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云冉峰回來已經(jīng)二十天了。幾個師兄在慢慢恢復(fù)，魅羽的眉毛也長出來了。而陌巖則昏昏醒醒，一直不見好。
這天是十一月初七，冬至。圓輪節(jié)那天分手的時候，大師姐和蘭馨已經(jīng)和她說好，今日午時來寺外接她回去。所以今天就是她最后一天做肥果了。在她第一天來龍螈寺的時候，就盼著這一天的到來?，F(xiàn)在贏了殿試，拿回了曼珠沙華，可謂功德圓滿。
食不知味地吃了早飯，又和師兄們帶領(lǐng)僧眾簡短地上了早課后，她便去了一趟寶華殿。守在殿外的兩名僧值見是她，只是行了個禮，沒有多問。
來到大廳，那朵鮮紅的曼沙珠華就放在原先存放枯玉禪的地方，便如二十天前初見時一般鮮艷。雖然已經(jīng)離了根莖，只要定時澆點水，寶花再存?zhèn)€一兩年都沒有問題。
她澆完水后，靜靜站在那里看了一會兒。此刻這朵沒有霞光的寶花，實在沒啥看頭，就是一朵普通的紅蜘蛛花。她這次前后花了五個月，歷經(jīng)大大小小數(shù)不過來的搏斗，最終的目的就是要拿到此花，回去獻(xiàn)給兮遠(yuǎn)師父。讓他可以徹底擺脫鬼道的肉身，不日便和人間與他修為齊平的幾人一起位列仙班。
此刻她若是偷偷把花藏在身上出去，大殿里的禁制對她是開放的，看守的僧人也不會查問。她也可以自己偷偷吃掉，今后便可堂而皇之地在人間生活，再不用擔(dān)心誰嗅到她身上的鬼氣。
可是……她抬頭四顧，看到的是那日在此處，被藤者頭領(lǐng)殞擢刺傷的陌巖。這會是她生平第一次任務(wù)失敗，而且也是她最后一次從兮遠(yuǎn)那里接受任務(wù)了。
從寶華殿出來，她徑直去了勘布禪院。這些天因為她和其他師兄們常來，桑凈也懶得出來招呼了。她進(jìn)屋的時候，剛好碰見鶴瑯和洛石走出來。鶴瑯的神色已經(jīng)完全恢復(fù)了，洛石的胳膊上還綁著條木頭。
“師父今天好多了！”二人興奮地沖她說。
魅羽快步走進(jìn)臥房。雖然之前也來過客廳幾次，這還是她第一次進(jìn)他的臥房。她隨意瞄了幾眼，除了放衣服的木柜，其余的桌子和書架上到處都是紙張和書稿。
只見陸錦和何楊坐在床邊僅有的兩把椅子上。二人年紀(jì)都還小，所以也沒顧及到陌巖的神色有多蒼白，就一句接一句地和他說話。陌巖安靜地聽著，偶爾會點點頭。
“師父，”魅羽行了個禮。看看屋里的情況，決定就站在那里好了。她總不能一屁股坐到床上去吧，姑且不說床邊的空余能不能容得下她的屁股。
“你們先回去吧，”陌巖對另兩個徒弟說。
二人起身從魅羽身邊走過的時候，她注意到他們臉上有些鬼鬼的神色，知道他們在想什么，不過此刻她已經(jīng)不在乎這些了。她在其中一把椅子上坐了下來，不知為何，首先想到的便是在云冉峰山洞里，夜摩天人偷襲前，他對自己說的最后一句話。
“辦完這件事后，你就要離開了吧？”
當(dāng)時她沒有回答?；蛟S因為那時她還不知道答案，或許只是太震驚了。無論如何，此刻她已經(jīng)想清楚了。
可巧了，他在想的，也是同一件事。“你還會在這兒待多久？”
她放在腿兩側(cè)的手抓住了自己的僧袍下擺。鬼道的這種借身術(shù)，如果半年內(nèi)不離開借身，那真身就再也拿不回來了。她可就得一輩子以目前這幅尊榮生活下去了，而且是做為一個男人。
