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沒安好心

　　亥時過半，隊伍才陸陸續(xù)續(xù)到達(dá)青秀莊。這莊子背靠青峰山，又臨著秀湖，故而得名青秀莊。滿是綠植的山峰遮住了大半的太陽，是個夏日避暑的好地方。又加上莊子在山腳下無需爬山，車馬走的也算得上順暢。這莊子本分為南北兩苑，只因著今年通知的急，往年這個季節(jié)來的次數(shù)也甚少，此次便只收拾出了南苑出來。薛泠本以為來的人少，這莊子必定不大，走進(jìn)卻嚇了一跳。雖說夜晚看得不算真切，可借著燭火卻也能感受到單她一人的院子都從一頭望不到底。

　　因著時間一晚，到了后眾人匆匆將物拾卸到屋內(nèi)，便張羅著熄燈休息了。尤其是蘭枝臨秋二人，路上兩人因著許久沒外出而興奮的嘰嘰喳喳了一路，算算從起床到現(xiàn)在已有一整日未眠了。這二人倒是倒頭就睡了，薛泠卻由于這一路好眠，此刻變得毫無睡意。翻來覆去入睡無果后，薛泠嘆了口氣，披上件薄外衣便悄聲走了出去?？纯丛谕忾g說是值夜，卻睡的不知今夕何夕的臨秋，薛泠無奈的笑了笑，輕輕關(guān)上門往院中走去。

　　抬頭望向夜空，月色正好。山野之間的夜晚不似城中那般悶熱。薛泠一人并未拿著燈籠照明，只是借著依稀的月色沿著小路向外走去。順著她住的院子外的小路一路下去，是個看上去有些古樸的亭子。薛泠向四周瞅了瞅，并沒看到有人在。不由納悶，也不是是哪里竟一個婢子也不在。消了想喝杯茶的念頭，只走去坐下歇息一番。

　　薛泠見四下無人，長呼一口氣。將雙腿直直的擺開，雙手輕撐著長椅兩邊，微微低頭歡快的看著自己搖晃的繡鞋。薛泠傻傻的樂著，自覺心情極好。出了皇宮又沒有條條框框在身邊的日子，仿佛回到了未出閣的時光。只是，薛泠有些太過興奮，完全沒注意到身后的動靜。過了一會，薛泠才瞥見自己身旁的地面上投出一道長長的黑影。

　　“?。　毖︺龌仡^看見嚴(yán)玢正背著手站在她身后，不知看了多久。突如其來的驚嚇，使得她差點一屁股跌在地上。差的那點是嚴(yán)玢及時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咚、咚、咚，寂靜的亭子間，薛泠只能聽的到自己那許是被嚇到聲音過大的心跳聲。安靜的氛圍使得身體所有感官被放大。她能感覺得到嚴(yán)玢那有些熾熱的手心透過著那件薄衫傳來的溫度。不過只是愣神片刻，又稍恢復(fù)了神智，借力站了起來。厚著臉皮當(dāng)作剛剛一切無人看到，“嚴(yán)大人怎么在這？”

　　“這里是臣的院子?！?p>　　聽到這句話，好不容易維持的儀態(tài)僵了一下。嚴(yán)玢看在眼里，卻不露聲色道，“我還以為你這是特意來找我的?！?p>　　薛泠還未從剛剛那陣子回過神來，并沒注意到嚴(yán)玢話中的稱呼不妥，只是一股腦的順著他的話說，“要找也應(yīng)是你來找我，一路沒安好心。”

　　嚴(yán)玢挑了挑眉，委實沒想到這小皇后說話這么直白。而薛泠自己也沒想到，為何自己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jīng)把自己心里的話直接說出來了。竟真是自己這一路睡迷糊了還不曾清醒過來？

　　只是襯著月光望著嚴(yán)玢的臉，薛泠想到，這般好面皮也確實會讓人腦袋不清醒罷。只是自己打心眼里不愿承認(rèn)是那會被皮相所迷惑的一般女子，只得清清嗓子，希望嚴(yán)玢快點把這個話題翻過去。

　　只是未能如她所愿，嚴(yán)玢輕笑著坐在了剛剛薛泠坐過的長椅上，抬頭看著半靠在石桌的薛泠，“娘娘怎知，臣此行是要尋娘娘的？”

　　薛泠并未正面回答他，只是反問道：“你知道些什么？”

