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光熹微,擺攤的小販絡(luò)繹不絕,還不到辰時,金城的街道上就已是人山人海,熱鬧非凡。
“唉!墨染,我發(fā)現(xiàn)火城和金城,好像都是早上人多,一到了中午下午,就沒什么人了,好奇怪,你知道這是為什么嗎?”
此時,周檸正蹲在一處拐角,雙眼發(fā)光的看著大街上的人流,激動地問一旁的墨染。
“你不知道?”墨染訝異的看向周檸道。
“我很應(yīng)該知道嗎?”周檸也有些疑惑。
墨染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一番周檸,直將周檸看的心里有些發(fā)毛,才道:“從古至今,每個教派所管轄的百姓,不論貧富,只要是能行走的男子,每日清晨都要出門站在陽光下,直到手腕處的血痣從紅色變成淡紫色,才可以回家,或是站在陰涼處?!?p> “每日清晨要沐浴陽光?這個聽起來倒是很有意思,有什么講究或者說法嗎?”
墨染瞳孔閃了閃,道:“聽說這樣做對身體有好處,也不知是真是假,畢竟無從判定,所以無所依據(jù)?!?p> “既然無從判定,更無所依據(jù),那這樣做豈不是很傻,就沒有人反對或是違逆嗎?”
墨染搖頭道:“沒有,這是自古流傳至今的一種習慣,在他們心里早已根深蒂固了,在你看來很傻的行為,其實在他們看來,和吃飯一樣平常,沒有什么區(qū)別?!?p> “那冬天呢?陰雨天呢?沒有太陽的情況下,是不是就不用出門了?還有你方才說的血痣,那又是什么東西?”
“陰天自然不用出門,血痣就是手腕中心的一顆米粒大小的紅色痣?!?p> 周檸聽后,看了看自己光滑的手腕,道:“騙人的吧,我怎么沒有?”
說罷,周檸抬頭看向墨染,只見墨染一臉鄙視的看著她道:“你又不是男子,當然沒有血痣,真是蠢死了?!?p> “血痣什么樣?讓我看下你的?!?p> 墨染說周檸蠢,周檸也不生氣,反正這么多天了,早都習以為常了,反而對墨染所說的血痣來了興趣,當機立斷撲了上去,在墨染還沒反應(yīng)過來時,一把將他撲在了地上,然后拉起他的袖子,仔細看了起來。
“你——你——你做什么?”回過神來的墨染看著騎在自己身上的周檸,一張俏臉瞬間漲的通紅,幾乎都快要滴出血似的,平日能言善辯的嘴此時也似乎打了結(jié),竟是罕見的磕巴起來。
“你可是男人,為什么你也沒有血痣?”
話音一落,突然,周檸似是想到了什么,臉上露出了然的神情,連忙站起身,又將墨染小心翼翼的扶起,還貼心的為他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塵土,才愧疚道:“對不起啊,我還以為你是男子,皮糙肉厚,所以才這么沒有分寸,沒有傷到你吧?”
