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本來面貌

　　“老左，你竟然沒事，真是太好了！”

　　小半個時辰后，袁百戶等人匆匆趕回，見到左忠良和其他聚集過來的異聞司人馬，不由得面露狂喜，難以置信。

　　左忠良顧不上他們，捂著肩膀?qū)Χ自谀抢矧炓暿w的老者道：“宮老，你覺得那人究竟什么來歷？”

　　宮老站起身，感嘆道：“不知道，但深不可測，深不可測??！”

　　左忠良道：“怎么說？”

　　宮老道：“你們來看這傷口，這魔道是沒有絲毫反抗就被殺死的，出手者起碼也得有煉氣后期修為?！?p>　　“但據(jù)你所說，他突然憑空出現(xiàn)，無論是陰靈鬼魅之流，還是能夠瞞過魔道的障眼法，隱身術(shù)，都意味著可能是筑基以上……”

　　他說到這里，提及另外一事：“不知你是否曾聽說，前段時日巡城衛(wèi)辦了一樁刺殺案?！?p>　　左忠良神色微動：“有所耳聞?！?p>　　宮老道：“最初巡城衛(wèi)找不到人，還打算向我們求助，但后來又說不用，我打聽了一下，才知是有神秘人物暗中相助?！?p>　　左忠良道：“半個月前有人傳訊司部，告知瀧河義莊之事，這才得以剿滅當(dāng)?shù)馗C點?！?p>　　袁百戶忍不住插嘴道：“我們今夜被人纏住，似乎也是不明人士暗助?！?p>　　宮老道：“通過這些線索不難確認(rèn)，有神秘高人在暗中關(guān)注我們，或許是同一人，否則無法藏得那么嚴(yán)實。”

　　“暫時可以認(rèn)為，他偏向于友善立場，但身份來歷不明，始終是個威脅，千萬不可掉以輕心?！?p>　　左忠良和袁百戶等人聞言都沉默了，好一陣才道：“是！”

　　宮老神色一肅，對眾人道：“今夜殲滅此間魔道，全竟其功，是場大捷，但我部亦損失慘重，回去之后定要征調(diào)高手，加派人馬，各分舵堂口的懶散遲鈍也要嚴(yán)厲整頓！”

　　私下里卻對左忠良和袁百戶傳音道：“你們過來，我有事交代?！?p>　　兩人隨宮老來到僻靜處，問道：“宮老，什么事？”

　　宮老道：“最近魔道活動頻繁，各處窩點相繼暴露，看來是要有大動作?！?p>　　“但這些按部就班應(yīng)對即可，真正的威脅，反而還是這種人物?！?p>　　兩人疑惑道：“之前不是說了嗎？”

　　宮老道：“我怕軍心動搖，沒有直言，那人其實可能不止筑基！”

　　兩人訝然：“不止筑基，那豈不就是說……”

　　宮老輕嘆一聲，無奈說道：“看來，有必要上報宗門了?！?p>　　“但前輩高人們云游的云游，閉關(guān)的閉關(guān)，也不會太在意這邊，你們要好自為之。”

　　……

　　“漣河縣大捷！異聞司偵破漣河僵尸案，擊斃魔道傳教特使及爪牙若干，現(xiàn)該縣縣城及周邊鄉(xiāng)里已基本肅清，安全無虞?！?p>　　駙馬府中，李柃斜躺在散發(fā)清香的黃花梨搖椅上，一邊吃著侍女喂到嘴邊的蜜瓜，一邊查閱邸報。

　　果不其然，已經(jīng)有了昨夜之事的通告。

　　“太平文章！不知道的人看了，當(dāng)真還要以為已經(jīng)海晏河清。”

　　李柃面上浮現(xiàn)一絲諷色。

　　不過細(xì)品之下，卻又發(fā)覺，這的確概括了當(dāng)?shù)氐男蝿荨?p>　　那里的魔道已經(jīng)基本肅清。

　　“只是肅清一處容易，其他城池和郡縣不知還有多少魔道隱匿?！?p>　　“這兩國烽煙一起，內(nèi)防空虛，什么妖魔精怪跳出來了，說不定還要來王城搞事情??！”

　　李柃想起在木特使那里所見的地圖。

　　最開始時，他并不知道那意味著什么，但如今想來，可能會和魔道潛伏的據(jù)點，或者想要謀取的目標(biāo)有關(guān)。

　　玄辛國雖然不是什么大王朝，但卻也有數(shù)千萬人口，倘若加上各地瞞報的隱戶或者如同駙馬府中諸多奴仆下人那般的附庸，得往上億去。

　　蕓蕓眾生之中，有太多的生老病死，天災(zāi)人禍不為人知。

　　修士們不可能時刻關(guān)注凡人，倘若有什么魔道暗中謀害人命，煉制魔怪，招募弟子，要積累到一定程度才會被人發(fā)現(xiàn)。

　　李柃暗暗嘆息間，忽見一道彩色云霞從院外飄來，如同霓虹。

　　李柃有些瞠目，訝然道：“這不是青絲煉化的蜃氣云么，怎么變得如此花俏了？”

