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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死天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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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死天圣 進道 18353 2020-06-21 02:23:03

  “我看這個世界都發(fā)瘋啦!”

  伴隨著一記極為熟悉的“咣當(dāng)當(dāng)當(dāng)”,辦公室門哀號一聲自動彈開(瑪阿塔感覺它離四分五裂只有一步之遙了),妮可像一陣風(fēng)、或者說像一團火苗一樣燒進了屋子。

  “布魯維小姐我謝謝你,給我們學(xué)生會留下最后一扇完整的門行嗎?不然明天我們就要掛布簾子了?!比ɡ姿剐Σ[瞇地將兩只手肘支在桌子上,非常禮貌地說。不過瑪阿塔聽到一聲細(xì)微的“噼啪”響,她十分懷疑那是他額角上血管爆出來的聲音。

  對此,她感到有點抱歉——如果不是自己的原因,學(xué)生會怎么可能和妮可這個大破壞神連上任何關(guān)系呢?上學(xué)年的十六扇門怎么可能壞掉、而我們的學(xué)生會長大人又怎么可能被水黦芫罰去以150厘米的可憐身高粉刷那圈三米之巨百里之長的校墻呢(圍墻周圍是沒法使用魔法的=v=)?天吶,想起這件事情,瑪阿塔至今還慚愧得渾身冒汗。

  其實她非常清楚,妮可是個把隨性和自由根深蒂固種在生命里的女孩兒,生平最討厭的兩件事情一個是冥想另一個大概就是被人約束;而塞卡雷斯,他看起來恰恰是個天生的管理者,頤指氣使發(fā)號施令,恐怕是他除了呼吸之外所作的頻率最多的事情……

  不過瑪阿塔還清楚一件事情。就像古德教授曾經(jīng)說的,“很多東西,不是只靠眼睛就能夠看得明白”。作為“念動神經(jīng)學(xué)”專業(yè)的一名學(xué)生,瑪阿塔的專業(yè)探知遠(yuǎn)遠(yuǎn)稱不上敏銳,但是她的表現(xiàn)一直是羅曼教授最欣賞的?!?,這個姑娘往往不是使用刻意的意念魔法,而是在用心感知這個世界,感知周圍的人們。于是她就能夠發(fā)現(xiàn)一些大多數(shù)人目光觸及不到的角落。

  比如塞卡雷斯的內(nèi)心。

  “他是個寂寞的孩子?!背醮握勗挼臅r候,那家伙一臉笑容兩眼純真三句話不離命令,絕對的從容,自負(fù)和強勢已經(jīng)不需要從言語氣度里表現(xiàn)出來了。但是,他卻給瑪阿塔留下了這樣的印象。

  “政治舞臺上赫赫有名的迪姆羅斯特家族,“神樹院歷屆十二人長老團中的一個姓氏,家產(chǎn)買得下阿卡尼亞這正座城市的大少爺,世界上頂級魔法學(xué)院的學(xué)生會長”……在一股腦聽聞了這些超級大帽子之后,瑪阿塔幾乎立刻就明白了他這種情緒的根源。

  ——太強大。順理成章而且嚴(yán)重的模式化。唯一跳出了人們想象的地方是:既然他的父親是純粹的科學(xué)派政治人物,兒子為什么卻會投身魔法領(lǐng)域呢?不過,既然投身的是阿卡尼亞,那么這個小小的波瀾自然也就輕而易舉的被人拉撤回了直線——阿卡尼亞的聲譽和名望,配得上這個姓氏。

  作為繼承人,塞卡雷斯就像是一篇寫好了的劇本,被塑造出來的完人,從誕生于迪姆羅斯特家族的那一天開始。直到現(xiàn)在。直到以后。

  所以,完美的外殼,強大的自我保護下冰雪冷落的寂寞。這不是隨便誰一個微笑就能夠融化得了的。這些累積,千里之寒。

  如此結(jié)論得出之后,瑪阿塔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拼命把妮可拉進了學(xué)生會的辦公室。她要把自己的好朋友介紹給塞卡雷斯。

  原因,不用說了,妮可是火,她本身就是火——熱情得可以點燃整整一座安里士雪山!雖然瑪阿塔無比信任古德教授的“眼光”,但是她覺得,如果那家伙肯去兼修元素學(xué),火領(lǐng)域?qū)>?,那么憑她的精神力和自身條件,說不定可以把沙龍曼蛇給召喚出來當(dāng)作守護靈呢?。ㄉ除埪?,火元素精靈)

  至于效果呢……最直接的體現(xiàn)是那十六扇壞掉的門。間接的體現(xiàn),也許,可能……是她們兩個人因為心懷愧疚而深更半夜地跑去幫塞卡雷斯粉刷圍墻時,他嘴角邊上那一道與平時故作純潔完全不一樣的,若有若無的笑意。

  第三章:君不見,什么玩意兒天上來

  正如大家所知道的那樣,阿卡尼亞魔法學(xué)院的前身是一座神廟。

  歷史上對它的記載是:“建于烏糍底平原的庫索斯神廟,花崗巖構(gòu)筑,高大,恢宏,莊嚴(yán)神圣,占地面積約兩萬三千平方米,構(gòu)成地表符形正五芒星一枚;受‘哈納克’意,于布卡普歷前七十四年由該屆神樹院宗宜會長老巴其斯?霍古爾主持興建,落成于布卡普歷前八十一年,歷時七載;至布卡普歷2527年,再次受‘哈納克’意,經(jīng)神樹院十二人長老團表決通過,神廟內(nèi)部整體搬遷至尤尼什瑪市的新建大教堂,原址經(jīng)過維修,成為同年建立的阿卡尼亞學(xué)院的教學(xué)區(qū),至今延用?!?p>  ……至今延用的結(jié)果就是,多了這樣一道要人命的魔法圍墻。

  “我跟你說過的,千萬不要跟塞卡雷斯提他很矮這件事情,他最介意了?!?p>  “我明明沒有啊,只是說桌子高,他愿意那么想誰也攔不住是不是?何況,該是他面對現(xiàn)實的時候了……”

  教學(xué)區(qū),緊貼著圍墻的那條路上人非常少?,F(xiàn)在是中午,大多數(shù)同學(xué)不是去午休了就是還在餐廳吃飯,至于那些陸續(xù)出入教學(xué)樓的學(xué)生們,他們可不會選擇這么一條偏僻而又有些危險的道路。

  若不是為了避開那個該死的酒吧老板,瑪阿塔和妮可也不會。

  現(xiàn)在她們并肩走在一起。兩個人的肚子已經(jīng)餓得咕咕叫,但是沒辦法,她們沒法使用任何加速術(shù)來讓腳步變快一點,因為——太近了。旁邊那一溜長長的、貌不驚人的花崗巖墻壁,它的魔法反噬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妮可曾經(jīng)親眼看見過一個倒霉的家伙,他圖省事想用個簡單的火元素法術(shù)點煙,結(jié)果被墻壁中劈出來的火光幫了個忙——不單是煙,連一把頭發(fā)上都呼呼冒火。據(jù)說為了這個,今年的新生守則上“魔法圍墻”這一章的安全知識由從前的三頁變成了五頁。

  至于為什么會有這么一圈駭人的東西戳在學(xué)校邊境呢,教授們給出的答復(fù)總無非是“給與大家應(yīng)有的魔法保護”、“讓學(xué)生們安心地在學(xué)院中享受求知的快樂而不為外界打擾”之類,不過就瑪阿塔看來,最危險和最誘惑人的東西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齊集在這所學(xué)院的教學(xué)區(qū)和生活區(qū)里了,這道屏障的意義實在不大……

  經(jīng)過大片花壇的時候,勝利在望——兩個人已經(jīng)能看到巨大的月亮門了。它們潔白高大,是雪一樣的冰晶云母雕鑿而成,學(xué)校里一共有五座,水平坐落在教學(xué)區(qū)與生活區(qū)的分界線上,她們現(xiàn)在看到的是最靠邊的一座。只要穿過它,妮可就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把‘風(fēng)輪’穿在腳上,帶著瑪阿塔飛奔向費納特的面包店——昨天她們就說好,要嘗嘗那里新出的櫻桃口味乳酪蛋糕了。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瑪阿塔聽到了一陣喧嘩。

  那是教學(xué)區(qū)墻角的位置。她分了一下精神,揚頭望過去——巨大的五光十色的玻璃樹,墻腳下的落葉和大片青草,三個人的身影起起落落……三個人?老天,這可不行。

  “妮可,”她金色的頭發(fā)“唰”地一擺,整個人擋在妮可面前:“我們來玩一個閉上眼睛走一百步的游戲吧!”