周檸細語溫言,此時對墨染感到無比的愧疚,相處這么久,竟然沒有發(fā)現(xiàn)她是女扮男裝,自己還真是心大,那么多女扮男裝的小說橋段當真都白看了,還害得一個閉月羞花般嬌滴滴的小姑娘跟著自己淪落成了乞丐,真是罪過、罪過。
可此時,聞言后的墨染看向周檸,她正睜著一雙赤誠而又無辜的大眼,滿臉內(nèi)疚而又溫柔的看著自己。瞬間,墨染渾身一僵,須臾,渾身又是一陣輕顫,他只感覺到一股無名的怒火從腳趾一下蔓延到了頭發(fā)絲,半晌,才咬牙切齒的道:“我不是女人,我是男人。”
“啊——好好好,我懂我懂,放心吧,你是男人,是男人。”
墨染說的恨聲厲道,只可惜周檸根本沒當一回事,只以為他小孩子心性,覺得女扮男裝好玩,現(xiàn)在被自己無意拆穿了,要面子死活不承認罷了,完全沒放在心上。
“給!”周檸咬牙不舍得從身上的錢袋里,取出兩個金色的幣珠塞到墨染手里,道:“既然是女孩子,還是要有個女孩子的樣子,之前我不知道,現(xiàn)在既然知道了,也不能讓你跟著我一樣,這么衣衫襤褸的,這兩個幣珠,你拿去買身新衣服,剩下的,再買點好吃的,你瞧你瘦的,趕緊去吧,趁著這會人多,我正好開工?!?p> 周檸看著墨染瘦瘦小小的身子,有些憂愁的嘆了口氣,才抱著破碗向人群里走去。
一顆金幣,在這里可以買五十個包子,一百多個饅頭,從他們出了小村莊以來,一直都是周檸靠乞討?zhàn)B活兩人,有時候一天下來,運氣不好的情況下,只能要到幾個黑色幣珠,周檸為了攢錢,從來都是給墨染買包子,而她自己吃饅頭喝清水,
乞討之時,也都是周檸一人,而墨染只在一邊看著,他自小錦衣玉食,嬌生慣養(yǎng)著長大,眼高于頂,自然不會對比自己低賤的平民彎腰屈膝,其實,他完全可以帶著周檸回到教里,也自然不用在這般受罪,可是,他不想,從前的生活雖好,卻沒人真心待他,而如今雖苦,可是周檸卻可以將乞討來的錢全都緊著他花,現(xiàn)在,還給他錢買衣服,絲毫不在意她自己的衣服已經(jīng)破舊的不像樣子。
墨染一人在拐角處站了許久,被當成是女子,他本應(yīng)該是憤怒的,可此刻,他只覺得胸口悶悶的,視線也漸漸的有些模糊,透過模糊的視線,他看向手里兩顆小小的幣珠,明明很輕很涼,可他卻感覺幣珠沉重的壓手,而幣珠所觸碰到的皮膚,亦是滾熱而灼燙。
正午剛過,路上已經(jīng)是沒有什么行人,周檸回到破廟時,正看到一個纖細嬌弱的粉白色背影,那背影畏畏縮縮,看上去有些詭異,周檸心生警惕,將乞討到的錢貼身放好,才貓著身子向廟里靠近。
就在周檸與那身影還有幾步路時,卻不想周檸不小心踩到了枯葉,發(fā)出清脆的聲響,成功的將那背影驚動,猛然轉(zhuǎn)身看來。
‘咚!咚!咚?!軝幩查g石化,睜大了眼睛看著面前的人,只覺得心臟一陣狂跳:“好、好美!”她不由自主的贊嘆道。
眼前之人,一頭青絲披在腦后,不見任何裝飾物,只在離發(fā)端一掌距離處,用一條絲帶扎住,他眉如遠山,美目流盼,膚白勝雪,一身粉白羽蝶蘭流蘇長裙,襯的他更加美艷若桃李,清貴如雪梨,簡直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此時,他正微蹙著眉,緊抿著嘴,一臉惆悵而又迷茫的看著腰間的綢帶,似乎不之該如何下手。此人,正是墨染。
“你,你回來了啊?!蹦究吹街軝幒螅瑢擂蔚拇蛄寺曊泻?,又連忙轉(zhuǎn)過身去,隔絕了周檸如狼似虎的目光。
“墨染,你這樣真好看,以后你就這樣打扮吧,明日上街,我再給你買一些首飾,一定會讓你美的像仙子一樣的。”周檸連忙繞到墨染面前,驚喜道,顯然,她這是把墨染當成閨蜜或者小妹妹了。
墨染本想張口罵她傻,想斬釘截鐵的告訴她自己是男人,可是一抬頭看到她眼里的期待與歡喜,便將要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半晌,才訥訥道:“這就很好了,不要再瞎花錢了,我穿慣了男裝,突然穿女裝也不適應(yīng),咱們現(xiàn)在沒什么錢,這些沒有必要的,就別買了?!?p> 聽了墨染的話,周檸有些悻悻然,想了想道:“你放心,等我以后有了錢,一定會給你買很多很多首飾,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墨染的心里一暖,不由嘴角上揚,淺淺的笑了:“好?!彼麧瓭膽?yīng)著,又走到破廟里的佛像前,拿起先前放在祭桌上的油紙,遞給周檸道:“今天別吃饅頭了,吃這個?!?p> 周檸疑惑的打開油紙包,雙眼一亮:“燒雞!”