　　“夫君，快來看啊，這蜃氣云竟然可以變色！”

　　九公主從外面進(jìn)來，頗為高興的向李柃展示最新發(fā)現(xiàn)。

　　“我用變化法門試了一下，結(jié)果就成這樣了，你看這多好玩？”

　　她把一大團(tuán)如同棉花糖的云朵捏來捏去，改變形狀之余，如同變色龍般變換不同的色彩。

　　“焚香生煙，凝而不散，可以剪分其縷……”

　　“看來這蜃氣云繼承了這種凝聚的特性啊。”

　　李柃忍不住對九公主道：“這可不僅僅只是好玩而已，倘若有心，可以用來生成幻象，迷惑敵人?！?p>　　九公主道：“若說幻術(shù)，仙門里自有專門的神通法訣可以修持，多賴靈氣和法力的變化，不必仰賴外物?！?p>　　李柃道：“那倒也是。”

　　九公主興致高昂道：“正好趁著云煞綿柔改造一番，到時混合煉罡固化下來，對了，夫君，你說我該把它變成什么樣子和顏色好？”

　　李柃道：“隨便吧，你高興就行?！?p>　　九公主來到搖椅旁，推著李柃的肩膀搖晃，不依道：“夫君你好敷衍啊，快幫我想想。”

　　李柃哭笑不得，他哪里知道這種事情？

　　好不容易胡謅了幾個建議哄她，李柃受到啟發(fā)，卻是生出個莫名的思路。

　　神魂夜游的下一步是日游。

　　無論夜游，日游，本質(zhì)上都是出竅的能力。

　　這個循序漸進(jìn)持續(xù)強(qiáng)化，就能水到渠成，不用多操心。

　　修煉資糧方面，信靈香本身就可以保證基礎(chǔ)供應(yīng)，魔指木又有宗門和香事局那邊可以利用，這個也需要耐心等待時機(jī)出現(xiàn)。

　　但是元嬰境界所擁有的另外一項基本能力，要靠自己去探索。

　　那個能力，正是法相變化！

　　或許，是時候試試看了。

　　“修士煉氣，兩大要素是神念，罡煞。”

　　“筑基之后是道體，法力?！?p>　　“結(jié)丹境界則是真丹，洞天?！?p>　　“而元嬰境界，同樣也有自己的關(guān)鍵要素，那就是出竅和法相！”

　　“之前或許是給思維定勢限制住了，覺得非要擁有法力或者元嬰修為才能施展法相變化，但現(xiàn)在看來，既然我能以凡人境界出竅夜游，神魂本質(zhì)絕不會遜于元嬰，甚至可能還要更強(qiáng)?！?p>　　“試試看總不會吃虧?！?p>　　當(dāng)夜，李柃依例神魂出竅，沒有急著前往異聞司，而是在王城東郊的一處河灘進(jìn)行新的嘗試。

　　他凝煉罡煞，在自己靈體周圍裹上了一層厚厚的軀殼，如同捏人那樣給自己塑造形體。

　　這是觀想存神，法相變化的起步法門，與煉氣境界罡煞化形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也與九公主祭煉云煞，控制其色彩變化的法門有所關(guān)聯(lián)。

　　其關(guān)鍵，都是變化！

　　萬法歸一，底層都是相通的，所不同的是，元嬰法相有大法力融入其中，從而溝通道蘊，駕馭法則！

　　李柃根本沒有法力，只能寄望于神魂的稟賦特殊，或許可以像神魂出竅那樣依靠本能來實現(xiàn)。

　　這就好比人要學(xué)習(xí)才能游泳，魚兒卻天生就會。

　　李柃耐心嘗試了一陣之后，突然感覺有電芒涌遍全身。

　　微微的酥麻之中，靈體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奇妙變化。

　　肩膀部位好像有一陣陣鼓動，突然之間，一雙手臂撐破表皮，從罡煞所化的身體里面伸了出來。

　　“嗯？”

　　腫脹的感覺再次傳來，又是一雙手臂！

　　緊接著，脖頸處似乎有什么東西頂著，不由自主的歪了歪，兩側(cè)各有一個肉包膨脹，呼吸之間，就多出了兩個脖子和腦袋！

　　三頭六臂，天人法相！

　　李柃陡然一震，嘗試用神識外放的能力觀察自身，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靈體竟然不再渾蒙不清，呈現(xiàn)人形虛影的狀態(tài)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粉雕玉琢的男童，全身肌膚如玉晶瑩，身上穿著一件精致的飛天云錦襖，清秀俊逸，器宇不凡。