  “啊?”妮可對于新學(xué)年冥想課的牢騷只發(fā)了一半,現(xiàn)在完全噎了回去。

  ……雖然方法傻了點兒,不過對于突發(fā)情況能有這樣當(dāng)機立斷的反映,也算不錯了吧?瑪阿塔心想。畢竟——打架,而且還是物理方式!全世界最無聊最不知所謂的大學(xué)生運動項目之一了。她對這個非常反感,不能理解也絕對不想去理解,見到一場暴力,她最直接的反映絕對是繞道而行,越快越好。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在這一點上妮可總是難以和她保持一致。而且,今天這個參與打架的人……他比較特別。

  “來吧,我忽然想玩的,快把眼睛閉上?!?p>  充滿誘騙的嗓音,香甜得像顆桔子軟糖。要不是因為那樣做太對不起朋友,瑪阿塔差點就要使出記催眠術(shù)來把她騙走了。

  而妮可不愧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人,她狐疑地看過來:“親愛的,每次塞卡雷斯有什么壞主意的時候就會笑成你這個樣子,我說你是不是跟他學(xué)得……”說著她伸手輕輕撥開了瑪阿塔的腦袋。

  然后,幾乎是同時——“哇天?。∧鞘鞘鞘鞘怯把?!”

  瑪阿塔保持著一臉笑容自己閉上了眼睛:完蛋啦……

  影血,這個名字她不是沒聽說過的。事實上,耳熟得很。

  “武斗系元素運用的高材生”,“僅用兩年半時間就達(dá)到專業(yè)課四星水平的家伙”,“有一次的‘搏擊術(shù)二級’實踐課上,連教練都不是他的對手”……宿舍里頭,溫蒂和露溫妮有一度每天喋喋不休的就是這些話題;而妮可之所以每次提到這個人就興奮得眼睛發(fā)綠,則是因為她目睹了一回走廊上驚天動地的爭吵事件——影血是她所見過的唯一一個膽敢對校長說“閉嘴”的人。說起來,那真是太酷了……

  無疑,這家伙在學(xué)生當(dāng)中是挺受歡迎的,然而瑪阿塔把這個名字記得這么清楚可不是因為以上那些原因,而是……而是他的檢討和檢查也未免太多了點兒!學(xué)生會幾乎每個月都能收到幾張署名為“影血”的違紀(jì)報告——頂撞教授啦,拒絕上藝術(shù)課啦,在教學(xué)區(qū)吸煙啦,故意灌醉系主任導(dǎo)致考試取消啦……裝滿了整整一個壁柜抽屜!塞卡雷斯時常感嘆,到底是怎樣一個人才能夠“前赴后繼”地犯下這么多錯誤來?更重要的是,到底是怎樣一個人才能在犯下這么多錯誤之后,居然讓校方舍不得將他開除掉!

  現(xiàn)在,馬阿塔有幸能夠解答這個問題了。

  不過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她寧可放棄這個機會……

  “是影血,可是影血在打架呀,妮可,別過去……跑慢一點妮可!”

  她真不能理解!

  轉(zhuǎn)眼之間,原本應(yīng)該到達(dá)面包店的兩個姑娘已經(jīng)氣喘噓噓地站在塵土飛揚的“戰(zhàn)場”旁邊了?,敯⑺兇馐潜煌线^來的,現(xiàn)在她累得彎下腰,兩手扶在膝蓋上,萬般無奈地心想難道妮可體能課上的好成就是在這樣一次一次的湊熱鬧中練就出來的嗎?

  “影血有一頭淺藍(lán)色的頭發(fā)?!边@句話她聽了五百多遍。同樣多的還有“純銀的月亮石一樣的眼睛”。絕大多數(shù)女孩子說起這些的時候很明顯會從眼睛里面冒出粉紅色的泡泡?,F(xiàn)在,她既然在這么近的距離親眼見到了,就必須要承認(rèn)關(guān)于他外貌的評價其實并有多少夸大其詞的地方。

  他是個挺高的男生,偏瘦,穿一身寬大的校內(nèi)運動服。就這么多了,在兩個人的扭打當(dāng)中,她能看清的只有這些。而他的對手矮了一點兒,穿著新生校服,頭發(fā)亂糟糟的黑成一團。

  讓瑪阿塔吃驚的是,這個新生好像根本不像是打假,而是在拼命了!影血咬牙切齒地跟他說“住手”,根本沒用,那個人仿佛著了魔,要不是魔法墻面前任何法術(shù)都會被反彈回原點,瑪阿塔還以為他是中了黑魔法中的“傀儡術(shù)”呢。

  “天啊,喂,怎么回事……?”妮可在一邊緊張得不行,她的問題脫口而出,然后忽然開始擼胳膊挽袖子:“聽著,如果這不是練習(xí)賽的話……”

  “妮可!”瑪阿塔大叫到。

  “別過去,太危險了?!?p>  與此同時,一個十分文靜的聲音傳了過來。兩個姑娘這才注意到了不遠(yuǎn)處的第三個人——說真的,如果不是聲音在前,她們很可能就把面前的男孩子當(dāng)成女士了。

  那真是個秀氣的學(xué)生,雖然此刻坐在地上,弄得制服上滿是樹葉與灰塵,然而干凈的氣質(zhì)卻完全沒有被遮掩住。他有一頭大眾化的紅頭發(fā),淺淺的,長得蓋過了耳朵,眼睛是金色,皮膚很白,一副無框眼鏡略有偏斜地架在鼻梁上。這會兒他站起來,看到瑪阿塔就擔(dān)憂地笑了一下:“你好瑪阿塔小姐,真抱歉,可他們不是故意要打架的,請不要上報學(xué)生會好嗎?”

  瑪阿塔愣了愣:好眼熟的人……她辨認(rèn)了半天,等到終于醒悟過來的時候,身旁的妮可已經(jīng)再也忍不住了——“你是銀月?生物交流系的銀月對嗎?哇很高興認(rèn)識你,我叫妮可!妮可?布魯維?!?p>  銀月,影血的戀人,兩個人搬出集體宿舍住在合租的校內(nèi)公寓里面已經(jīng)有一年多了,這件事情在學(xué)校里幾乎和影血本身一樣有名。而瑪阿塔之所以會認(rèn)識他,則完全是因為銀月?lián)沃鴮W(xué)生會新聞部委員的職務(wù)——事實上在上午的會議開始之前,他們還剛剛見了一面。

  “你好?!笨吹贸鲢y月憂心忡忡,而他仍然禮貌地一笑,然后伸出手,這讓妮可有點尷尬?!俺隽耸裁词??”她一邊握手一邊問到。

  “那個人……”銀月向兩個人打架的方向看了一眼,無可奈何地?fù)u了搖頭:“我也不確定,那個人想要去翻墻……是真的。”面對兩個女孩子瞬間瞪大的眼睛,他解釋到:“我和影血正在這里吃午餐,那個人就沖過來就往墻壁上爬,跳下來,然后再爬,上上下下很多遍。后來沒法吃下去了,我就告訴他這樣不行,里邊被下了咒,是出不去的。結(jié)果……”他不好意思地側(cè)過臉來指了指自己的額角,瑪阿塔與妮可立刻明白了。那里有一塊擦傷,雖然談不上多嚴(yán)重,但是想讓影血發(fā)飆,那足夠了。

  不過匪夷所思的是,現(xiàn)在看起來,發(fā)飆的似乎是那個打人的家伙。

  “這個人瘋了!”妮可向后跳了一步。因為黑頭發(fā)的學(xué)生已經(jīng)被一把推倒在她原先站的地方,然后他“哇啦啦”一聲大叫,整個人彈起來重新向他的對手沖去。緊跟著就響起了影血怒氣沖天的吼聲:“你有完沒完?。?!”

