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周檸在玉蘭與書菱的伺候下,洗漱完畢,正要用早膳,那名臉生的暗衛(wèi)又來了,周檸無奈的揉了揉額角,在暗衛(wèi)還未來得及行禮前,主動開口問道:“行了,別行禮了,我問你,是不是又有人來找我?”
暗衛(wèi)一愣,驚訝的回道:“周姑娘怎么知道的?”
“你這不是廢話嗎?”周檸丟給他一個大白眼:“這兩日只要見到你,除了有人來找我,還是有人來找我,能不能換句臺詞?”
暗衛(wèi)尷尬的撓了撓頭:“周姑娘,我、我?!?p> 周檸打斷了他的話:“好啦,好啦,我什么我,我告訴你啊,我在這個世界就沒認(rèn)識幾個人,來找我的都不是好人,不管這次是誰,你先等我用完早膳好嗎?不然我哪有力氣戰(zhàn)斗?!?p> “戰(zhàn)斗?”暗衛(wèi)好奇道。
“就是吵架啊,你別告訴我,昨日冽寒宮主來找我麻煩的事你不知道,真是夠浪費口水的,這兩日說的話比我這兩年說的竟然還要多?!敝軝幈г沟?。
暗衛(wèi)這才想起什么似的,忙道:“哦,尊主讓屬下轉(zhuǎn)告姑娘,冽寒宮主的話,您不要放在心上,獻(xiàn)祭既然有必須獻(xiàn)祭者心甘情愿這一說法,定是要尊重您的意愿的,您若不想,誰也強迫不了您,請周姑娘放心?!?p> “放心?放什么心?”周檸不屑的暗想:“說的這么好聽,不還是希望我獻(xiàn)祭嗎?不然何苦堂堂圣教教主要挖空心思撩我,竟然還能想出英雄救美這樣俗不可耐的招數(shù),真是不得不佩服他奇葩的想象力,還有那——拙劣的演技?!?p> “你叫什么名字?”周檸突然問道。
“回姑娘,屬下名廉陽?!?p> “綿羊?”
暗衛(wèi)的臉‘噌’的紅了個透頂:“姑娘,不是綿羊,是廉陽。”
“哎,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綿羊嗎。”
“是廉陽,是廉陽,姑娘,是廉陽,不是綿羊?!?p> 一頓早膳,因為有了這個憨憨的‘綿羊’在,周檸心情大好,就連玉蘭與書菱也忍不住跟著綿羊逗趣了幾句,算是周檸為數(shù)不多的熱鬧快樂時光了。
待周檸用過早膳,廉陽才終于松了一口氣,忙迫不及待的領(lǐng)著她向閆火堂走去,看的周檸暗暗好笑。
從翀輝洞到閆火堂的一路,周檸也在暗自猜測,此次前來的人會是誰,她并沒有問廉陽,因為廉陽被她逗的,羞的與她拉開了十幾米遠(yuǎn),倒是個極為憨厚可愛的大男孩兒。
周檸將認(rèn)識的人一一排除,她并不認(rèn)識多少這個時代的人,現(xiàn)下唯一跟她有接觸的就只剩下兩人,一個是云湘,另一個——
另一個人是周檸最不敢去想的人,而云湘前來找她,與她打一架,在罵她幾百句的可能性極大,她如此安慰著自己,可真到了閆火堂的大門外,看見里面的那道墨色身影,周檸的心還是狠狠一顫。
她向后退了兩步,想要在這人沒有發(fā)現(xiàn)她之前逃離,可是里面的人似乎等得有些焦急,在她向后退時,那人轉(zhuǎn)過了身,一雙明亮的眸子染上了黯然,清眉添上了愁緒,緊抿著唇,再不見往日的傲嬌與明媚。
他一身黑色墨衫,比起曾經(jīng)更顯寬松縹緲,一眼便能看出他清減了太多,筑塵轉(zhuǎn)身見到她的那一剎,雙眸一亮,可隨后見到她后退的動作時,那眼中的神采又瞬間黯淡下來:“我知道你不會愿意見我,我只是,只是想來看看你,兩年前,你未聽我解釋,走的太匆忙,我都沒有好好看看你。”
筑塵一步步向周檸走去,來到她面前時,聲音已哽咽的沙啞,眼中淚水涌現(xiàn),手顫抖的伸出,緊緊的握住了周檸的手。
那一瞬間的觸碰,兩人心中都極為復(fù)雜,誰能想到那無意中的一次分開,竟是讓兩個,在一起形影不離了三年的人徹底分開了又一個三年,時隔三年再見,兩人都已變了模樣,周檸的容貌再無從前的半點影子,而筑塵也長高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比周檸還要高出一頭左右,眉眼也開了,脫離了稚嫩,變得更加豐神俊朗。
“阿檸——”
這一生熟悉又陌生的輕喚,夾雜了太多的思念與無奈,周檸心中一顫,垂下眼簾,看著這只握著自己走了三年風(fēng)雨的手,無聲的嘆息,終究是自己疼愛寵溺了三年的人,如今被往事所困,周檸終是于心不忍。
“我們進(jìn)去說吧?!敝軝庉p聲道。
“好?!敝m順從的應(yīng)道。
從閆火堂大門到兩人面對面坐下,筑塵的手都沒有要松開的意思,就連他的眼睛也從未有一刻離開過周檸,周檸對上他的目光,另一只手撫上了自己的臉,勸道:“別看了,已經(jīng)沒有了當(dāng)初那張臉的半點影子。”