可那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她不就是一直以這幅不大體面的模樣出現(xiàn)在他身邊的嗎？若是換回原來的樣子，她將無法繼續(xù)留在這里。就這樣吧，他繼續(xù)做他的高僧。自己就以徒弟的身份一直在他身邊，就挺好。
當(dāng)然，等他服用了寶花，修為晉升至金剛上師，他便會和珈寶一樣，能夠察覺到她身上的妖氣。那時她會將自己原先的身份和盤托出。如果他不肯留她，她自會離開，至少不會有什么遺憾了。
“我、是不是一定要減肥？”
她沒有直接回答他剛才的問題，可是他卻笑了。笑得很好看，雖然臉色還很蒼白。
“當(dāng)然不是。”
他拍拍床邊，示意她坐過來。她從椅子里起身，勉強(qiáng)挨著床邊坐下。
“師父，我有一個問題，”她有點兒調(diào)皮地說，“你到底是喜歡男人還是女人？”
他若有所思地望了她一會兒。然后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在她的眉心不重也不輕地點了一下。
“什么男人女人的？我喜歡的就是你。神仙也好，畜生餓鬼也罷?！?p> 她暗暗吸了一口氣。之前還只是懷疑高僧們男女通吃，原來連動物鬼怪都無所謂啊。
耳中又聽他說道：“現(xiàn)在想來，我真是挺幸運的。幾年前你師祖突然離世，只留下一封簡短的信。我繼任那時候，幾乎什么都沒有。沒想到你大師兄很快就出現(xiàn)了，并且告訴了我他從珈寶那里偷聽來的，有關(guān)云冉峰的秘密。否則，我可能根本沒興趣去參加什么殿試。”
“哦？他為什么要離開珈寶？”
“珈寶和梓溪都是擁護(hù)涅道的。鶴瑯不贊同涅道的主張，自然也不希望做他的擁護(hù)者?！?p> 原來如此。魅羽對鶴瑯離開藍(lán)菁寺轉(zhuǎn)投龍螈寺一事一直有疑問。從珈寶上次提及他時的愛護(hù)之情，可以肯定鶴瑯若是留在藍(lán)菁寺，必然前途無量。原來大師兄竟是個如此有主意的人！
“這次的殿試，我原本也沒有多大把握。結(jié)果你又出現(xiàn)了，總能在各種緊要關(guān)頭替我化解危機(jī)。所以我說我幸運啊?！?p> 魅羽心里很想問他，他是什么時候開始喜歡自己的。這點兒她一直都想不通。僅僅是因為她總能化解危機(jī)嗎？
“在你出現(xiàn)之前，我的生活很簡單?！彼难酃鈷哌^屋里四處擺放的一排排書稿?！白x書和修行對我來說都很有趣，但是我從來也沒想到，人，也可以很有趣?！?p> “可是，”她不解地說，“學(xué)佛的目的不就是要摒棄七情六欲嗎？”
“誰說的！”他的聲音有點兒大?！靶扌胁⒉皇亲屖裁词虑槎疾话l(fā)生，否則直接死了不就行了？佛說，萬法皆空，一切唯心造。這里面很明顯的一個意思，很多人卻沒看出來——心，可不是空的，更不是假的。它是大千世界、三界六道中，唯一真實的存在。也是我們在判斷一個人時，應(yīng)當(dāng)秉持的唯一依據(jù)?！?p> 魅羽抬起頭，陷入了沉思中。她一直管自己目前的男身叫假身。事實上，自己所謂的那個“真身”，不也是同樣的假嗎？用道家的話來說，都是五行陰陽和合而成。難道說，換了身體的她，便不再是魅羽了？
想到這里，她突然記起大師姐和蘭馨。她倆可能已經(jīng)在寺外等著了。自己即使改了主意，也應(yīng)該讓她們知道。