  銀月臉色難看地嘆了口氣,兩個女孩子則已經(jīng)完全被震傻在原地。

  “現(xiàn)在的一年級都是這樣嗎?”妮可難以置信地嘀咕到。

  可那是影血呀?,敯⑺嫦脒@樣提醒她一下。一上來就跟武斗系四星的學(xué)生打得天昏地暗,今年的新生水平未免也太高了點!她抓住妮可的胳膊,想告訴她千萬別沖動起來來個“心念爆破”什么的——把影血炸飛了還是其次,這里可緊挨著圍墻呢……但是張開口的時候,那聲音卻一下子變成了“啊??!妮可,是‘綠色幽默’?。 ?p>  妮可下了一跳:“什么?什么幽默?”

  “綠色……不是!把校長砸暈的那個,掉下來的人,黑頭發(fā),你看就是他,妮可,就是他!”瑪阿塔太驚訝了,一口氣把這些話說出來,與此同時,一連串慘叫響過,緊接著是鈍重的“噗嘰”聲,那個穿新生級校服的家伙終于被按在了地上。

  影血翻身坐在他的腰部,雙手死死將他手臂反剪在背后,一邊還得注意那人亂踢騰的雙腳。他大大地喘著氣,水藍(lán)色頭發(fā)的遮掩下,眉毛幾乎皺成一團:“我就從來、沒有、見過這么不要命的人……銀月,你怎么樣?”

  黑頭發(fā)的人在影血屁股底下哇哇大叫,幾次試圖掙扎起來都被摁了下去。銀月急得直咬嘴唇:“這樣不行,他也許腦子不太正常,我去請校醫(yī)來吧……瑪阿塔小姐,你剛才說他是誰?”

  “……砸癟水黦芫的那位?”妮可張張嘴,也在一旁吃驚地辨認(rèn)。

  瑪阿塔瞪大眼睛飛快地點了下頭。“是這樣的?!彼_定,然后開始在制服的所有口袋里找行動電話:“影血先生,請你別傷到他,我們最好找品奇主任來……”

  “別啊啊啊啊啊——”

  忽然有人說話了。

  那是個被擠癟了的聲音,悶悶地響過來?,敯⑺读艘幌虏排靼住莻€黑頭發(fā)的男人,是他。現(xiàn)在他的臉貼在地上,急促的吐氣吹得雜草亂飛。

  當(dāng)把嘴里的葉子吐干凈之后,那個人終于憋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不是我求你們了,別找老師成么?”

  ***

  影血說什么也不肯從那個人身上站起來。

  “有什么話就這么說吧,再瘋起來,我不干了?!彼欀迹直壑г谙ドw上,那里的擦傷鮮血淋漓,疼得他直吸冷氣。銀月關(guān)切地俯下身去,卻被他輕輕推開:“最好離遠(yuǎn)一點,沒譜?!?p>  “校門……你們校門在哪兒?我就是想出去,別告訴他們,校門……”

  被制伏的家伙撲在地上,一連串告饒聲混著疑問嗡嗡傳出。他的口齒十分古怪,而且說話顛三倒四的,四個學(xué)生費了半天勁才把那些意思弄明白。于是妮可吃驚地瞪著他:“開什么玩笑,你居然不知道阿卡尼亞是沒有校門的?”

  片刻的安靜。那個人說了一個字:“靠?!?p>  至于這是什么意思,面對兩個姑娘莫名其妙的目光,影血郁悶地瞇了一下眼睛:“這個字他說了八十多遍了,從爬墻的時候開始?!?p>  “……也許這是他的名字?”妮可懷疑地小聲說。而為什么一個人在念自己名字的時候會懷著如此巨大的激情,這個問題她暫時也沒法解釋。

  “你們什么破學(xué)校啊連門兒都沒有……”地上傳來了一陣□□,“靠”同學(xué)說話了。

  ……說真的,瑪阿塔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評價阿卡尼亞的!而影血則好像是笑了一下,他勾了勾嘴角,饒有興趣地低頭看著屁股底下的人。

  “不是沒有的,是每個月出現(xiàn)一次,”認(rèn)為有必要說點什么,瑪阿塔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補充?!捌綍r它隱藏在墻壁里面,沒人看得到它?!?p>  “每月?!”那個人哀號一聲?!澳撬懔宋疫€是翻墻吧……不是我就x了誰吃飽了撐的還把門給藏起來了?而且墻為什么跳不出去啊……每次我往外跳都蹦回來,每次都蹦回來……”說到這里,他聲音里已經(jīng)滿是驚恐。

  “《十大不可思議》第七名,‘圍墻上的咒語’?!焙雎郧斑吥且淮蟠牪欢脑捳Z不提,銀月在一邊溫和地跟他解釋?!昂芟袷欠祷刂?,加上視覺和第六感的雙重迷惑,但是我們也不肯定,只是知道它是越不過去的,抱歉。不過,干嘛你要越過去呢?”

  地上的人發(fā)出一陣無力的哼哼。如果思維的模式能夠具體出來,瑪阿塔猜想現(xiàn)在他頭頂上一定一圈一圈地飛著許多小鳥。

  “喂,小子?!庇把鋈粏柫艘粋€問題:“一加一等于幾?”

  “……”

  這個問題很得人心,大家同時做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而“靠”同學(xué)則一臉痛苦地思考了很久,然后說道:“我不知道你們這兒怎么算的……是二還是三?要不然就是十一?”

  銀月直起身來退了一步:“我還是去找校醫(yī)先生吧……”

  “別呀!”出人意料,那人發(fā)出了空前巨大的一聲慘叫?!罢娴恼娴奈业贸鋈?,這不行,幫個忙好么我要回家……別他媽坐我了?。?!”

  伴隨著最后那記怒吼,影血幾乎被掀翻過去。“你是牛???!”他一步跳開,勉強穩(wěn)住自己時,難以置信地叫到。

  ……沒錯,那個人真的是牛。他跌跌撞撞地從地上爬起來,好像有點懵,左右看了看方向之后,忽然“烏啦”一聲沖向瑪阿塔。

  可憐的姑娘被嚇得驚聲尖叫,妮可狠狠拽了她一下,兩個人一塊兒向旁邊跌倒,黑影就這樣從身邊竄了過去。

  “等等……”銀月震驚地叫了一聲。如果讓這樣一個力大無比的瘋子沖進生活區(qū)……那他就危險了。因為,真的,生活區(qū)的那些老板可沒這么客氣,一旦受到威脅,他們是會用槍和魔法飛彈的。

  “很好,讓他跑!”影血的眼睛里仿佛燒出了兩簇銀色的火焰,他“哼”的一聲追了過去,快得像一道水流。

  而那兩個姑娘,在彼此擁坐在地上震驚了三秒鐘之后,忽然雙雙跳了起來——

  “妮可,快追,會出事的!”

