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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羽活佛

第122章 同心人

魅羽活佛 高魅 7439 2021-03-03 11:38:09

    “剪燭長老,”外間有小僧人報,“梓溪長老又遣人來拿藥了?!?p>  身為藍菁寺知客僧的剪燭放低手中的賬本,緊皺的眉頭讓布滿老人斑的臉上又多了幾條褶子?!斑@樣下去,何時是個頭?。俊彼现L腔說。

  “可是,”小僧人怯怯地問,“總不能說不給吧?”

  剪燭將賬本啪地一聲扔到面前的桌上?!白詮纳蠋熕先思覉A寂,寺里收到的捐贈就一落千丈。原先我忙起來的時候一天接待四五個香主,現(xiàn)在是四五天也難見到個人影兒。”

  剪燭越說越窩火,已到了晚飯時分,卻全然沒有胃口?!八」馑碌目安紒磉@里守孝就罷了,這都多少天了還賴著不走?現(xiàn)在受了傷,不回自個兒家養(yǎng)傷,帶著那么一幫打手住在這兒勞民傷財?shù)?,誰受得了?家大業(yè)大也經(jīng)不起糟蹋?!?p>  “長老此言差矣,”小僧人湊前兩步,壓低聲音說,“梓溪長老是最有可能繼承上師法座的弟子。您現(xiàn)在要是怠慢了他,將來他若真的搬來做堪布,那可不就……”

  剪燭半晌沒說話?!罢娴搅四且蝗?,我還不如轉(zhuǎn)投龍螈寺算了。人家龍螈寺雖說也是一年前沒了堪布,現(xiàn)在那個鶴瑯,同樣是上師帶過的徒弟,行事作風(fēng)穩(wěn)重又靠譜。再看看這個梓溪,整天都搗鼓些什么呢?”

  剪燭這么一說,小僧人似乎也來勁兒了,又湊上前兩步。“可不是嘛。才去上師的密室里拿走了地晶散功丸,聽說過幾天又要動用母神罩。這不剛剛還派了歐富那倆蠢萌搭檔去捉回一個——”

  “你等等,什么搭檔?”

  “大家都管那倆叫‘蠢萌搭檔’?!?p>  剪燭的臉笑得擠成一團。正要說話,外間又跑來個小僧人?!伴L老,有香主來了!”

  剪燭立刻起身,臉上嬉笑之色全無。撫了下衣衫上的褶皺,又從一旁的木架上取了串上等成色的佛珠掛到脖子上,才邁著方步走出里間屋。

  停步,回身沖先前的小僧人道:“給梓溪長老拿藥。再同長老說,本寺目前庫房吃緊,問長老能否從印光寺運些物資來,接濟一下?!?p>  ******

  剪燭踏著暮色進入知客寮的待客廳,見二人坐在那里,邊喝茶邊低語。當中一個中年男子衣著講究、氣質(zhì)華貴、容貌不俗。按說他這個年齡的富人階層,常見的都是油光滿面、大腹便便。此男卻肩寬背直、目清如水,一看就不是普通的世俗權(quán)貴。

  他身邊坐著個俊朗小生,一身樸素的藍布隨從裝束。身材修長矯健,多半是內(nèi)外兼修的好手,是隨從也是保鏢。然而眼波流動處,又有些勾魂攝魄之姿。剪燭雖是出家人,可常年接待各色香客,閱人無數(shù)。只掃了兩眼,就能斷定這主仆二男有點“那種關(guān)系”。不過這自然不是他所關(guān)心的。

  各種禮貌寒暄之后,剪燭也坐下,神色既親和又不市儈,將千古名寺中一代名知客的角色拿捏得恰到好處。

  “不知朱員外此次來敝寺,除了求福增壽之外,還有什么特殊的心愿嗎?”