“師父，我那兩個朋友今日來看我，我去去就回?！?p> 他的臉上閃過一絲陰郁?！罢娴闹皇侨トゾ突?？”
“當(dāng)然了！我保證?！?p> 她笑著在他手上快速捏了一下，站起身來。走到門口的時候，回頭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他。突然一個念頭不知從哪兒冒出來：倘若這就是她和他的最后一面呢？
她立刻把這個念頭甩開。她已經(jīng)打定主意要留在這里了，就是天王老子也休想讓她就范。
******
出了勘布禪院，魅羽徑直走到寺門口。約好的在門口不遠(yuǎn)處的小樹林里會面。待她到了那里之后，果然見大師姐站在林中，依舊是戴著斗笠，一身青衣。蘭馨在不遠(yuǎn)處，黃衫裹在毛領(lǐng)披風(fēng)里，坐在一塊青石上休息。二人見她手里沒拿包袱，有些詫異。
魅羽摸摸自己的光頭?！澳巧丁⒛銈兓厝グ?，”她有些生硬地說，“行動失敗了，所以、我就留在這里了?！?p> 蘭馨一邊站起來，一邊撇著嘴笑了?！傲粼谶@兒做肥禿和尚，連真身都不要了？”
魅羽轉(zhuǎn)過身去，不看她們。
“哎呦呦，”蘭馨笑得前仰后合?！罢媸窍氩坏桨?！平日咱那個愛美如命，去哪兒都要招蜂引蝶的小妮子，現(xiàn)在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了?！?p> 這時大師姐走了過來。“蘭馨，你先回客棧等著。我有話和你二師姐說?！?p> 不知為什么，大師姐的語氣讓魅羽心底升起了一陣惶恐?？粗m馨離去的身影，她突然有種很不好的預(yù)感。
大師姐背過身去，走開兩步，好像她也需要勇氣才能說出下面的話。
“你們一直好奇，我為何要殺了勒御。在我九歲那年，勒御是個采花賊。他那時修為已經(jīng)不低，可以時常來鬼道，做了很多案。但由于一直神出鬼沒的，誰也捉不住他。那時候師父還未隱居，大家便請他出來除惡。”
魅羽聽著，大概猜到接下來發(fā)生的事了。
“那年我不幸在街上被他看見，起了歹意，一直跟蹤到我家里，殺了我相依為命的父親。還好師父那天已經(jīng)捕捉到了他的蹤跡，及時趕來把我救下，重傷勒御。但被他的飛沙走石掌迷了眼睛，讓他走脫了。之后師父將我藏在鶴虛山，怕人看到我的容貌再生事端，便一直沒有同外人提起過。”
原來如此。魅羽心想，難怪大師姐如此恨勒御。所以兮遠(yuǎn)回去后便研制了無風(fēng)自動掌來對付勒御的飛沙走石。
“再那之后，勒御不敢來鬼道了。也不知隨后怎么被他發(fā)現(xiàn)了在月圓之夜來人間的通路，便轉(zhuǎn)去人間作案。師父聽說后，去人間追查過幾次。不過從鬼道去人間畢竟麻煩，所以有好一陣子這事兒也就擱下了。
“直到五年前，師父聽說勒御經(jīng)常在濱州長廖一代出現(xiàn)，好像在找什么東西。他便再一次動身去人間，最終追查到七空所在的寺。可惜晚了一步，他趕到時勒御已經(jīng)殺了七空和肥果，正要帶著枯玉禪離開。”
“也就是說勒御那時候就知道枯玉禪的所在了？”
大師姐回過身來，點點頭?！袄沼忠淮我姷綆煾?，使出飛沙走石掌發(fā)現(xiàn)不敵，為了逃跑便將枯玉禪遠(yuǎn)遠(yuǎn)地扔了出去。師父不清楚枯玉禪是否會被摔壞，只得飛身去接枯玉禪，又讓勒御給逃了。”