  “那個該死的他居然敢撞你!我……”

  “妮可!”現(xiàn)在可不是憤憤不平的時候,瑪阿塔一句話打斷好友:“聽我說,離開校墻這么遠(yuǎn)的話,武斗系的元素攻擊!得攔住……”

  望著一路煙塵,她茫然地伸出只手去。妮可已經(jīng)跑掉了。

  旁邊,銀月從身后走上前,手中拿著一件剛剛撿起來的亮晃晃的東西。

  “沒關(guān)系的?!彼σ恍?,金色的眼睛看過來,安靜地說。“我們也過去吧,不會打起來的?!?p>  ***

  當(dāng)瑪阿塔跟著銀月趕上他們時,她才明白“不會打起來”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四座花壇中心的小噴水池邊上,現(xiàn)在正在上演開學(xué)典禮事故的瞬間定格版——“靠”同學(xué)兩腳懸空,被一股強烈的小旋風(fēng)托在天上,他的頭發(fā)衣服一律朝上飛去,已經(jīng)快擰成了繩子,難得的是身體竟還保持在豎直的狀態(tài)。這會兒,他歇斯底里地張牙舞爪,一身套在身上本來就顯大的新生制服已經(jīng)被氣流割裂得綻開一條一條口子,眼看就要支離破碎了。

  在離他四五米距離的斜下方,影血雙眼凝視著他,胸前的?;站`放出強度驚人的綠色光芒來。得說,那是非常漂亮的風(fēng)元素操控,等級很高,在所有學(xué)校里頭能使得出這個來的學(xué)生恐怕屈指可數(shù)。而妮可站在他旁邊,正用恍然大悟的語氣說道:“我知道了,影血,原來昨天是你把這家伙扔到水黦芫頭上的,干得漂亮!放心吧,我們會給你保密!”

  ……于是氣流柱產(chǎn)生了明顯的動搖。里面的人臉色跟石灰一樣,眼睛暴出,嘴張得盤子大,卻一點聲音也沒發(fā)出來。影血捏了捏拳頭,好不容易將一切恢復(fù)穩(wěn)定時,銀月已經(jīng)趕上來一把扯住他的手臂:“太過火了,這樣他會受傷的!風(fēng)速降低一級好嗎?”

  “不這樣我們會受傷的?!庇把焓职淹樽o在身后,目不轉(zhuǎn)睛地回答。

  “沒錯?!蹦菘稍谝贿吢柭柤?,表示同意:“這個人的力氣和嗓門都大得不正常,所以我只好暫時消了他的音?,敯⑺从惺裁崔k法能讓他平靜下來嗎?或者就這么舉著送到醫(yī)務(wù)室去?”

  旁邊,影血咬緊牙關(guān)擠出幾個字來:“小姐,當(dāng)我是吹風(fēng)機嗎?!?p>  的確不能這樣下去了,瑪阿塔決定用意識透析試試看。知道對方的想法,這是在如此情況下嘗試交流的先決條件。但要是這家伙滿腦子都是化解不開的攻擊性,那么沒辦法了,只好先用一個眩暈咒讓他安靜下來。

  打定了主意,瑪阿塔在腦海中凝聚起探知意識,認(rèn)真地捕捉著黑發(fā)男子的氣場。

  “影血先生,請把他放低一點好嗎?再低一點……是的,謝謝。嗯,頭還得正一些,看著我,好嗎?請你看著我……”

  很多時候,就像莎雷婭說的,瑪阿塔像極了一條小美人魚。她的聲音里帶有一種魔力,清澈,誘惑,美好而又虛渺,安定人心的蠱惑。被呼喚的人在風(fēng)柱中驚恐卻又不由自主地瞥來一眼,風(fēng)元素凝聚而成的激勁漩渦,就這樣被她輕輕穿過。

  于是,瑪阿塔感覺到了。那是前所未有的混亂。一股滿含了尖銳恐懼和雜亂無章的痛苦的思維如一脈瀑布般狠狠地沖刷進她的腦海,她被震懾住,一瞬間的眩暈,仿佛是跌入一個深沉猙獰的噩夢當(dāng)中,窒息,卻再也找不到醒來的途徑。然后她覺得自己承受不了這個,閉上了眼睛。再然后,是妮可的手及時將她扶住。

  “……瑪阿塔?”妮可愣愣地看著朋友瞬間蒼白下來的臉色。

  瑪阿塔說不出話來。她從沒經(jīng)歷過誰的感情波動是如這個人一樣洶涌而瘋狂的,她也從來沒以為真的有誰能夠受得了這樣的狀態(tài)。她顫然地想,這個人是要發(fā)瘋了。那些意識,那都是些什么呀……如果不幫幫他的話,庫索斯啊,他會瘋的。

  然后,瑪阿塔做了一件她自己都沒想到的事情。

  “啪”的一聲輕響,她胸前那枚白金質(zhì)地的校徽煥發(fā)出一層刺眼的光芒來?!咨?,表示那是對第五元素,心念魔法的增幅。與此同時,施術(shù)者在原地大大地抽了一口冷氣。

  在旋風(fēng)中心痛苦掙扎著的“靠”忽然之間停下了所有的動作。他像是被一剪子切斷了牽引的提線木偶,雙手雙腳“夸拉”一下垂了下去,只有脖子還是挺直的,雙眼失神地瞪大,直勾勾地盯著瑪阿塔。

  “棒極了!”妮可不知就里,噓了口氣?!安焕⑹谴呙邘熌?,真有你……的……”在興高采烈的情緒建立起來之前,她驚訝地發(fā)現(xiàn),瑪阿塔的表情幾乎也跟那個被催眠對象一模一樣了。

  “喂……天啊,”她心虛地碰了碰她的袖角:“你還好嗎?不會被反作用了吧?親愛的,看看我?”

  “瑪阿塔小姐?”銀月遲疑地走過來。

  瑪阿塔瞪著眼睛,那淡綠色的兩片湖泊里頭此刻浪潮翻滾。她拼命地想把嘴巴合攏,想發(fā)出點兒聲音來告訴大家自己沒什么,只是,只是……好吧,只是她做了一件嚴(yán)重違反法律的事情?。?!

  “‘記憶奪取’是嗎?”銀月的聲音。他輕輕吸了口氣,小聲問道。

  瑪阿塔的頭腦瞬間空白了一秒。

  “——開什么玩笑?。俊?p>  齊刷刷的兩聲大喊,分別來自于妮可和影血。后者胸口?;盏木G色光芒恍惚了一下,漸漸暗淡下去——當(dāng)然在此之前,伴隨著一記清脆的“啪唧”聲,旋風(fēng)消失了,我們可憐的受術(shù)者二話沒說摔在了地上。

  “不。不是開玩笑的……”瑪阿塔終于找到了自己的聲音。說完這句話,她吞咽了一下,想排除那讓她窒息的哽噎感,就感覺有個硬塊棱角尖銳地一路割著自己的喉嚨滾進了胃里。

  那一定是塊冰,她想。因為她現(xiàn)在感到徹骨徹心的寒冷。

  “瑪阿塔,”妮可把雙手按在她肩上,一臉緊張:“記憶奪取!十二級禁術(shù),受術(shù)者完全自愿的情況下——但是這不可能啊,你知道的,他這種狀態(tài),能進行催眠都是奇跡了!一定是搞錯了吧,你說呢?”

  妮可的聲音仿佛非常遙遠(yuǎn)?,敯⑺杏X眼前有些恍惚,一些零零落落的記憶碎片正在她的腦海中整合成型。是誰的臉?誰的語言。誰的微笑這樣美好,溫柔而又暖和?是誰,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難過得撕心裂肺……

  瑪阿塔閉上眼睛。她知道不會錯的,那個人的記憶。那個人記憶當(dāng)中最讓他痛苦的部分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自己的腦海中了。她把它們奪走了,就是剛才。她觸犯了法律……十二級禁術(shù),我的天……

  “瑪阿塔,喂,瑪阿塔!”

  “影血,咱們得讓她清醒過來。”

  “讓誰?”

