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陽城陰云（三十四）

　　當天晚些時候，王奎便帶著兩名便衣去到潘旺的暫住地。那是老城區(qū)里的一片老式住宅區(qū)，緊挨著一條老街，房屋多為二至三層的私房。潘旺的家在一棟老式二層磚瓦房的頂樓，十來平米的面積連著一個露臺，墻體斑駁掉渣，窗框變形漏風，門前小巷逼仄擁擠，門牌號碼也已脫落。

　　王奎等人頗費了一番周折才找到那里。起先，他們計劃達到潘旺家后先在附近小心翼翼地開展排摸走訪，將周邊的地形摸清楚?？傻人麄冋娴拿脚送視r，已是華燈初上、萬家燈火的時候。一番觀察后，他們發(fā)現(xiàn)潘旺家的窗戶內(nèi)漆黑一片，不像有人住在其中的樣子。于是，他們找了一個隱蔽的觀察位，開始蹲守。近兩個小時過去了，潘旺家樓底的大門只進出過一位老太太，潘旺家則始終呈現(xiàn)出無人居住的樣子。王奎左右觀望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巷口有一家煙紙店，他留下同伴繼續(xù)蹲守，自己則借口買煙過去和店主老大爺攀談了起來。

　　雖說老城區(qū)的環(huán)境相對于新城區(qū)要臟亂差很多，但老城區(qū)也有老城區(qū)的好處，那就是人與人之間有著濃濃的鄰里情，這是新城區(qū)絕對匱乏的。也因著這一份鄰里情，居住在這里的人們彼此間都相對熟悉，日常也都會互相照應。無論誰家遇到困難，周邊人家都會伸出援助之手。正所謂“一方有難、八方支援”。王奎正是借著老城區(qū)這一獨特的優(yōu)勢，將潘旺家的情況摸了出來。

　　一番打聽之下，他才知道這一家人一個月之前就已經(jīng)不住在這里，說是家中長輩病重要回老家照料。王奎又打聽他們的老家在哪里？老大爺反饋說是龍溝村。王奎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一般灰心喪氣起來，心想劉盼成果然料事如神，潘旺的舉動都被他算計到了。潘旺當然不可能回到龍溝村，上午新城區(qū)派出所的民警已經(jīng)去核實過了?？梢姡送诎赴l(fā)前就已經(jīng)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一旦作案后便立即隱身?，F(xiàn)在需要弄清楚的就是，他的妻兒是否跟在他的身邊？若是在的話，事情便愈發(fā)難辦了。若是不在，或許他們還有一線機會。他們可以設法找到他妻兒的藏身處，再根據(jù)劉盼成所分析得那樣開展守候伏擊。潘旺總歸是要和家人聯(lián)系的，看住了他的妻兒也就等于看住了他。想明白這層關系后，王奎便帶著人打道回府了。

　　王奎等人垂頭喪氣地返回了新城區(qū)派出所，剛進門便被告知劉盼成在會議室里等待他們。于是，王奎立即帶著其他人去到了二樓會議室。

　　“劉隊，這么晚了您怎么又來這兒了？”王奎一進門便說開了。

　　“我心里總放不下，回家也休息不好，索性到這里來坐陣?！眲⑴纬珊敛谎陲梼?nèi)心的焦慮，“我剛又讓曲副所長陪著去了一趟白景榮的家里，希望能找點蛛絲馬跡出來……”

　　“有新發(fā)現(xiàn)嗎？”王奎關切地詢問道。

　　劉盼成搖了搖頭：“歹徒的作案手法十分干凈利落，除了刑科所先前找出來的那顆彈頭和那枚腳印外，真的很難有其他發(fā)現(xiàn)。”

　　“那就不好辦了?！蓖蹩趩实卣f道。

　　“你那里怎么樣了？”劉盼成詢問起王奎今日的進展，“看你們這么快就收工回來，想是一無所獲吧？”

　　“您還真是料事如神，所有的事都被您說著了?！蓖蹩H為落寞地說道，“潘旺家在老城區(qū)里本就不好找，等我們找到后天都黑了。去到那里之后，我們本來還打算來個迂回戰(zhàn)，誰知人家中根本就沒有人。我向周邊的鄰居側面打聽了一下，得知他們一個月前就已經(jīng)不住在那里了?！?p>　　劉盼成頷首，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那你們就沒再繼續(xù)追問他們?nèi)チ四睦?？”曲副所長焦急地在一旁插話道。