魅羽點點頭，不過心下疑惑：大師姐說的這些，她早就想知道了，可這些和她是否留在龍螈寺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呢？
“師父將我和枯玉禪一同帶回鶴虛山。我原本只打算靜靜在谷里待著，好好向師父學(xué)本事，將來有一天找勒御報仇。誰知某日，靈寶天尊突然來做客，不知和師父說了些什么。之后不久鬼道便叛亂了，一直打上了天庭。王母娘娘的七個仙女，在混亂中被殺了。”
“靈寶天尊？”魅羽試探地問：“就是位列三清，僅次于元始天尊的那個靈寶天尊？”
大師姐點點頭。
魅羽皺眉?！拔乙恢辈幻靼祝瑤煾笧楹我縿庸淼琅褋y。師姐你的意思是，整件事是靈寶天尊指使師父去做的？”
大師姐又道：“我之所以如此確定，是因為自從靈寶來訪之后，師父就像變了個人。原先他是個很淡定的人，與世無爭?？纱蚰侵螅?jīng)常同我抱怨，說他對佛國和天庭統(tǒng)治的不滿。有次他喝多了，甚至跟我說……跟我說他想要取代玉帝?！?p> “?。俊摈扔痖L大了嘴巴，不敢相信兮遠(yuǎn)會有這種想法。
“而要取締玉帝，他首先要完成兩件事。一件是要找七個女弟子，要有靈性，能修法術(shù)的，同時還得是絕色。之前的七仙女是王母的養(yǎng)女，現(xiàn)在天庭正缺七個新人。
“我知道，你們幾個姐妹一直都好奇，師父為何有使不完的金銀，和人間難得一見的珍寶。我剛?cè)霂熼T的時候，我們還挺清苦的呢。我猜想，這些都是靈寶資助他的?！?p> 魅羽突然一陣憤怒。“就像窯子里養(yǎng)的雛妓嗎？那為什么鶯絡(luò)可以嫁人？”
“因為宜梅莊張家的特殊地位，”大師姐嘆了口氣。“這也就是師父要完成的第二件事。玉帝原本就出自人間，現(xiàn)如今的張家乃是玉帝親弟弟的后代。又因為玉帝和王母一直無后，所以都說大公子將來會繼承玉帝的位置。師父便一共找了八個女弟子，把鶯絡(luò)嫁給了張家的大公子?！?p> “那很好啊，”魅羽冷冷地說。
大師姐搖了搖頭。“誰料大公子自從結(jié)婚以來，便滿足于家庭生活，已經(jīng)名言不會擔(dān)當(dāng)重任了。偏又趕上二公子從小便志向遠(yuǎn)大，拜師名門，也是老爺太太的最愛。所以師傅的意思，便是要你嫁給二公子?！?p> 魅羽的臉沉了下來?！拔乙遣辉敢饽?？”
大師姐掀開面紗，雙手握住魅羽的胳膊，憐惜地看著她?！澳愕牢覟楹我恢睂δ信閻鄄宦劜粏?？師父為了防止節(jié)外生枝，已在我們這些姐妹的靈力里下了毒。如果在沒有解藥的情況下和其他男子結(jié)合的話，會毒發(fā)身亡?！?p> “什么？”魅羽身子向后倒去，被大師姐緊緊抓住。不可能?。繋煾敢幌蚨寄敲刺蹛鬯齻兘忝脗?，她無論如何也不相信他會下得去手。
“魅羽，你不要責(zé)怪師父?！贝髱熃銚u了搖她?！疤热魶]有師父收留我們，我們?nèi)缃襁€不是在普通的鬼道人家里受苦，飯都吃不飽？他一直督促我們勤練武功和修為，讓我們接受各種任務(wù)，就是預(yù)備著以后天庭再有政變的時候，我們可以自己保護(hù)自己。而且你知道的，咱們姐妹幾個里，師父一向最疼愛你了。”
是嗎？魅羽撅著嘴，不以為然。不是大師姐你嗎？