  “瑪阿塔小姐?!?p>  “好說?!?p>  然后——嘩啦啦一陣冰涼從頭到腳。巨大的冷顫,瑪阿塔“騰”地跳了起來,耳朵和雙眼中的迷霧也登時煙消云散。她吃驚地抹了一把臉,轉(zhuǎn)頭看時,才知道是影血把幾乎半噴水池的水都引到了這邊……那么,當(dāng)然了,離她咫尺之遙的妮可也沒有幸免,她正氣急敗壞地從嘴里噴出一小股水花來。

  “抱歉。”影血沉靜地向她們點了下頭。“可是不這樣的話喚不回來你的意志,這個法術(shù)太深了?!?p>  銀月歉意地笑了一下,然后他走過來伸出手,掌心覆蓋在瑪阿塔濕漉漉的額頭上。與此同時,他胸前的?;臻W出圣潔的乳白色光芒。只有為醫(yī)用魔法增幅的時候,它們才會呈現(xiàn)這樣的狀態(tài)。

  ……很溫暖。像喝下一杯熱巧克力咖啡的感覺,緊繃的神經(jīng)一根一根的松弛下來,瑪阿塔舒了口氣。“謝謝,非常有效的恢復(fù)術(shù)?!彼屑さ卣f。雖然臉色依舊蒼白,然而看得出來,她雙眼中已經(jīng)恢復(fù)了一些清亮。

  當(dāng)銀月要為妮進行恢復(fù)時,那姑娘非常不好意思地向后直躲,并且連連搖手:“不行不行,我不用,沒問題,涼水不算什么!恩,對了瑪阿塔,咱們是不是應(yīng)該先讓那個人起來再說?”

  問題回到正軌,四個人的目光再次轉(zhuǎn)向趴在地上的那個家伙。

  他現(xiàn)在軟綿綿的,保持著跌落的姿勢一直沒動,半側(cè)的臉上一幅白癡像,分明是還在催眠的狀態(tài)中沒有清醒過來。

  妮可銀月還有影血一起轉(zhuǎn)過頭來看著瑪阿塔。

  “我,哦……我拿走了他的記憶。怎么辦呢妮可,一眨眼的工夫,我是真的沒想到……好吧,不應(yīng)該找借口的?!彼齺y七八糟地?fù)u搖頭,難過得像是已經(jīng)站在了法官面前。絞著手指沉吟了半天之后,她終于下定了決心:“……我還是去自首吧?!?p>  “瑪阿塔!”妮可叫了起來。

  “慢著慢著?!庇把舭灼焖频嘏e了一下手。“沒這么嚴(yán)重吧小姐。即便有,先問問他是怎么回事。”他說著用目光瞥了一下地上的人。顯然,對他而言,“禁術(shù)”又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

  這回,銀月居然點頭表示同意。

  “不達(dá)成契約的話,獨自一人是沒法完成記憶奪取的,咒術(shù)再高明也不行?,敯⑺〗?,這太奇怪了?!?p>  瑪阿塔遲疑地咬了一下嘴唇。的確,她也不認(rèn)為就憑自己那兩把刷子可以做到這個。事實上,即便是在契約建立、受術(shù)者完全自愿的情況下,這項法術(shù)的成功率也相當(dāng)?shù)脱?。那原本是流行于?zhàn)爭年代、政府操縱間諜和為士兵們消除死亡陰影的一門技術(shù),后來被神樹院定義為侵犯人權(quán),嚴(yán)格禁止了,只是在必要的情況下才被允許使用在醫(yī)學(xué)和心理醫(yī)學(xué)上,來幫助病患擺脫致命的恐懼感。記得在學(xué)習(xí)這一章的時候,教授只是一帶而過,瑪阿塔甚至連法術(shù)的啟動形式都沒有弄明白,誰想到今天……居然會稀里糊涂的成功了呢!

  看著瑪阿塔這樣復(fù)雜困惑的眼光,妮可憂心忡忡地上前拍拍她的肩。說實在的,平時這姑娘違反一條校規(guī)都會過意不去好久,現(xiàn)在,她居然觸犯了神樹院頒布的《禁術(shù)使用條例》!沒當(dāng)場暈倒已經(jīng)算是非常堅強的表現(xiàn)了。

  終于,瑪阿塔決定先把胡思亂想扔到一邊去。她來到那個人跟前。

  “我以前沒試過,不過,但愿解法是一樣的……聽我說:”她清了一下嗓子,清晰地下了道命令:“站起來!”

  非常戲劇性的一幕,地上攤成一坨的家伙忽然“啪”地一下子蹦了起來,筆挺地戳在瑪阿塔面前,他掛著一身七零八落的制服碎片直勾勾地跟她對視。

  “呃……好的?!边@個人對于她聲音的反應(yīng)無疑比以前的所有人敏感得多。震驚了一小下,瑪阿塔開始恢復(fù)一個催眠師慣常的素質(zhì):“聽著,我為你倒計時,數(shù)到一的時候,你要醒過來。那么,開始了:三——二——”

  妮可擦了擦臉上的水珠,表示懷疑:一個認(rèn)為一加一可能等于十一的人真的聽得懂倒計時嗎?影血則皺緊眉頭——難道還要再施一個風(fēng)咒來保證安全?我的天。

  “一!”

  瑪阿塔念完這個數(shù)字,飛快地向后跳了一步。

  受術(shù)者呆滯的表情發(fā)生了變化?!遣淮?。

  那是一種吃驚、詫異、茫然和痛苦扭曲的混合。他的臉歪扭在了一起,仿佛嘴里正含著一塊發(fā)霉的蛋糕,又或者是吃飯吃出一條毛毛蟲時的樣子。

  就這樣,雙方對峙了大概有兩秒鐘,那個人忽然做出了一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舉動——張開嘴,他對準(zhǔn)自己的手臂吭哧一口咬了下去。

  “嗷——————”

  在這樣凄厲的嚎叫當(dāng)中,大家退了好幾步,影血覺得自己已經(jīng)震驚得控制不了風(fēng)元素了。而妮可怔怔地下了結(jié)論:“我知道了……他是狼人。”瑪阿塔覺得眼前白光亂閃,她在想難道在異種生物身上也能實現(xiàn)記憶奪???

  只有銀月非常冷靜。

  他離開影血的保護稍稍走上前去一點,直視那個人的眼睛。

  “安靜下來好嗎?也別再傷人了,你會把教授和同學(xué)都招惹過來的?!彼穆曇粲幸唤z顫抖但是仍然非常溫和。然后,他把手中一直握著的明晃晃的東西遞了過去?!澳弥?,你的眼鏡。狼人是不需要這個的,對嗎?”

  “靠”發(fā)出了一聲□□?;蛘卟蝗缯f是哭泣。他眼淚汪汪地看看銀月又低頭看看自己手臂上的牙印,說了一句話——

  “他媽的疼死我了,這是什么夢為什么還不醒啊?”

  ***

  “——不可能的!”對于這個問題,瑪阿塔躲在影血身后非常詫異:“我已經(jīng)給你解除催眠了呀。”

  影血只好嘆了口氣,心說這年頭女孩子的智商和美貌都成反比么難道……

  然而當(dāng)對話繼續(xù)下去之后,這一切就變得非常有意思了——

  男孩把一身破衣服扯掉,戴上他銀絲框的長方眼鏡,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坐在水池左側(cè)的花園椅上;兩個女孩子和銀月坐在他對面,影血靠著水池邊沿,四個人的目光齊刷刷地向他盯過去。

  他非常拘謹(jǐn)?shù)乜人詭茁暎l(fā)抖,把下嘴唇咬得泛青,三秒鐘推一次眼睛……但是很明顯,比之剛才,那些讓他發(fā)狂的記憶還留在腦海中的剛才,他已經(jīng)放松多了。至少,他們可以這樣面對面地開始一次談話。

  “我叫黃河?!彼f(妮可對此表示驚訝:原來不是叫做“靠”呀)。

  “烏靄族人?”影血皺了一下眉。說起來,那真是很標(biāo)準(zhǔn)的烏靄族姓名方式,就像他和銀月。

  “?。课??我漢族……”黃河不知所措地回答。

  “算了,你繼續(xù)?!庇把哪樕诹艘幌?。

  “我藝術(shù)學(xué)院的學(xué)生,編劇系,三年級了已經(jīng)。我……昨天,是昨天吧?你們那老師說我是昨天掉下來的?!?p>  大家點點頭,妮可一臉興奮地補充一句:“開學(xué)典禮,水黦芫的頭上!帥極了!你怎么做到這個的?”