“嗯,以后咱們天天吃燒雞?!蹦緵Q定道。
“?。俊敝軝庴@愕,隨即立刻道:“你要是不喜歡吃包子,我可以給你買燒雞吃的,我還是算了吧,我不喜歡吃這個,而且吃多了還容易長胖,還那么貴,實在不劃算?!彼f著,又將手里的燒雞推到墨染面前,然后自顧自的從祭桌下面的藏著的布包里,取出一個早已冷卻的饅頭。
“你真是個傻子,我讓你吃你就吃,哪那么多廢話,不好吃也要吃。”墨染強硬的奪過她手里的饅頭,直接一個順手扔的老遠,周檸眼睜睜的看著遠去的饅頭,一臉的肉疼,可現(xiàn)在墨染是女子,她又不能跟女生吵架,何況還是這么漂亮的女生,只得為自己那遠去的饅頭默哀一把。
“墨染,雖然你扮男子成了習慣,說話粗聲粗氣的,我也都能理解,可是你如今穿著女裝,說話就不能注意一些嗎?!敝軝幮÷暤泥洁洁爨毂г雇?,才捧著燒雞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其實她也是很喜歡吃肉的,只是來到這里之后,生活一下子無比的艱難,她只得為長遠做打算,所以現(xiàn)在只能省吃簡用,如今算算,自己竟是有大半個月沒有吃到肉了,燒雞一入口,仿佛所有的味蕾都被勾了出來,什么饅頭包子,一瞬間全被她拋在了九霄云外。
墨染看著她一臉幸福的模樣,只感覺一顆心暖暖的,這是他從小到大,都沒有體會過的感受,很陌生,卻又很美妙。他從沒見到過這么傻的姑娘,傻的讓人憐愛。
“怎么了?”墨染見周檸吃燒雞的動作一頓,問道。
“墨染,你家在哪?你父母呢?你長得這么好看,想必家境也是不差的吧,那你是不是遲早有一天是要離開的?”
墨染原本含笑的眼睛瞬間暗淡下來,他轉(zhuǎn)頭看向廟外的天空,語氣微冷道:“我沒有父母,從小被爺爺帶大?!?p> “那你爺爺一定很疼你吧,你這樣不回家,他會不會很擔心?”
‘他是很擔心,卻不是擔心我,而是擔心這巨身體。’墨染心里冷笑,面上卻不顯的說道:“爺爺和我感情冷淡,并不是你想的那樣,他只一心想要把我培養(yǎng)成最優(yōu)秀的繼承人,從來不會過問我是否愿意,所以我有家,卻也不比你好多少。”
周檸內(nèi)心復(fù)雜,將墨染當成繼承人來培養(yǎng),果然如自己所想,墨染家里非富即貴,雖然如他所說,那個家的人冷情,可是人家將他養(yǎng)大,怎么說對他都是有恩,想必,他遲早都是要回去的吧。
墨染似是看出了周檸內(nèi)心所想,便主動開口道:“那個家,我是不愿意回的,現(xiàn)在的日子雖然苦,但是和你在一起很快樂,以后,我就跟著你了,哪兒也不去,你在哪我就在哪。”
“你說的都是真的?”
“嗯!”
“那好,以后你就是我的妹妹,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咱們兩姐妹,相互照顧,也絕對能闖出一番天地的?!?p> “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