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處于整個皇宮的東南角,春燕奉命前去回太后的命令的時候,總能經(jīng)過幾次。
那地方富麗堂皇,叫人看一眼都覺得眼花繚亂得很,春燕不過是個婢子,哪兒敢多瞧,每每匆匆一看便走了。
可如今,她卻這樣細心裝扮,被她效忠的主子送到這兒來,在這龍床上等候天下最尊貴的男人的臨幸。
門外傳來腳步聲,沉穩(wěn)緩慢,只叫春燕的心都要到嗓子眼兒了。
終于那男人露出了全貌,星眸劍眉,五官精致而不失英氣,端的一副俊美無儔的模樣,叫人挪不開眼睛。
他就是大魏的第十六個皇帝,周煜——他十六歲登基,至今已有十年,但他還是從前那副少年的模樣,幾乎沒有改變。
“你就是春燕?”
“是。”
“替朕更衣吧?!?p> 春燕顫抖著起身上前,低著腦袋卻是忽然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周煜一愣,卻只是冷眼瞧著,并未讓她站起來卻也沒有治春燕的罪。
“陛下,奴婢…奴婢不愿侍寢。”
春燕知道自己這番話說出來,便是死罪,即便能僥幸活下來,說不定也沒法像從前一樣做個高高在上的一等宮女了。
但她還是跪了,她不愿意這輩子就這樣渾渾噩噩的葬送一個囂張跋扈的主子手里。
“說說你的理由?!?p> 幸而周煜并不是什么暴戾的君主,他將已經(jīng)松開些許的腰帶系了回去,做到桌邊,命春燕說話。
春燕咬著牙,道:“回陛下,奴婢聽聞,近日有大梁的人前來求娶公主。這本是締結(jié)兩國秦晉之好的大喜事,可奴婢也聽說了,華安公主她,體弱多病,怕是受不了舟車勞頓。故而按照我朝慣例,陛下一定會挑選世家女子前往和親?!?p> 周煜突然揚了唇,露出一個奇異的笑容來,他知道這個丫頭想要什么了,可和親勢必要將她冊為公主,若是……
“奴婢斗膽,懇請代替公主前往大梁,若是日后兩國交戰(zhàn),陛下也大可不必顧忌奴婢賤命?!贝貉嘁е勒f出這番話已是極限,可她強撐著,繼續(xù)道,“陛下,世家小姐背后盤根錯節(jié),而奴婢無父無母更無兄弟姊妹,孤身一人,無所畏懼?!?p> 周煜沉思片刻并未立刻答應(yīng),他揚聲喚了林公公進來,在他耳邊低言幾句,不過一會兒林公公就拿著一個精致的小瓷瓶走了進來。
當著春燕的面,把磁瓶里的液體倒進了那杯茶中,隨后周煜指了指那一盞茶,溫聲道:“喝了這杯茶,朕便隨了你的心意?!?p> 春燕渾身一顫,吶吶的不敢上前,她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孩子,前兒才剛剛及笄,今兒就要遭遇如此事情,會害怕倒也是常事了。
“不敢?那就…”
“敢!”
春燕壯著膽子打斷了周煜的話,撲倒桌前仰頭將那茶一飲而盡,絲毫沒有猶豫。
周煜眸子里不可避免的閃過一絲贊賞,這樣的女子就和么送去大梁,實在可惜了。
“好,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賤名,春燕?!?p> 周煜起身轉(zhuǎn)頭離開,只留下一句話:“我朝公主沒有這樣的名字,往后改名叫湄?!?p> “是,奴婢遵旨?!?p> 春燕…啊不,該改叫周湄了。
外頭的婢子魚貫而入,低眉順眼的,一口一個公主殿下,替她更衣洗漱,又恭恭敬敬的把周湄送到了離乾清宮最近的宮室——清寧殿。
不多時,又進來一個約摸二十來歲的姑姑,挽著發(fā)髻,穿著彰顯身份的宮服,對著周湄行禮:“殿下,奴婢芳芮,奉命前來伺候殿下。”
“多謝姑姑……”
周湄還沒有習慣,大驚失色,連忙起身朝著芳芮行禮,芳芮不等周湄屈下膝,便一個跨步躲開了。
“殿下,公主要有公主的樣子,奴婢向您行禮,是奴婢的本分。殿下應(yīng)當從容受之,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驚慌失措。”
芳芮擰著眉毛,對周湄說教,周湄心想,若是此刻有皮影戲,那芳芮定是青面獠牙的壞蛋。
不過周湄可不敢造次,她撐著面子,甚至揚起下巴裝作自己很習慣的樣子。
“下去吧,我要安置了?!?p> “是,殿下要是有什么事兒,可以喚奴婢名字,奴婢就在外頭?!?p> “我知道了?!?p> 周湄見芳芮出去了,才終于松了口氣,她想起自己方才喝的那一盞茶,臉色變了幾遍,終于還是灰敗下來。
或許她以為可以逃出生天的路,其實只是另一條不歸路,她逃不出去也反抗不了,能做的就只有不斷的接受臣服臣服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