  “……我還想知道呢?!?p>  郁悶的頂點是欲哭無淚,黃河現(xiàn)在所表現(xiàn)的就是這樣的情緒。

  “反正……我翹課去上網(wǎng)。為了少走兩步路所以就翻墻了。我經(jīng)常的,學(xué)校旁邊就是網(wǎng)吧,一跳就出去??墒?,可是昨天……我跳,然后,跳暈了……真的暈了,往下掉了好幾年我覺得。然后,然后我今天早上醒過來,就不對了,就是你們學(xué)校醫(yī)務(wù)處了。我從我們那兒掉到了這兒來……你們這兒叫阿卡尼亞?”

  瑪阿塔愣愣地看著他,然后忽然的,她覺得腦袋里面“轟”的一聲響。

  一瞬間,塞卡雷斯那些不著邊際的猜測像道閃電一樣劈過了她的腦海。她定了定神,再確認(rèn)一遍,之后緊緊捏住了妮可的手:“親愛的,還記得塞卡雷斯的話嗎?”

  “‘我又不是最矮的’那句?”妮可疑惑。

  “……我是說時空穿越。”

  “哦……???!你說什么?。俊蹦菘商似饋?。下一刻,她一步來到黃河跟前,那氣勢簡直能把自己身上濕漉漉的水珠瞬間蒸干:“我問你,你說‘我們那兒’是什么意思?你是從哪里來的?你知道這個嗎?嗯?”

  ……她如果再湊近一點兒,那個叫黃河的可憐家伙就要變成四段從椅背的縫隙中被擠出去了。

  “別這樣布魯維小姐,你嚇著他了?!便y月微微皺眉。但是很顯然,他和影血都對她口中“時空穿越”這個概念產(chǎn)生了興趣。

  “小子。”影血從運動服口袋里掏出一盒煙來,取一只含在嘴上,盯著他含含糊糊地問道:“說真的,你從哪兒來?”

  瑪阿塔摒住呼吸,等待一個驚天動地的答案——未來,或者是過去。無論是什么她都做好了準(zhǔn)備,如果當(dāng)真……那么,庫索斯啊,神樹院到底要怎么處罰她?。。。∷尤粚@樣神奇的客人進行了記憶奪取……

  然而……“地球。”

  聽得出來,黃河那聲音也是鼓足了勇氣的。他咬著嘴,可憐巴巴,仿佛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這兩個字上面了。地球。瑪阿塔覺得,他是如此迫切地希望他們能夠知道這個概念,哪怕一丁點。

  結(jié)果——“什么東西?”妮可一臉茫然地打碎了他的最后一絲幻想。

  沉默。瑪阿塔呆呆地眨了眨眼睛,她說不清楚自己現(xiàn)在的心情是有點兒失望、有點兒慶幸還是更加的震驚。影血把目光橫向別處,“啪”地打了個響指,一簇火苗冒出來,煙被點燃了。

  黃河瑟縮了一下,一臉驚恐地看著他。

  “那是哪兒?還沒開化的原生態(tài)區(qū)?”影血吐一口煙霧,問題有點漫不經(jīng)心。黃河,說是部落野人的名字倒也不奇怪。

  “說話時也考慮一下別人的感受啊?!便y月不滿地皺了皺眉,金色的眼睛里一派同情?!耙苍S那是個醫(yī)療部門,我是說,精神方面的。”

  “得了,精神病院的統(tǒng)一服裝也不可能是這個吧。這種打扮除了電視里的野人……等等?!庇把Φ揭话耄抗夂鋈煌A粼邳S河胸前?!斑@是什么?符號,還是咒語?”

  意識到是在說自己,黃河手足無措地看看身上。

  “你胸前的東西,寫在那片布上的,是什么?!庇把獓?yán)肅下來。他離開水池來到黃河對面,伸手把銀月扯到了自己身后。

  ——如果那是當(dāng)?shù)匾靶U人的詛咒或者刻印,一經(jīng)觸發(fā)可是會有麻煩的。

  黃河茫然地低下頭去,然后他明白了。他把胸前破破爛爛的衣襟扯平,讓那幾個莫名其妙的方圖案完整展現(xiàn):“別理我,煩著呢?!徊晃艺f的是這個,我自己寫的這個!”看見影血瞬間一冷到底的眼睛,他趕忙把話說全。“背后還有,是四個字,人在江湖。你們要看看嗎?”

  沒有人接口。大家覺得這簡直是在跟一頭恐龍交談。

  “不是……咒語,是字兒。文字。你們看不明白因為我不是你們這個星球的人,對不起。”緊張之下,他想解釋點什么,但是越發(fā)得語無倫次。“我是翻墻過來的。不是你們這個墻,沒有魔法,地球上沒有魔法——是我們學(xué)校。我……算了,我從墻上跳下來,沒落地,直接,直接掉這兒來了你們明白嗎?”

  四個人彼此看了看。他們每個人都在其他人臉上見到了一種非常古怪的表情。

  “星、球”。一個一千多年以前就被荒廢了的舊科學(xué)派系學(xué)說,現(xiàn)在居然有人堂而皇之的重新提起,并且宣稱自己來自外星……而且,來的方式:跳墻。

  我說,這也太扯了吧!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當(dāng)黃河把這一切說出口的時候,他的神情讓人根本就無法去懷疑。

  瑪阿塔看著他低垂的眼睛,忽然有了一種感覺。很強烈,配合著那些腦海中零零落落的記憶片斷,洶涌到不可抑制。于是她在一瞬之間脫口而出:“是真的!”

  三道目光,驚奇詫異和懷疑?,敯⑺н隽艘幌?,到底,她還是點了點頭:“是……真的,大家,我想他沒有胡說?!?p>  片刻的沉默,妮可大大地嘆了口氣:“好吧,要瘋就一起瘋……我相信你了,黃河。不過,不過要怎么解釋啊,你們那座圍墻,底下有洞嗎?”

  ……瑪阿塔覺得,即便是有洞,也不會跟“星球”這樣的概念有什么關(guān)系吧?

  黃河搖搖頭,面色蒼白地抽了一下嘴角:“沒有,我也沒法解釋。以前翻了好幾百次也沒出過這種事兒,昨天,撞邪了。我現(xiàn)在還跟做夢一樣,可就是,醒不了。”

  瑪阿塔只感覺心里狠狠疼了一下。

  糟糕,那些記憶。冷汗淋漓中一顆心緩緩沉了下去?,F(xiàn)在,她算是嘗到“感同身受”的滋味了。那樣無端而具體,根植在她的腦海,瑪阿塔毫無辦法。

  “教授們怎么說。他們知道這個了嗎?”一邊,影血面無表情地問到。半截?zé)熤A在手里,他雙眼的銀色因為疑惑而變得愈加濃烈。

  “就是你們老師告訴我的,這個世界的事兒,我醒的時候也什么都不知道。那人……他說他是你們校長?”