  中年男人靦腆地笑了,快速瞥了他的隨從一眼?!捌鋵?,主要是他……想給他的祖母祈福。”

  隨從聞言略微低頭,臉色有些泛紅。又像突然想起什么,站起身,把隨身攜帶的一個長方盒子雙手捧到剪燭面前。

  果然是那種關(guān)系,剪燭心道,面上自然是不動聲色。先是按照慣例將捐贈事宜處理完畢,同二位香主講了明日的安排。隨后吩咐手下準備晚宴。

  晚宴還請了寺里兩位長老作陪。臨近尾聲時,剪燭低調(diào)退席,將手下小照客喚到另一間屋,仔細囑咐道:“房間嘛,準備一間就好了,要寬敞點兒的。對客人的需求時刻留意。除此之外,若沒有大事,不要去打探人家的隱私,懂了嗎?”

  ******

  魅羽同境初來到客房時,已過了僧人們休息的時刻。然而桌上擺著兩盤精致的點心果子,壺里的茶是剛沏的。一張大雙人床上鋪著嶄新的竹席,掛著干凈的蚊帳,讓人看著就想躺上去。

  “今晚我打地鋪,”境初生硬地說,“你上下床時可別踩到我?!?p>  魅羽忍著笑,在桌邊坐下,開始大口吃起盤里的點心來。

  “你不是才吃完嗎?”他在她對面坐下,不解地問。

  “今天捐出去的銀子本來是留著蓋樓的,”她恨恨地說,“白便宜他們了。能吃回來多少吃多少?!?p>  他饒有興趣地望著她?!耙婚_始你讓我故意顯露些曖昧關(guān)系,我還不贊同?,F(xiàn)在看來,效果確實不錯。你當時是怎么想的?”

  她不屑地撇了下嘴?!按蠖鄶?shù)人喬裝改扮時,會盡量把原有的特色都隱去。以為只有樣樣普通、不引人注目,才不會被懷疑。殊不知,現(xiàn)實常常比話本更離奇。越是尋常人,越應(yīng)當有些違背常理的地方,才更可信?!?p>  他深吸一口氣,向后靠在椅背上?!拔腋氵@么大的時候,大學(xué)還沒讀完,說起社會閱歷跟白癡一樣。一個小姑娘這么多鬼心眼兒,是好是壞?”

  “當你擔心的是能否活下來時,就不會在乎好和壞。行了,”她有些不耐煩,“你趕緊探一下天脈的走向,我待會兒就要行動了?!?p>  “行動取消,”他淡淡地說,“就當是來做善事吧?!?p>  她停嘴?!澳阏f什么?”

  “之前沒來的時候,我還以為這里就跟你們龍螈寺差不多?,F(xiàn)在看來完全不是一個級別。一旦行動敗露,你根本走不脫?!?p>  魅羽不以為然?!八{菁寺一向都戒備森嚴,可我今晚就是去看看,不會被發(fā)現(xiàn),更不會和人動手。先把情況探明白了,制定好相應(yīng)的策略,才好回去叫大家一起行動?!?p>  見他不語,又說:“現(xiàn)在打道回府,然后呢?此事就這么算了嗎?無論鶴瑯做不做藍菁寺堪布,我都不能眼看著他多年修為化為烏有。況且等梓溪這家伙做大了,遲早還是會打去龍螈寺?!?p>  境初嘆了口氣,坐在桌邊閉上眼睛。魅羽知道他現(xiàn)在不需要打坐也能感知到天脈了。過了會兒,他睜開眼,指著西南方說:“那邊的山峰上有座細長的殿宇,共五層。天脈都是沖著最高層去的。”

  她站起來。“我可能要晚些回來,你先休息。倘若天亮前還沒見到我,你就自己離開?!?p>  他跟到門口?!扒f小心。情況不妙就趕緊溜,交由我來處理?!?p>  她點點頭,心里卻道,你來處理?你又能做什么?

  ******

  出了知客寮,不多久便轉(zhuǎn)上山路。魅羽抬頭看了眼西南方那座尖尖的殿宇,最上面一層透出昏黃的燈光。

  這是她第三次來藍菁寺,對地形地貌和殿宇布局已有大致了解。前兩次來的時候她還不會探視法,得防著人,此刻邊走邊將靈識擴散在周遭。大部分僧人已睡下,路上偶爾有個把人出現(xiàn),還未走近她便已知曉。真要躲無可躲的話,使個攝心術(shù)扮作剛才的小僧人之一便是了。