她的話說的一語雙關(guān),筑塵手指輕顫,卻沒有要松開她的意思,抿了抿唇,苦笑道:“原來你還是那么了解我?!?p> 周檸搖了搖頭:“你錯了,我了解的不是你,而是墨染,那一眼,我想,如果是墨染,他定是想要從這張臉上找到與從前那張臉的相似之處。”
“阿檸!別這樣,我難受?!敝m語帶乞求,僅周檸的這一句話,他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忙握緊了周檸的手,解釋道:“阿檸,我當(dāng)初并非有意騙你,我除了在身份上對你有所隱瞞之外,對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你也知道,身為圣教教主的無奈,我真的不想在那個高處不勝寒的地方慢慢等死,我只想過平凡的生活,就像咱們在一起的那三年,平淡快樂?!?p> “筑塵,回不去了,看開些吧。”
“不要,阿檸,叫我墨染好不好,我是你的墨染,不是筑塵,我們還像三年前一樣,如今我成了教主,再也沒有人能管我,我可以帶你走,我們回到過去,就你和我,我們還過粗茶淡飯,快樂安寧的日子好不好?阿檸——”
提及過往之事,往事一幕幕的浮現(xiàn)在眼前,筑塵哭的像個孩子,周檸站起身,繞過茶幾,走到他身邊蹲下,抱住了他,一手拍著他的背,一邊平靜道:“筑塵,別再自欺欺人了,我們是回不去的,你是圣教教主,而我是陰祀生人,你應(yīng)該清楚,陰祀生人是注定要獻(xiàn)祭的。”
“不,我不會讓你死的,我們都沒有資格讓你去獻(xiàn)祭,我一定會保護(hù)你,絕不會讓他們傷害你?!?p> “筑塵,別再幼稚了,為了我,與天下人為敵,不值得?!?p> 筑塵心中悲涼,冰寒入骨,心也在一瞬間痛入骨髓:“你護(hù)了我三年,我卻連讓你安穩(wěn)的活著,平淡的度過余生都做不到,我真是個廢物?!?p> 看著筑塵自怨,痛苦煎熬,周檸內(nèi)心也不好受,她在前世沒做過什么壞事,也從來沒有傷害過誰,只是一個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女孩,可是上天莫名其妙的將她弄到了這里,還給她定下了注定要死的結(jié)局,兩世悲劇,她到底做錯了什么?她又何其無辜?
“不要再說了,若你還記得我對你的那點好,就好好的生活,好好的做個教主,不要再將自己困在過去,這就是對我最好的報答了。”
可是我不想離開你,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為數(shù)不多最在意的人,我只想我們能夠回到過去?!?p> “你也說了,雖是為數(shù)不多,卻也不是唯一,筑塵,別太貪心了,何況,周檸與筑塵本就是陌生人?!?p> “別這樣,阿檸,不要這樣,我難受,叫我墨染好不好?我是你的墨染啊,你難道不要你的墨染了么?”
筑塵抱著周檸哭得撕心裂肺,這次,周檸卻是狠狠的推開了他,站起身,忍住了想要流淚的沖動,話語冰冷刺骨:“墨染早在三年前,就已經(jīng)死了!”
這句話驚得筑塵所有的話都吞入腹中,時光在流逝,空氣卻在這一瞬間徹底凝固,周檸不再多言,抬腳向外走去。
筑塵回過神來,踉蹌的從地上爬起,抓住了她的手腕,兩人矗立在原地,一時靜默無語,半晌過后,筑塵沙啞著開了口:“曾經(jīng)的阿檸,可有一點點的愛過墨染?”
“未曾!”
“筑塵跟周檸,能否成為朋友?”
周檸垂下眼簾,沉默半晌后,抿了抿唇,輕嘆道:“可以!”
一瞬間地獄,一瞬間天堂,大抵就是如此吧,筑塵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不再強求她,伸手入懷,從懷中掏出了一根精致的紅色寶石發(fā)簪,沙啞懷念道:“這發(fā)釵,是墨染用乞討來的錢,偷偷攢下買的,想要在阿檸十八歲生辰時,親手為阿檸帶上,可世事難料,阿檸的生辰還未到,墨染就與阿檸分開了,一分開就是三年,這發(fā)簪,原本是當(dāng)年最流行的款式,卻無緣昝在阿檸的發(fā)髻上,到了如今,已經(jīng)不再流行了,可它一直是墨染心中最大的遺憾,不知今日,可否讓墨染彌補這些年來,心中的遺憾?”
周檸看著發(fā)簪,雙眼泛紅:“你又何必——”
“可否讓墨染親手為阿檸戴上?彌補這些年來,心中的遺憾?”筑塵執(zhí)著道。
“好!”
周檸話落,筑塵才顫抖著手,將發(fā)簪別在了周檸的發(fā)絲上,淚水決堤:“當(dāng)時選擇紅色,是因為墨染覺得,只有紅色才能配得上阿檸,卻未想到今時的周檸,會是一身紅衫,與這發(fā)簪極配?!?p> 話落,那只握著周檸手腕的手也緩緩的松開:“你走吧,讓我看著你走?!?p> 周檸不再多言,抬步離開,這一松手、一抬腳,將徹底告別過往的三年,告別阿檸與墨染,再次相見,他是筑塵,而她——是周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