  “綠頭發(fā)?”四個人的聲音一起問到。

  黃河愕然點頭。

  “那沒錯了,水黦芫?!蹦菘梢荒樍巳坏芈柭柤?。“他的意思是什么?有結(jié)論嗎?要我說,這件事就應(yīng)該第一時間上報給神樹院處理……”

  “他說我回不去了?!?p>  一秒鐘的呆滯,四個人的動作停滯在原地。

  黃河笑了笑,非常蒼白。他眼睛看在天上,聲音干巴而木然,一種經(jīng)歷了巨大波動之后死灰般的靜。“他說不可能,我不用想了。讓我在這兒安居樂業(yè),忘了以前那個世界,忘了……忘了,什么來著??傊?,是所有,然后重新開始。大概意思吧,就這樣?!?p>  瑪阿塔打了個冷顫。

  黃河的神情,痛苦之外是迷惑。他一定不知道自己心里頭那些空空落落的感覺是從何而來,他一定不知道,她是多么多么的抱歉。那些,他腦海當(dāng)中最熾烈最濃重的那些記憶,如今真的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了。父母,家庭,兄弟,朋友,對于那些的眷戀與依賴……它們太洶涌,在巨大的變故面前狠狠折磨著他的心智。于是,在瑪阿塔一小小的仁慈的想法之下,他把它們統(tǒng)統(tǒng)忘記了。

  瑪阿塔實在不知道,自己應(yīng)當(dāng)如何向他解釋這一切。

  旁邊,妮可已經(jīng)被黃河一番轉(zhuǎn)述氣得暴跳如雷:“怎么可以這樣!這叫什么話,就算你不小心砸扁了他的頭,他至少也應(yīng)該婉轉(zhuǎn)點吧?我敢說他這是報復(fù),這樣的事情誰說得準(zhǔn)?黃河,別聽他的,總會有辦法?!?p>  叫黃河的男子遲鈍地點了下頭。

  “謝謝……我也是這么想,所以我得出去。向社會求助,電視里問問什么的,反正……說不定就能回去,可能網(wǎng)上有人有轍。然后……我跟他說了,結(jié)果他說不行。他說我最好保密,老實呆著,我就急了。我……從床上蹦起來推了他一把……我沒想……反正,他飛了?!?p>  “什么?!”三個人震驚的聲音,妮可的神情在一瞬間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崇拜。旁邊,影血忍不住大笑起來:“干得好!”

  “然后我就跑了。誰知道你們學(xué)校沒有門兒呢。”黃河低下頭,嘀嘀咕咕地說了一句?,敯⑺c妮可已經(jīng)完全忘記自己曾在一小時之前把塞卡雷斯惹惱這件事情了。并且當(dāng)她們沖回學(xué)生會辦公室、看到會長大人一副云雷翻滾的陰沉臉色時,連自我檢討都沒來得及做妮可就一巴掌拍在了他面前的桌案上——

  “說真的塞卡雷斯,我從來沒像今天這樣強烈地認(rèn)為你是一個天才!”

  “你覺得這樣就可以不為那第十七扇門負(fù)責(zé)任了嗎,布魯維小姐?!北蝗绱耸①澋募一镞B頭也沒抬,繼續(xù)漫不經(jīng)心地盯著自己的筆記本。

  妮可的熱情瞬間癟了下去。

  “嗨,小氣鬼?!彼傻裳劬Γ骸拔覀冞€為你會對你那個猜想的結(jié)果挺感興趣呢——‘時空穿越’是嗎?哈,不過好吧,如果你更喜歡研究什么門的話……”

  像是一句咒語,塞卡雷斯“啪”地坐直了身子。

  “晚餐我請了,說下去?!?p>  妮可得意地咧咧嘴,隨即沖瑪阿塔眨了眨眼睛:“親愛的,這個你擅長,我先去喝口水?!?p>  五分鐘之后,塞卡雷斯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強迫認(rèn)知!能想象嗎,那可憐的家伙居然是靠這個掌握咱們的語言的!受術(shù)者十二分之一的生命作為代價啊,而且在本人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真沒想到水黦芫會這么干,我就不相信,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神樹院會給了他特許?說不定這件事情那些長老們還根本不知道呢?!蹦菘稍谏嘲l(fā)上憤憤地發(fā)表意見。

  “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呀,那種情況下,想要跟這個世界交流這是唯一快捷的方法了?!爆敯⑺吐曁嵝阉蔡嵝炎约海骸澳菘?,我還不是一樣……記憶奪取,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p>  “得了親愛的,這怎么能怪你?誰知道那這個人會一點魔防意識都沒有!想想吧,來自另一個世界,體質(zhì)那么奇怪,不然你怎么會施得出那種禁術(shù)來呢?再說,我倒覺得是你救了他,失去那些記憶之后他看起來好多了不是嗎,放松下來吧……”一視同仁這種概念在妮可這里永遠(yuǎn)見不到天日,但是這一席安慰聽在瑪阿塔耳朵里,卻無疑溫暖得像杯熱茶一樣。

  她感激地笑了笑,然后向聚精會神的塞卡雷斯補充了一句:“對了,他的衣服,你說很奇妙的那個,我特意問過了——他說那叫做‘夸攔背心’,圖案是自描的,咱們這里真的沒有呢?!?p>  得說,不愧是迪姆羅斯特家族的繼承人,他的反應(yīng)比兩個姑娘預(yù)想的可冷靜多了。

  ……又過了五分鐘。

  “我說你能不能先把嘴合上?”妮可擰著眉頭不耐煩地說到。

  天知道他費了多大的力氣。然后,幾乎是爆豆:“我就知道!不,開什么玩笑!好吧,我是想到了,但是要接受它就是事實……哎呀庫索斯,為什么我不把它們記下來呢!可是在此之前,外星?這有點超乎了我的想象,我原本沒以為這會涉及到舊科學(xué)派理論。說到底,人呢?那個叫做黃河的來客?我想如果能跟他當(dāng)面交流的話……”

  “你可以去校長室試試看,剛剛品奇主任已經(jīng)把他帶走啦,我想八成是那兒?!蹦菘陕柭柤?,漂亮的紅色眼睛里露出了一點擔(dān)憂。

  “什么?”失望混含了震驚,塞卡雷挑挑眉毛:“這么說到底是讓人給找著了?我猜也是。哎,你們呀,就應(yīng)該第一時間把他帶到這兒來……”

  “好讓你像研究一只青蛙一樣對著人家刨根問底?”妮可不屑地吹了口氣?!疤嵝涯?,那家伙力氣大得跟牛頭人一樣,發(fā)起火來可連影血都按不住他!而且就算他在這里又怎么樣呢,教授們還是會找過來,你知道,維達(dá)的‘小翅膀’可是無孔不入的?!?p>  妮可說的是一條黑溜溜的小型有翼蛇,維達(dá)先生的法師寵物。剛才在噴水池邊上,正是它發(fā)現(xiàn)了黃河,并且偷偷向主人報告了信號。幾個教授追過來的時候,大家都嚇了一跳,黃河的臉色更是蒼白得像死人一樣,但是……他居然沒有跑。他坐在那里瞪大眼睛看著他們,瞳孔縮成漆黑的一點,完全木然,直到他被帶走。幾次回想起那個眼神瑪阿塔都覺得揪心極了。

  “找到,當(dāng)然了,妄想把他藏起來是不明智的?!比ɡ姿裹c點手指。一臉意味深長:“撇開別的不提,如果他要尋求幫助,阿卡尼亞是最適合的地方。老實說吧,要是連水黦芫都說沒有辦法,那么就算他跑到外面去了又能怎么樣呢?我叫你們把他帶來這里的意思是說,如果……好吧,這件事情太不可思議了,說不定我還能在教授們之前研究出點眉目來呢!”

  “什么眉目?塞卡雷斯,有辦法能讓他回去嗎?”瑪阿塔有潛藏不住的急切。

  “這就要看了。理論上……”

  “打住,塞卡雷斯。聽我說,研究這種東西嘛,當(dāng)然需要一個清靜的環(huán)境,我們還是不打擾你比較好。那么,加油,晚餐的時候見?!?p>  “可是……”

  “走啦,瑪阿塔,走啦。真要討論起來,咱們還能見得到今天的晚餐嗎?一有對手,這家伙會廢寢忘食地嘮叨到明天早上的。別忘了咱們可連中午飯都沒吃呢!”

  ***

  而事實上,這頓說好了由塞卡雷斯做東的晚飯到底也沒吃成。理由是傍晚的時候,銀月打來電話,邀請兩個姑娘在蟹吧見面。作為新聞社成員,他想寫一篇關(guān)于“黃河事件”專題稿,需要她倆的幫忙。

  “螃螃螃螃蟹酒吧?!為什么偏偏是那里!”