  走了一會兒,靈識中聽到有好多人在念經(jīng)。是在一個隱秘的場所,若不用探視法是沒可能聽到的。按說這里是寺廟,即便深夜有人念經(jīng)也算正常??慎扔鹗枪淼莱錾恚瑢觎`有特殊的感應(yīng)。這經(jīng)文雖是第一次聽到,也能辨別出是用來“魂識分離”的。稍一凝神傾聽便覺前額如錐子扎著一般疼。

  奇怪,這么多人聚在一起念這種詭異的經(jīng)文是要做什么?又探視了一下,確定聲音的來源是個建在地下的殿堂,入口在附近一座小倉庫里。要不要進去看看?她今晚行動的目的只是探查天脈匯集的情況。倘若此刻闖進去看個究竟,勢必會打草驚蛇。就算自己跑得了,境初難保不落到他們手里。

  于是決定不管閑事,繼續(xù)上山。不久后便到了那座細長殿宇的腳下。雖是夏夜,冷風(fēng)呼呼地吹著,同下方的寺院似乎不在同一個時空。抬頭見殿宇比遠看要高不少,圓筒形,有個尖頂,窗戶都很小。正門上方寫著“萬匯閣”三個字。

  萬匯閣?魅羽琢磨著這個名字。這塊匾看著至少有百年歷史了,難道天脈朝這里匯集并非最近才有的事?

  雙目微閉,將神識向殿內(nèi)延伸,卻被什么禁制擋住了。好吧,那就只能進去看了。倘若碰上什么人,她就用攝心術(shù)變成歐富二人的樣子。

  伸手去推木門,做好準備門是被鎖上了的,不料一推就開了。魅羽皺了皺眉,直覺哪里不太對勁兒。一個特意設(shè)了禁制不讓查探的地方,卻是誰都能抬腳就進的,似乎不太合理。然而自己若是因此便嚇得轉(zhuǎn)身離開,未免也太可笑了。

  入門后的左邊是個旋轉(zhuǎn)木樓梯,正前方是本層的大殿。殿里點著香燈,能隱約看到巨大的彩色壁畫和幾張桌臺,上面供著小尊玉佛像,擺著紙筆、木魚、香爐等。雖然光線昏暗,但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

  于是回到樓梯間,一直上到最高層,都沒見人影。既然境初說天脈都是朝著這層涌來的,她便在正殿中多站了一會兒。

  頂層雖點著燈,但好像很久沒人上來過了。除了窗戶外的風(fēng)聲很大,沒啥特別,預(yù)想中的洶涌澎湃的感覺也未出現(xiàn)??磥砩倭四且粋€“種魂”,是完全感知不到天脈存在的。

  但若是這樣的話,梓溪又是怎么從天脈中探知神龍發(fā)散的靈氣的呢?一邊想著,一邊從樓梯間走下去。這趟查探可謂毫無收獲,就這么回去有些不甘心。想著要不要扮作歐富二人的樣子,隨便抓個小僧人問問梓溪的所在……

  不對,魅羽止步,前后左右望了望。明明只有四段樓梯,以她上下樓的速度,按說這時早就該到底層了。剛剛她雖然在想事情,可也不至于錯過出口。此刻身在的樓梯間和剛才的一樣,然而一旁沒有殿堂,就是墻壁。

  轉(zhuǎn)身上樓。沒走多久樓梯便沒有了,頭頂是塊厚厚的青石板。她抬手敲了下,便知自己絕無可能打開。為何出路會被堵死了呢?是自動的,還是自始至終她都在別人的監(jiān)視之下?

  無論如何,現(xiàn)在除了繼續(xù)下行也別無他法??熳咭彩亲?,慢走也是走,干脆施展輕功奔了下去。

  ******

  “南無離勃陀羅尼,南無波具嗡支利……”

  錚引坐在地藏殿中央的蓮花座上,耳中聽四周的僧人此起彼伏地念著《三心妄歸咒》。與其說坐,倒不如說是被綁在靠背上。身上那些鋼針已被一根根拔出,當然這并不是為了減輕他的痛苦,只是怕他支撐不到最后一刻而已。