　　看著薛泠突然正色，嚴(yán)玢也收起臉上那副不上心的笑，直起身子來。

　　“臣想和娘娘談筆交易?！?p>　　交易？薛泠聽了這話心中便有些數(shù)了，雖說心里想的這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也能遇到，面上還不愿露了怯。

　　“我堂堂一國皇后，掌管六宮，為何要與你一個前朝外男扯上關(guān)系？”薛泠說完這話腦子又轉(zhuǎn)了起來，這嚴(yán)玢看似并不關(guān)心于朝內(nèi)的黨爭，卻手握重兵，這等肥肉主動找上自己，也得逼著對方先交了底。況且薛泠自認(rèn)那事的保密工作李劭應(yīng)做得天|衣無縫才是，自己既沒有把柄在對方手上，自是要先開口的一方求著她以后才不會受人掣肘。

　　嚴(yán)玢聽到這話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會，突的笑了一聲，似是對這話嗤之以鼻。從懷中掏出一封折子和一張信紙，在薛泠眼前晃了兩下。

　　“朝中見過陛下筆書的人并不多，自是無人知道這折子上的批紅出自皇后娘娘只手?！?p>　　薛泠死死盯著他手中的東西，那張信紙分明是她閨閣時在府中無聊所寫，為何會在嚴(yán)玢手里。

　　嚴(yán)玢看著她這震驚的模樣繼續(xù)道，“即使娘娘可以不在乎落得個牝雞司晨的名號，卻也不想薛相因此蒙羞吧，薛相恪盡職守為國為民了大半輩子，最后女兒落得這么個名號豈不是毀了他的半生心血。”

　　薛泠仍是盯著他手中的東西，神色中卻透露出幾分動容。雖說阿爹是知曉這一切的，可是時至今日不愿求阿爹幫忙不正是因為自己不愿再多連累阿爹。如若自己也能從這攤子中。。。薛泠已不敢再多奢望。

　　“你想要什么？”薛泠回看他。

　　嚴(yán)玢從長椅站了起來，和薛泠平視?？粗请p好看的眼睛道，“臣愿與娘娘結(jié)盟?！眹?yán)玢把折子收回懷里，“娘娘現(xiàn)今朝中無人可用，亦無法向朝臣下折子。此時你我結(jié)盟，對娘娘來說可謂是百利無害?！?p>　　薛泠心想這嚴(yán)玢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自己確是無法孑立于朝堂之上，亦無法有信心能讓嚴(yán)玢保守住秘密。嘆了口氣，除了怒李劭這邊不過月余時間就讓人窺視了去外，還嘆自己為何自找麻煩，似尋常人家的女眷等著婚配后在宅院內(nèi)相夫教子不好嗎。不過這個對于平時薛泠來說有些墮落的念頭，也不過一閃而過。

　　“那嚴(yán)大人不妨說說你能為本宮做什么？”薛泠終是松了口，即使她知這嚴(yán)玢所圖必然不小，現(xiàn)在的她卻也不得不與虎謀皮。

　　不等嚴(yán)玢開口，薛泠又道，“今年春闈與殿試都耽擱了，過了年關(guān)后，本宮想加場會試，這來年中舉之人皆可與今年舉人共赴春闈。”

　　嚴(yán)玢微皺眉，思考著可行性。想著薛泠為尋人才，這舉動算不得出格，便點頭應(yīng)了。

　　薛泠借著道，“這加的會試女子亦可參加?！?p>　　嚴(yán)玢不由有些愣住，雖說這朝中也設(shè)有女官，可多是于后宮之中的小職，也無需參加科考。女子參加科考，單不論可否實行，便是可行，又能有幾人能到殿試。不由覺得這小皇后太過天真。心中雖這么想，面上卻不顯，應(yīng)了下來，“好，此事今日我會上折子。”

　　薛泠沒想到嚴(yán)玢應(yīng)的這樣干脆，不由覺得對方要求的事定不輕松。只是沒想到等了許久也不見下文。

　　“走吧，再待下去，天都要亮了?！闭f著嚴(yán)玢便走出了亭子。

　　走了幾步回頭看到薛泠還留在原地，“臣所求之事娘娘不久后會知道的。”

　　薛泠這才回過神來，看著嚴(yán)玢離開的背影，自己也沿著路回了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