  瑪阿塔剛放下電話就聽到妮可巨大的慘叫聲。于是她想起了一件事情——蟹吧的老板,好像叫做曼尼?歐威爾……

  “那還要去嗎?”她眨眨眼睛,體貼地問道。

  “……”妮可一臉痛苦。

  “影血先生也會在呢?!?p>  痛苦加劇了。天使和魔鬼各執(zhí)己見正在心底進行一場廝殺,妮可怨恨地瞪著眼睛。

  “你想,生活區(qū),影血和銀月會不會穿情侶套裝呢?那一定漂亮極了,妮可?!爆敯⑺冻鲆粋€神往的笑容。

  三分鐘以后,兩個姑娘一起走在了通往酒吧的路上。

  “你說要是那個流氓再敢胡來的話,影血會不會對他不客氣?我是說,就像中午……”想到不一會兒就要坐進曼尼?歐威爾的視線里,妮可正竭力幻想一個英雄救美的畫面,然后一瞬間臉上有點紅。

  不想打擊她,但是瑪阿塔覺得可能性不是很大。影血是那種看起來對什么都漠不關(guān)心的人,冷冰冰的,還挺兇,這點在他對于黃河的態(tài)度上就能看出來了。一件事情,除非關(guān)系到銀月,否則他多半不會看在眼里。而歐威爾先生好像對男孩子沒什么興趣吧?瑪阿塔不無遺憾地想。

  穿過住宿區(qū)的界線來到“小鎮(zhèn)”,她們第二次撥打塞卡雷斯的手機。依舊關(guān)著。

  “辦公室電話沒人接,公寓也是,這家伙到底去哪兒了?”妮可不滿地嘟起嘴,“我看不用告訴他約會取消這回事兒,他根本就是想賴賬。”

  “不會的,倒可能是忘了。”瑪阿塔微笑著搖了搖頭?!澳阋仓腊?,塞卡雷斯一專注起什么事情來會連自己姓迪姆羅斯特也給忘記?,F(xiàn)在,大概正在圖書館里查資料吧。”

  “開玩笑……”妮可驚恐地瞥了一眼天際——那里低低的云彩被映得通紅一片,太陽沉落得只剩一縷小小的金邊?!榜R上要天黑了,圖書館?。俊?p>  “塞卡雷斯從來也不怕什么幽靈的傳說。”瑪阿塔知道好朋友指的是什么,她自己也覺得挺難以理解,歪了下腦袋?!八J(rèn)為那是騙人的,要不然就是有在誰惡作劇,故意嚇唬大家。有好多次他都是直到圖書館關(guān)門才肯出來呢,不過,怨靈好像也從來沒找過他什么麻煩?!?p>  “那一定是因為他太矮了。”妮可笑不可抑地下了結(jié)論:“你想菲爾弗在那么上面,他肯定看不見,所以也不會被嚇著啦?!?p>  “妮可……”瑪阿塔勉強牽了一下嘴角。她可沒那么勇敢——圖書館里的女鬼,那個幾百年前被釘死在天花板上的女巫師的幽靈,傳說她一到太陽落山之后就會開始作祟——在看不見的地方發(fā)出慎人的哭泣或者竊笑啦,要不然就是呈現(xiàn)自己死時的樣子,赫然出現(xiàn)在白花花的天花板上,把鮮血滴在底下同學(xué)們的衣服上……據(jù)說十幾年前有兩個學(xué)生就是被它嚇得神經(jīng)錯亂,說什么也不肯再在這里繼續(xù)上學(xué)了?,敯⑺棵肯肫疬@些事情來就覺得背后的汗毛孔全都絲絲發(fā)涼。

  似乎是感受到了主人的緊張情緒,小紅帽撲了撲翅膀,銜起她一根金色的頭發(fā)在嘴里咬著。

  這回去酒吧,瑪阿塔選擇帶上它同行。

  在此之前,對于主人一整天的不聞不問,那小東西顯得非常不滿——剛進宿舍的時候,它站在自己的小籠子邊上,別過腦袋,一幅看破風(fēng)霜的神氣。當(dāng)時妮可被它逗得直樂:“嗨,想想看,要是溫蒂和露溫妮知道咱們剛才居然一直跟影血和銀月在一起,她們會不會也嫉妒成這副樣子?”而當(dāng)她們決定要赴銀月的邀請時,瑪阿塔把一張便條留在它腳下:“交給我下鋪的漂亮姐姐,告訴她……”話沒說完,小紅帽已經(jīng)用自己堅決的行動表示了抗議——它一頭鉆進主人的脖領(lǐng)子里,小爪子鉤住衣線,死活不肯出來……

  所以,現(xiàn)在,當(dāng)兩個姑娘并肩站在蟹吧門口的時候,瑪阿塔只好伸出手指來捋了捋它火紅的羽毛:“不許去欺負(fù)別的小動物好嗎?而且,要是吵得受不了就回宿舍去吧,這里從來都是鬧哄哄的?!?p>  小紅帽愉快地叫了兩聲算作回應(yīng)。

  “準(zhǔn)備好了嗎?”瑪阿塔側(cè)過頭來看看妮可。那姑娘現(xiàn)在的表情仿佛是要奔赴敢死前線。

  “上!我是說……走?!?p>  沉重的木頭門在下一刻應(yīng)手而開——燈光,煙氣,酒熏,震得人神經(jīng)嘣嘣跳的喧鬧音樂,在一瞬間撲面而來。

  ***

  蟹吧是個挺大的地方,只有一層,你說不好它這是什么布局,總之邊邊角角多得不可思義,除了一張下弦月形的吧臺還算豁亮之外,其余的成套桌椅絕大部分都被遮蔽在陰影里——而且,整間屋子非常的暗。燈光昏黃,玻璃窗上都涂了一層厚厚的幽異花紋,加上半個上空的煙霧繚繞……兩個人間的距離一旦超過三米就完全不分彼此。瑪阿塔認(rèn)為這簡直就是個專門用來搞私密交易的場所。如果有個人忽然出現(xiàn)在一張拐角的座位旁邊、掏出只違禁魔杖拍在桌子上問你要價的話,她覺得這絕對正常。至少比一所學(xué)校里面有這么一個混沌頹靡的地方看起來要正常得多。

  瑪阿塔只在一星級的時候進來過一次。那回是誤打誤撞,小紅帽彪悍地把一頭成年翼蛇“追殺”進這里,她沖了進去,結(jié)果被巨大的音樂聲和濃濃的二手煙搞得暈頭轉(zhuǎn)向……現(xiàn)在,第二次推開這扇門,情況并沒有什么好轉(zhuǎn)。

  好在影血和銀月坐在了非常醒目的位置——吧臺邊上。不然光是在這種烏煙瘴氣當(dāng)中找人就會要了她們的命。不過,相對的,也有弊端——妮可必須以一桌之隔的距離去面對歐威爾了?,F(xiàn)在那家伙正一臉熱忱地對著一個占卜系女孩子大噴贊美的口水。也許是他的泡妞水平有所提高,那姑娘居然被他逗得咯咯直笑。

  妮可渾身冷顫地?fù)u了搖頭,同時慶幸:對,看她,看她,看欣賞你的那個人,別看我!而瑪阿塔則開始對銀月的動機表示懷疑:這么個地方真的能進行采訪嗎?他確定?

  那邊,看到她們進來,銀月微笑地?fù)]揮手。影血則只是側(cè)過頭微微揚了揚杯子,表示問好。

  妮可拉著瑪阿塔走了過去。

  直到跟前才看清楚,這兩個人并沒有穿什么情侶套裝,這讓妮可有點失望。銀月只套了一件很隨意的短衫,淡藍(lán),像極了影血頭發(fā)的藍(lán)色,坐在這么個地方依舊顯得干凈又清爽;影血則穿著黑襯衣?,敯⑺⒁獾剿傧盗藘深w扣子,一枚黑色的逆五芒星掛墜在胸口前若隱若現(xiàn)。這倒不錯。她帶著欣賞的眼光去看問題——如果這個人把一件衣服穿得筆管條直,那反而跟他眼睛里的疏懶匹配不上了。

  動物們的判斷力總是很讓人嘆服。在小紅帽這里,瑪阿塔得到了以上結(jié)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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