  而他寧肯那些鋼針還留在身體里分散他的注意力,那種痛至少是正常的、能被人接受的。咒語帶給他的,則是種從里到外翻了個個兒一般的眩暈和惡心。

  怎么形容呢?錚引自己是不暈船的,但他在部隊時聽說過,有的士兵在海上遇到大風(fēng)浪時必須拿繩子綁起來。否則會難受得一個勁兒要從甲板上跳下去,拉都拉不住。錚引此刻就是這種情形,寧可承受別的痛苦,寧可立刻死掉才好。

  過了不知多久,惡心感淡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是種撕裂。像是有只手伸進他的腦殼中,將布袋一樣的大腦一點一點往外拽。在這種撕扯中,布袋破了個洞,撒了些東西出來。是些完全無法分辨的過去世的記憶,光怪陸離的景色,重疊在一起的話語和文字。

  就在這片混沌凌亂的靈識中,忽然有東西一閃而過。在那一剎那,所有的痛苦和雜音都被屏蔽了。他看到她在不遠處的地面上悄悄走過,也知道她的神識曾在某一刻拋向了這邊。于是他便追著她,同她一齊上山。

  “你參軍前都沒和人打過架?”她問,靠在新兵訓(xùn)練場的欄桿上,午后的陽光落在她的頭頂,有幾根頭發(fā)隨著她身體的晃動在變換著色澤。他當時就很奇怪,自己的視力一向很差,但有關(guān)她的細節(jié)卻很少錯過。

  “不可能啊,法王跟我說你們修羅人打架是家常便飯。越親密的人,越打得頻繁……怎么你沒有很親密的人嗎?”

  不好!錚引突然在法座上睜開血紅的眼睛,望著周圍一圈圈圍著他、盤腿念經(jīng)的那些僧人?!安灰ツ抢铮 彼宦暣蠛?,“不要下去!”

  萬匯閣的禁制只對用法力探視的人起作用,錚引的天眼可以毫無阻礙地看進去。

  念經(jīng)的僧人們愣住了,像看怪物一樣看著他,一片鴉雀無聲。

  接著便見錚引身上的繩索一段段滑落。他從法座上站起來,如僵尸一般晃晃悠悠朝前方走去。念經(jīng)的這些僧人平日多是負責(zé)做法事的。剛開始時還有幾個武僧在一旁守著,見錚引被綁得結(jié)結(jié)實實,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早已離開了?,F(xiàn)下大部分僧人往一旁讓路,有三人躍至他前方,揮拳打來。

  錚引一手握住其中一個人的拳頭,手腕一擰,那人便被拋向半空,腦袋撞上一個柱子,額頭滿是血地摔到地下。其余人大叫,四散而逃。

  ******

  魅羽一口氣下了十幾層,似乎隱約聽到人聲,而且像是有不少人。接著便見到一扇木門,伸手推開木門后,一個巨大的山洞呈現(xiàn)在面前。

  里面一眼望去大概有一二百人之多,男女老少都有,穿著平民的衣服。在這些人中散落著桌椅、床鋪,和日常用具。這些家具之間沒有任何屏障,床上也沒掛簾子,就是這樣零散地擺放著。山洞中央有個溫泉池,在汩汩地冒著熱氣。

  這些人有的坐在桌邊吃飯,有的幾人圍成一圈下棋,還有的在空地上打拳,或者在床上睡覺。奇怪的是,在如此大規(guī)模的群居生活中,沒有任何人顯露不適或不愉快的神色。無論男女老少,似乎誰和誰都很親密的樣子。

  “你好,”站在靠近門口的一個中年婦女試探地朝魅羽說。女人就是普通農(nóng)婦的樣子,帶著和藹又羞怯的笑。

  “你好,”她旁邊的中年男子說。

  “你好。”“你好。”“你好?!薄?p>  大廳中突然都是問候聲,所有人都轉(zhuǎn)頭向著門口,朝魅羽禮貌地問候道。

  “加入我們吧,小公子,”一個年輕姑娘對魅羽說。

  “加?!薄叭?。”“我。”“們?!薄鞍?。”這一句話的五個字分別出自不同的五個人,卻連貫地如同從一張嘴里說出來的一樣。

  魅羽打了個冷顫。長這么大遇到的詭異事件數(shù)不勝數(shù),還沒有比眼下這幅情形更為可怖的。

  “不需要在這兒待很久,”先前的中年女子走近兩步,誠懇地說,“頭幾天剛剛連心的時候,必須住在一起。等過了這幾天,我們又可以回到各自來的地方,而我們將不再孤單。”