　　“怎么會不問？當然問了！”王奎沒好氣地接話道，“潘旺給周邊鄰居的解釋是，家中長輩病重要回家照料……”

　　“這不胡扯嗎？他的父親五年前就過世了，哪還來的病重長輩?。俊鼻彼L不滿地叫囂著。

　　“他可不得扯謊嗎？難道還要如實告訴別人他的去向嗎？這是怕我們抓不著他嗎？”王奎也是強硬地回擊道，“再說了，潘旺的父親是過世了，可保不齊他的岳丈還在呢？你就不興是他妻子的父母病重嗎？”

　　說到這里，王奎的眼睛突然一亮，一個念頭在他腦中一閃而過。

　　“對呀！瞧我這腦子，怎么早沒想到這一層呢？”王奎右手握拳，在左手掌心里重重一擊，“我們光圍著潘旺轉了，居然把他的妻子給忘了。我們可以去調(diào)查一下他妻子的資料呀！”

　　“等你想起來黃花菜都涼了?！鼻彼L揶揄道，“我們已經(jīng)在調(diào)查她了?！?p>　　王奎瞪大了眼睛，一臉的難以置信：“看不出曲副所長這次腦子轉得夠快的呀！”

　　“你別夸我?！鼻彼L這次倒是一改以往的作風，謙虛起來，“這次我不敢居功，都是劉隊的意思。我們只是根據(jù)他的指示開展工作?！?p>　　“您老又料敵先機了？”王奎打趣著劉盼成。

　　劉盼成沒有接口，說話的依舊是曲副所長：“今天下午你離開后，劉隊便又去找了治安支隊的馮隊，讓他們幫忙把潘旺老婆的戶籍資料給調(diào)出來。這不，我們也是剛剛拿到手?！鼻彼L揮著手中的兩頁紙，炫耀道，“一個多小時前從分局那兒傳真過來的，新鮮出爐，還燙手著吶！我們正在研究下一步要采取什么行動?！?p>　　“都查到什么了？”王奎雙眼閃著金光，興致勃勃地詢問道。

　　“潘旺的妻子名叫趙麗娟，王崗村人，1966年出生，今年32歲，比潘旺小四歲。”曲副所長就著手上的資料向王奎解釋道，“她和潘旺是86年初結的婚，兩人婚后育有一子，名叫潘子龍，今年已經(jīng)11歲了，目前就讀于陽城市中心小學，離他們家之前租住的那個地方很近，步行只要五分鐘?！?p>　　“王崗村不就在龍溝村邊上嗎？兩個村子是緊挨著的呀！”王奎出聲道，“潘旺的妻子會不會帶著兒子躲回王崗村了？”

　　“不可能?！鼻彼L斷然否定道，“現(xiàn)在又不是放假時間，小朋友還要上課吶！他們要是回了村里，小朋友讀書怎么辦？”

　　王奎顯然是忽略了，不過他的腦子轉得很快，轉瞬便又開口道：“那我們不是正好可以到學校門口去堵小朋友？只要一路跟著他放學回家，我們就可以找到他們目前的暫住地了。明天一早我親自去一趟學校。”王奎信誓旦旦地說著。

　　“明天周六，學校放假，你上哪兒找人去？”

　　曲副所長一句話將王奎剛燃起的斗志又給澆滅了。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說，該怎么辦？”王奎有些急眼了。

　　“你看你，動不動就急眼，劉隊說的一點沒錯，你這暴脾氣要改?！鼻彼L并不著惱，反而不疾不徐地說著，“你不都說你師傅料事如神嗎？這事他早就有計劃了。我們剛才已經(jīng)和陽城市中心小學的校長取得了聯(lián)系，也已經(jīng)找到了潘子龍就讀班級的班主任。明天我們先去學校，和校長以及班主任做個溝通。盡量在不給人家學校聲譽造成影響的情況下，設法通過學校聯(lián)絡上趙麗娟，再說服她去勸說潘旺來我們這兒投案自首?！?p>　　“我真是搞不懂，這個潘旺在作案時有沒有考慮過他的妻兒的處境和感受??？”王奎義憤填膺地嚷嚷道，“他的年紀和我一般大，他的兒子和我家小子也差不多歲數(shù)，這要換作我，我一定要為我家那小子多考慮考慮，要是同學們知道他的父親是個搶劫殺人犯，一定會嘲笑他、孤立他，這讓他以后在學校、在社會上還怎么抬得起頭來做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