洞里傳出去的。
她點了點頭:“我們得趕緊出去了,一刻也得耽擱不得。”
“有些小村小鎮(zhèn)為了避免疫情擴散,很多地方都會選擇直接燒村,直接把患病的人統(tǒng)一關押起來,然后一把大火給燒個干凈?!?p> “我們要快點出去,不然就真的會有這種悲劇了?!?p> 顧舒塵不敢明說,其實在他們到達泉州的那一日截止,總共已經(jīng)有三個村莊被野火焚了,一個活口也沒留下。
那些小地方的官員,仗著天高皇帝遠,又在土皇帝的照應下更是為所欲為,絲毫不顧及百姓的命。
“好,走吧?!?p> 兩人在黑暗中攙扶著往外走,突然顧舒塵開口問:
“小止你……有沒有聞到什么味道臭臭的?”
說著還一邊拼命吸氣,還往姜止這邊湊:“就像是……什么東西壞掉的味道?!?p> 她下意識就聞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味道。
嘔。
差點兒沒一口吐出來。
土腥味夾雜著蛇血發(fā)酵的味道,聞起來別提有多上頭了。
“呵呵?!?p> 她趕緊用假笑掩飾尷尬,順帶離遠了一點兒:“這可是蟒蛇的洞穴,有點兒怪味也不奇怪吧?”
兩人沒走多大一截路,終于看到了明晃晃的光亮。
兩人在洞里過了一夜,醒來外面竟已經(jīng)是大太陽了。
顧舒塵借著光亮,微微轉(zhuǎn)頭。
他看向自己旁邊這個渾身泥殼,頭發(fā)已經(jīng)打成一縷一縷,整張臉也全是淤泥的人,不敢置信地喊了一聲:
“小止?”
“哎!”
她趕緊答應,同時附上一個甜蜜的笑容。
只可惜她臉上糊了泥,一笑那些干了的泥巴就使勁往下掉渣。
那副樣子別提有多搞笑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你這是什么造型啊……堂堂世子怎么混成這幅模樣了?”
姜止也笑了:“你以為你自己能好到哪兒去嗎?面如菜色,衣服也臟的不成樣子,你還笑我!”
顧舒塵:“那我臉上也沒這么多泥渣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看看你自己?!?p> 兩人鬧了好大一陣才往下走。
這條甬道的洞口是一處半山腰。
洞口還耷拉著無數(shù)藤蔓,只單單從外面看,只能看見草木豐盈,是萬萬想不到還有這個地方的。
而那個疫病,估計就是“祭品”染了病,從這條道跑出去而染上的。
兩人相互扶持著下了山洞,尋了處水源清洗衣服和臉。
皇宮里。
主座上的人看不清臉,只聽見是女子的聲音傳出來,很是冷漠地說:“跟丟了?”
“是……”
地上趴著的人把頭又低了低,身子有些明顯地打顫:
“屬下知罪,那天劫匪突然闖入,世子的馬又受了驚,我們實在、實在跟不上……”
“廢物!”
女子把手邊的一個硯臺扔過去,摔在男子的額角,很快留下一片血痕:
“還不趕緊去找!若是她出了什么意外,你們?nèi)既ソo她陪葬!”
那張紅唇輕啟:
“還有,把這件事告訴鳳弈,讓他好好去查,一有消息馬上告訴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