  她的話還沒說完,其余的人便放下手中的事物朝魅羽包圍過來。每個人的神色都帶著期待,像是羊群找到了那只失散已久的羔羊,又似缺了一塊拼圖的畫現(xiàn)在終于可以湊齊了。

  連心……魅羽意識到這一切都是怎么一回事兒了。先是在空處天遇到那個“千面人”,每轉(zhuǎn)一次身就變成一個不同的人。其后在少光天怪洞里見到那些連在一起的大型肢體,以及高維世界正在逐漸滅亡的事實。把這些都聯(lián)系起來,便得出一個結(jié)論——

  一些高維人為了逃脫滅亡的命運,決定轉(zhuǎn)到六道來生活。然而因為他們比六道人多了一個維度,一個高維人便需要對應(yīng)很多六道人。這就像一個三維人在地下的影子并非一成不變的,要變成影子來生活的話,便需要很多個影子。原則上說,這個數(shù)目是無窮盡的,不過只要足夠多的話,估計也能將就著過。

  眼前這些平民原本在六道中毫無聯(lián)系?,F(xiàn)在都被同一個高維人的靈魂給附體了,言行坐臥便都和一個人一樣,心心相通。等“連心”過程結(jié)束后,這些人看似是回到了各自原先的世界中生活,靈魂卻能時時溝通。這太可怕了!只要想象一下,有這么一支部隊,里面所有的士兵都是心意相通的,那這支部隊所能產(chǎn)生的攻擊力豈非不可限量?

  “都給我站??!”魅羽朝緩慢走來的人群斥道,“我只說一遍——誰碰我一下我就要誰的命,無論男女老少?!?p>  聽她這么一說,人群齊齊站定,就像訓(xùn)練有素的士兵聽到長官喊了聲“立定”一樣。接著所有人一齊張口,開始烏魯烏魯?shù)啬钜环N咒語。魅羽登時雙腿一軟,跪倒在地上。

  按說以她此刻的修為,單是聽人念咒不該有如此反應(yīng)。然而咒語這種東西,念的人越多、念得越整齊,法力便越強?,F(xiàn)在是有一二百人在同時念,而這些人一條心、一張嘴,產(chǎn)生的威力是無法抵抗的。

  咒語一刻不停。同時有兩人走到魅羽兩側(cè),一邊一個將她架起,提到洞中央的溫池前。池子里仰面飄著四五個人,都是和尚打扮,看不清容貌也不知死活。眨眼間魅羽便被扔了進去,同時咒語聲停了。這池子自然是有古怪,她的身子一沾到水就勁力全失。

  現(xiàn)在魅羽也同另幾個人一樣,仰面浮在溫池上,雙目空洞無神地望著洞頂。洞里的人們又恢復(fù)了他們的日常生活,繼續(xù)著剛才被打斷的活動。魅羽的心里先是一萬個后悔,剛剛真應(yīng)當聽境初的話。她太高估自己一個人的能力了。

  然而過了會兒,憤恨與焦慮隨著周身的力氣便散去了,越來越感到舒適無比。

  挺好的呀,她想。我累壞了,不如就這么躺著吧……

  ******

  “快走,”一個蒼老的聲音在她身旁說。魅羽一開始以為自己聽錯了,在這池中都是和她一樣半死不活的人,怎么會有人說話?

  直到手臂被人狠狠抓了一下,這才把頭扭過去,見一個老僧人和她并排漂浮在水面上。老人的臉上滿是痛苦和悔恨,但她還是能認得出來——此人竟是珈寶!

  原來珈寶還沒有死。他大概也是和自己一樣,不愿被高維人附體才被扔到這池子里來的。當然看這幅形容枯槁的模樣,離死也不遠了??设飨??梓溪應(yīng)當知道珈寶的狀況,為何會允許自己的生父被如此對待?

