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記突然的耳光，驚到了醫(yī)館內(nèi)的所有人。
而那被打的孫子，更是瞪大兩眼，捂住一側(cè)臉，難以置信的看著這身穿錦衣的老者。
于喬則是目光略有些驚意的看著這老者，之前他還以為這老者是劉家的管家，但現(xiàn)在看來，這老者恐怕是劉家的哪位長輩。
若不然的話，斷然不會直接一巴掌抽在自家人的臉上。
這可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fēng)的舉動啊！
管家也是下人，若是一個管家敢這么做，那可就是在侮辱自己的主人家。而仆辱主，按朝廷律令，是死罪！
“下人已經(jīng)教訓(xùn)過了，不知于秀才可還滿意？”這老者滿臉笑容的看著于喬問道。
“多謝老丈?！庇趩滔肓讼?，便這般回了一句。
“老夫有事，就先失禮告辭了。”老者說著，便帶著人轉(zhuǎn)身走出了醫(yī)館的門。
那許老大夫的堂孫子這會兒緩過來了，他看了于喬一眼，便匆匆轉(zhuǎn)過頭去，不敢再看，然后一路跑著，去追劉家的那些人。
于喬沒想到劉家這么果斷，見他在這，便直接放棄。
功名，果然是個好東西。
“多謝于秀才！”許老大夫很感激的看著于喬，就差一禮倒底。
于喬連忙扶起許老大夫。
“老爺子，使不得，使不得啊！”
“使得，使得。燈籠對我這個老頭子而言，不亞于是老頭子的兒子……”說到這，許老大夫面露猶豫之色，但很快他就下定決心，因為劉家來人那一幕深深地刺激到了他。
于是他對于喬說道：“于秀才，想來你應(yīng)該猜到了，燈籠已經(jīng)活了三十多年了，而事實上它也確實是活了這么多年。不過，于秀才，你可知道，在親鄰眼中，燈籠只是一條活了十幾年的老狗而已？”
“這是為何？老爺子請放心，學(xué)生一定死守這個秘密，進了學(xué)生耳朵，絕不讓第三個人知道?！庇趩塘⒓凑f。
聽到于喬這么說，許老大夫便下心來。
讀書人還是很愛惜羽毛的。
他給自己和于喬各倒了一杯茶，他自顧自抿了一小口后，眼中滿帶追憶之色，慢慢說道：“那是十五年前，燈籠那時候已經(jīng)是一條老狗了，毛發(fā)掉落，牙齒松動，別說是啃骨頭了，就是吃點東西，都只能是喝點稀的?！?p> “老頭子那時候便感覺燈籠時日無多了，為此老頭子神傷了好一陣子，連棺材都給它準(zhǔn)備好了。而正如老頭子所料的，燈籠在那年冬天，在墻角落里，躺下后就再沒起來。”
“說來不怕人笑話，老頭子那時候哭了。哭過之后，老頭子就慶幸燈籠沒有跑遠，找一個老頭子找不到的地方，再閉上眼。”
“老頭子便將燈籠裝入了棺材，準(zhǔn)備第二天去給燈籠挑個好地方，讓它入土為安。”
“然而……于秀才，你猜老頭子第二天看到了什么？”許老大夫說著，卻是突然賣起了關(guān)子。
“學(xué)生猜不到。”于喬想也不想就回道。
“燈籠的尸體變得干癟，就像是蠶蛻皮一樣，蛻下一張老皮，燈籠又變成了它小時候的樣子，在老頭子跟前搖頭甩尾巴。”
“然后，燈籠就又活了十五年?！痹S老大夫這一聲落下，于喬已經(jīng)難以保持鎮(zhèn)定了。
這狗……怎么聽著像是活出了第二世??？
“燈籠吃過些什么嗎？”于喬想著許老大夫需要采藥，可能是這只大黃狗吃過什么很了不得的東西，但是話一出口，于喬就忍不住一拍自己的腦門：“是學(xué)生糊涂了?！?p> 這只狗按許老大夫說的，那個時候連正常進食都辦不到了，怎么還有可能會吃下什么很了不得的東西？
然后，于喬就奇怪的看著許老大夫。
他不知道為何這位許老大夫，突然就和他說起了這種堪稱駭人聽聞，絕不能入他人耳中的秘密。
“于秀才，老頭子是保不住燈籠了。雖然燈籠已經(jīng)沒幾年好活了，但老頭子也不想看著燈籠走在老頭子前面。所以，老頭子想請于秀才帶走燈籠，只有于秀才你，才能保住燈籠?！?p> 原來是想借用他的身份，來庇護這只狗！
于喬恍然大悟。
于是，他點了點頭，說道：“老爺子，其實學(xué)生也不是來看病的。不知道老爺子可聽說了，昨日兩個人從七杯醉里出來，拽著燈籠要結(jié)拜？”
“莫不是其中一個是于秀才你？難怪燈籠瞧見你跑那么快了?！痹S老大夫一下子明白過來，不禁啞然失笑。
“正是學(xué)生。”于喬也笑了起來。
他說出這一番話來，只是讓這位許老大夫徹底安心。
“三弟有難，學(xué)生怎么能袖手旁觀？”于喬玩笑著說道，然后就不動聲色地轉(zhuǎn)移了話題：“哦，對了，老爺子，昨日和學(xué)生一道喝醉的，還欠學(xué)生一幅墨寶，今兒學(xué)生醒來就發(fā)現(xiàn)他不見蹤影，不知道老爺子可記得，有人上門來打聽燈籠嗎？以學(xué)生對他的了解，他多半也要來看看自己昨日做了什么荒唐事。”
互相交換了“秘密”，許老大夫和于喬的關(guān)系頓時親近不少，頗有些忘年交的意味。
許老大夫聞言，認真的想了想，然后就搖搖頭，說道：“由于劉家人的關(guān)系，今兒都沒人敢來醫(yī)館看病。雖說千槐府一帶就老頭子這一家醫(yī)館，但多走幾步，就可以瞧見另外兩家醫(yī)館?！?p> 于喬正要開口，不過這時候，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便見一個壯漢跑了進來。
是許老大夫的那個堂孫子，去而復(fù)返。
“你來干什么？”許老大夫見到這個孫子，就是一肚子火氣。
“二爺爺，劉老爺所需的藥引子已經(jīng)有了，您老放心，劉家人不會再打燈籠的主意了。”這孫子看了一眼于喬，然后趕緊說道。
許老大夫聽到這話，頓時一愣，一瞬間氣全消了，然后他很奇怪的問道：“活了十幾年的老狗，可不好找，你們從哪兒找到的？”
要是好找，劉家也不用一開始盯著燈籠了。
“就是河?xùn)|的老張頭家，老張頭家里不也有一條老狗嗎？就是斷了一只腳，少了一只耳朵，劉三爺本看不上，但……”
“你們?nèi)娰I了？難道你不知道，老張頭家那條狗會斷腳少耳，是那年有個人販子要搶走他兒子，是那條老狗上去拼死撕咬，才把他兒子給救了回來?！痹S老大夫一聽這話，火氣再度涌了上來。
“不是，不是，二爺爺，是老張頭家里自己找到劉三爺，說愿意賣的！”許老大夫的堂孫子一見自家二爺爺一把年紀(jì)又要暴走，趕緊解釋。
“當(dāng)真？”
“當(dāng)真！老張頭嫌這條老狗太老了，看家不行了，一聽劉三爺懸賞五兩銀子，立馬跑來找劉三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