　　四周云霧繚繞，香質(zhì)具現(xiàn)，如同煙氣彌漫，更似在身上披了一件薄如蟬翼的素紗長綾，如同仙神衣綬，隨風(fēng)飄擺。

　　“竟是這樣一個童子天人？這面目，隱隱然神似穿越之前的孩提時啊，只是身為凡人時，皮肉，骨骼，氣血都對相貌有所影響，不如現(xiàn)在完美?！?p>　　李柃有些意外，同時也有些莫名的驚喜和感動。

　　“沒有想到，我依舊還是我?！?p>　　正所謂相由心生，修士法相大多與自身根腳，心性和道途本源有關(guān)，故而丹破見我，修成元嬰，也叫做還原本來面貌。

　　這是元神法身的雛形，也是作為智慧生靈內(nèi)在靈魂的形象。

　　“一般而言，法相是以神、魔、龍、人、妖、獸、鬼、怪為主體，都是曾經(jīng)生存于天地之間的生靈，伴隨法寶器物，天地奇觀等等異象，少數(shù)還能覺醒相應(yīng)的神通與本領(lǐng)?！?p>　　“我如今所化出的童子天人可以歸類到神魔相中位格較高，潛力較大的其中一種法相?！?p>　　有句話叫做以貌取人，正如李柃的天賦異稟亦以香臭辨別善惡美丑，法相的外貌也可以看出許多東西。

　　至少，天下仙門，正道修士，一看到他這副模樣就會引以為盟友，擁有最基本的好感和信任。

　　年齡段多與壽元大限，心性之類相關(guān)。

　　童子之相昭示著李柃還年輕，實際上他以修士大限來算，可能還只是個嬰兒，這從一身白玉般的嬰兒肌膚可見一斑，但心性上已然成熟，中和之下，便是如今這般模樣。

　　這是會隨著自己狀態(tài)變化的，說不定千百年后，就變成少年天人相了。

　　那些活了許久的老怪物，或者自身壽元接近大限的元嬰修士，則有可能是白發(fā)老翁相，除非吃過返老還童的靈丹妙藥。

　　飛天云錦襖，蟬翼素紗綾這些遮體衣物則是精神所化，暫時看不出有什么妙用，但卻似與天賦異稟所具現(xiàn)出來的香魄息息相關(guān)，擁有著不凡的成長潛力。

　　至于為何會三頭六臂，李柃一時半會無從解釋，但從老祖所給的玉冊可以知曉，這是內(nèi)心深處渴盼神通廣大，法力無邊的愿景，多為強(qiáng)悍，勇猛者所擁有的特質(zhì)。

　　這并不見得是修士受肉身本能影響所表現(xiàn)出來的性格，而是靈魂內(nèi)在，所以有時候會存在極大反差。

　　好比有些魁梧肌肉壯漢，內(nèi)在其實是個溫柔可愛的小女孩……

　　這么說來，自己潛意識中竟然是個悍勇戰(zhàn)將？

　　“話說回來，久聞不知其臭，我還從來沒有聞到過自身散發(fā)的氣味，或許是潛意識中自動屏蔽了吧?！?p>　　“這次看清自己元嬰法相的形象，才算是照見自我，認(rèn)識本真?！?p>　　就在這時，李柃突然想起一事。

　　“玉冊所言，三頭六臂相……有特殊天賦！”

　　“而且還不是一種，而是兩種，正是所謂的神通廣大，法力無邊！”

　　實際上，就是六只手臂代表念頭分化，掌控法力的能力無比精細(xì)，可以同時進(jìn)行多線操作；

　　而三只頭顱，更是擁有著三倍于常人以及自身正常狀態(tài)的法力！

　　“難怪說是高位格，倘若玉冊所載不假，這簡直就是開掛??！”

　　李柃迫不及待試驗一番，結(jié)果卻沒有絲毫反應(yīng)，不由笑嘆搖頭。

　　“想多了，這種所謂天賦，實際上是法則所化，屬于天地大道的加持，而非自身特質(zhì)?！?p>　　“我連法力都還沒有，更沒有達(dá)到元嬰，溝通法則的地步，怎么可能會有？”

　　“玉冊所載應(yīng)該不假，畢竟前輩高人們對法相的研究還是挺深入的，只有少部分罕見之物，比如我的天賦異稟和香道香魄才仍然未知?！?p>　　“這么說來，最快筑基，最慢元嬰，才能獲得這些能力，如今只不過是一具看著唬人的軀殼而已?！?p>　　“不管怎樣，好歹也算是個潛力。”

　　李柃降落地面，嘗試蹲身撿起一塊石頭。

　　實化的罡煞成為了這具法相的身軀，如同血肉那樣填充，神念力量則是化為了這具身軀的力量，如同肉身狀態(tài)，但卻更加靈活機(jī)動。

　　這般的憑依，好像更為凝煉，更具實戰(zhàn)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