  “我送你離開,”珈寶費力地說,“救救梓溪,他已經(jīng)不是他自己了。求你救救我的孩兒……”

  說到這里,珈寶也不等她應(yīng)承,伸手托住魅羽的后背。魅羽只覺一股大力將她從水中拋了出來,摔到地面上。還未站起身,先是劃了一個陰陽魚扔向人群中,頃刻間一片鬼哭狼嚎、血肉橫飛。

  這些人都是無辜的,她心里暗道。然而陌巖曾在無回河上同她說過,凡是威脅到自己生命的人,不對他們做善惡好壞的評判。

  站起身后掃了一眼水面。珈寶閉著眼一動不動地漂著,耗盡最后一絲真氣后已經(jīng)歸西了。再看前方的民眾,慌亂過后似乎又要開始念咒。這次魅羽搶先一步念起了太上老君的咒語,雖是一人對百人,也足夠眾人頭暈?zāi)垦?、自顧不暇。接著起身從人群上空飛過,出了木門,回到樓梯間,將門在身后關(guān)好。

  一刻也不耽擱,沖著門所對著的那面墻,集聚內(nèi)力使了招木靈掌的“摧枯拉朽”,重重擊在面前的墻上。整個萬匯閣都跟著震了一下,四周墻壁上紛紛落下灰塵和木屑。

  魅羽想的是,萬匯閣是建在峭壁的頂端,之前樓梯一路下來也沒偏移過。既然門后是山洞,那門的對面必然是通向外部最近的地方。

  “出什么事了?”背后的山洞中有人在叫,“山崩了?地震了?”

  魅羽又一掌擊出。手掌紅了,小臂的骨頭似乎要震裂。墻上出現(xiàn)了裂痕,有磚石的碎片從頭頂往下掉。再來一掌。

  轟!一個半人高的洞在面前出現(xiàn),魅羽借著出掌的力道飛了出去。

  ******

  突然從憋悶的墳?zāi)怪熊S入清涼的夜空,想到自己差點兒就陰溝里翻船死在這里了,心中又是慶幸又是后怕。

  低頭看下方,各條山路上正在不斷涌現(xiàn)出手執(zhí)火把或弓箭的武僧,時不時抬頭朝萬匯閣和半空中的魅羽指指點點。境初說得沒錯,藍菁寺不愧是一代名剎。雖然堪布不在了,聽到動靜后還是能迅速做出反應(yīng),秩序井然,毫不慌亂。

  照理說,魅羽此刻直接從上空飛出龍螈寺,那誰也奈何她不了。但想到境初還留在知客寮,稍稍辨認了一下方位,便沖地面某處俯沖下去。在下落的過程中,地上移動的火龍迅速朝她的降落地點匯集。一排排羽箭呼嘯著升空,魅羽連忙在空中翻滾躲避。

  雙腳在客房門前落地后,用探視法一掃,發(fā)現(xiàn)整個院落都沒有他的身影。這時天將蒙蒙亮,難道已經(jīng)下山了?

  雙腳離地,重回半空。這次沒升多高,就被一股無形的大力給硬生生壓回地面,砸到山路旁的草地上。抬眼看半空,一個銅鍋蓋一樣的事物在頭頂上方旋轉(zhuǎn)著,不知是藍菁寺的什么法器。她整個人被壓在地上,別說再飛了,就是站也站不起來,喘氣都困難。

  “陌巖的這些徒弟們,真是和茅坑里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p>  魅羽抬頭,見梓溪坐在一頂四人抬的小轎中,身邊站著面目浮腫的歐富二人。看來梓溪上次被鶴瑯傷得也不輕,既是如此,要登萬匯閣自然諸多不便。

  “這個妖女屢次壞我們的事,”富鳴忻恨恨地說,“先前沒認出她來,又著了她的道兒。不必和她啰嗦,放箭!”

  一聲令下,萬箭升空,朝著魅羽所在處飛來。這當中有支箭,雖然外形和其它箭一樣,卻飛得異常迅疾兇猛。毫無疑問,只有神箭手才能射出這一箭的氣勢。

  然而這支箭不是朝著她來的,而是射向了她上方的法器。只聽叮的一聲,法器被彈開,魅羽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縱身上躍,箭雨紛紛插到了她腳下的地面。

  再扭頭四顧,見東方不遠處的天空有艘船在全速趕來,正是送她和境初來人間的那艘特種部隊飛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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