大師姐握住她的手?！镑扔?，師父讓我把枯玉禪交給你，希望你能順利完成任務(wù)，這樣就能名正言順地成為我們師姐妹中嫁給張二公子的那個人。將來師父頂替了玉帝的位置，絕不會虧待你們夫婦。這已經(jīng)是他能為你做的最好的安排了?！?p> 魅羽掙脫了大師姐的雙手?！拔也还?！我是不會跟你們回去的。原先不會，現(xiàn)在就更不想了，”她倔犟地說。
而且，不能那啥就不那啥嘛。她反正是男人，他們倆此生都是師徒關(guān)系。
“哎呀，你怎么就是不開竅！”大師姐搖著頭?！斑@些都是靈寶天尊計劃的。靈寶天尊是什么樣的人？整個道門的二老板。你以為你逃脫得了自己的命運嗎？”
說著，她把魅羽摟到懷里，輕拍著她的背。此刻若是有外人在場，看到大師姐這樣一個絕色美女如此摟著一個肥僧人，定會驚得連下巴都掉下來。
魅羽忽然想起了乾筠。齊姥觀就是天庭在人間的走狗，他那日應(yīng)該就是奉命前來探查自己和陌巖的關(guān)系的。只是，她總覺得應(yīng)該還有些什么，被自己忽略掉了。
“我知道你對陌巖有感情，可是他是高僧，和你本就不會有結(jié)果的。張公子乃是修道界的翹楚，人品武功都是一等一，多少女子的夢中情人。想想我和你那些可憐的師妹們，我們求都求不來，注定要在天界萬年孤獨。魅羽，你可不要辜負(fù)了師父對你的一番好意啊?！?p> ******
魅羽回到她的僧房，簡單收拾了下行李。除了陌巖手錄的三本書，《藏遺錄》、《緲?biāo)刂?、和《九磚學(xué)》，以及路上要用的銀兩、帕子、三四件內(nèi)衣，也委實沒有什么可拿的。她嘆了口氣，龍螈寺的僧衣僧袍以后都用不著了。
收拾完后，站在屋里，朝勘布禪院和飛卯小院的方向虛望了望。她現(xiàn)在全靠一口怒氣撐著，這兩個地方她不能去，去了就崩潰了。但是她又不想馬上離開，雖然大師姐和蘭馨正在山下的客棧等著她。想了想，決定再去一趟藏經(jīng)閣。
午后的藏經(jīng)閣寂靜無人。先清掃了下本來就不臟的地，擦了一遍桌椅。然后走在排排的書架間，用眼睛把每個架上的書快速掃了一遍，把新近被搞亂次序的重新擺回去。
來到存放手印心法的那排書面前，她停住了。原地怔了一會兒，又繼續(xù)往前走。
等再次回到僧房時，前后一個時辰都過去了。她從桌上拎起已經(jīng)包好的行李便出門了。
今晚飛卯會來找她嗎？她邊走邊想。最近它在她房中留宿的天數(shù)越來越多了，她還特意為它制備了一床小棉被。一想到那只毛茸茸的小飛兔，坐在她僧房門前的臺階上，左等她不來，右等她不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出什么事兒了，也不知她為何不要它了，她的心就像被剜去了一樣。
除了飛卯在等她，還有……她使勁按下另一個念頭。不是現(xiàn)在，現(xiàn)在她需要力量離開這里。
一腳踏出寺門，便望見了日日和陌巖繞寺晨跑的小路。
“若是你路上出了什么事，我們?nèi)ツ睦镎夷?？”這話是那次她自己從公主府跑回來后，他說的。他當(dāng)時是真的生氣了，因為他在意她的安危。
“你們再也找不到我了，”魅羽在心里說，回頭望了一眼寺門，“因為肥果這個人，從此便在這世界上消失了?！?p> 可是在她回到鶴虛山之前，她還要為他做最后一件事。
高魅
感謝：清野閣下淺田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