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盛州最是舒爽,不熱不冷,姚氏將席面安置在花園里。又有那粉色的,白色的,黃色的菊花,個個都開得正艷。清風(fēng)徐徐,花香渺渺,計家眾主子都一一到了。
計家主支的如今也就計修明計修遠(yuǎn)計修豐三家,旁得遠(yuǎn)遠(yuǎn)的在老家榮縣,只一個旁支的還未成家的堂兄弟計修揚(yáng)客居府上。因著計修明計修遠(yuǎn)已成家,故府邸分為東西中三份隔開。計修明居長,中間對著正門,二門,正院,自然是分與他。東邊,則是計修遠(yuǎn),平日里從側(cè)門出入。計修豐未成婚,便要了最小的西邊。
計修遠(yuǎn)妻黃氏正與姚氏說著話,兄弟姊妹們問過安便退到一旁玩耍。
大房計陟計如華計池為原配夫人袁氏所出,計如琢計慎為繼室姚氏所出。
二房計垣計謖計如妍為正室黃氏所出,計璞為妾室劉氏所出,還有一個八歲的女孩兒計如梅為妾室王氏所出。
今兒大好的日子,年紀(jì)大些的計陟計垣計池計謖都放下兄長的架子,與妹妹弟弟們頑笑。
正說著話,計修豐計修揚(yáng)來了,二人先同姚氏黃氏見過禮。
計修豐道:“大嫂,方才二哥命我去禪香院請母親,母親說連日來身上不好,便不過來了,讓大家高高興興的,待散席后,叫孫子孫女們?nèi)プ屗娚弦灰姡菜闶菆A滿了?!?p> 姚氏道:“老太太既不爽快,做兒孫的哪里就能安心的吃喝,不如我們先去瞧瞧老太太,回來再開席不遲?!?p> 黃氏道:“大嫂說得甚是,還是先去瞧瞧老太太的好。”
陟帶著弟弟妹妹們走過來,喊著三叔五叔,一齊往禪香院去了。行至半路,又遇上了趕來的計修明二人。
小丫頭急忙通稟,“松兒姐姐,老爺二爺三爺并太太少爺小姐們來了?!?p> 容長臉的年輕丫鬟聽罷,打起簾子,迎了眾人進(jìn)去。
計老夫人正高坐上座,面目慈祥,笑瞇瞇的看著進(jìn)來的一眾兒孫,哪里又像身子不爽快的樣子。
計陟帶頭,孫輩的全都跪下磕過頭,祖母長祖母短的鬧了半天。
計老夫人很是高興,笑道:“哎喲喲!我都說過了,好好的日子,不要管我,你們自己樂呵樂呵,偏不聽,倒要來瞧我這老骨頭?!?p> 姚氏屈膝道:“母親說的哪里話,老爺二爺三爺都是出了名的孝順,孩子們也敬愛祖母,又哪能拋了母親自己玩樂,聽說您不爽快,非要來瞧您?!?p> 計老夫人看了她一眼笑道:“我就曉得你是個周全的孩子?!?p> 過了兩刻鐘,計老夫人才攆人道:“快些去吧去吧!可別誤了時辰?!?p> 眾人行禮告退,回了花園。
姚氏開了三席,上席計修明四兄弟坐,姚氏,黃氏并姑娘們坐一席,哥兒們坐一席。
因著長輩在,大家都不敢胡亂說話,只說些學(xué)問武工之類。因此,便時不時聽見上席談話,說些時政之事。
計修揚(yáng)舉杯道:“小弟要恭喜一下家主,如琢如今與太子訂了婚事,咱家要出個太子妃,這往后,皇后也是想得的,真真是一件大好事?!?p> 計修明舉杯喝了,卻沒有說什么。
計修遠(yuǎn)也道:“我也敬大哥一杯,愿我計氏將來,封候拜將,名揚(yáng)青史。”
計修明陰惻惻的看了他一眼,也舉杯喝了。
計修豐旁若無人自斟自飲,并不搭理任何一個。
姚氏聽了,又喜又憂,她自然知道癥結(jié)所在,可那兩個人都是不可能讓步的。
只上一次,夫君不許阿珠聽政,阿珠便敢出走紫陽觀,后來更是獨(dú)自去了千里之外的幽州,不知如何求了一紙盟書,為的就是參政。
現(xiàn)如今,老爺想要阿珠將功勞讓出來,自己去做那個得意人,阿珠怎會心甘。
說來說去還是怪自己,若是,若是阿珠小時,自己認(rèn)命了,不教她懂野心,權(quán)謀,爭斗,會不會,就不會有今天的境況。
若是……哪有那么多的若是。明明她的阿珠那樣好,明明她的阿珠一己之力求來盟書,怎么就不能讓太子殿下看重,奉為上賓。
這一切,明明都是她該得的,若是生作男兒,以她的聰明才智,早都可以參政了,哪里像現(xiàn)在還要躲到軍營去,又哪里稀罕什么狗屁太子妃之位。
上席的四個男人都有些喝多了,言語間不再十分避諱。
計修揚(yáng)打著酒嗝,顫顫巍巍的舉杯道:“大哥喝,你是家主,你的女兒是太子妃,合該幫著兄弟們在太子那兒找點(diǎn)事做,不拘大小,好歹有個官身。”
計修明也有些喝大了,氣憤的道:“呸!那個逆女,叫她替我謀劃謀劃她都不肯,哪里會為你這個堂叔說話,我真恨不得沒她這個女兒?!?p> 計修遠(yuǎn)不知有沒有醉,看那樣是醉了的樣子,也跟著起哄道:“阿珠呢,阿珠在哪兒?沒瞧見你父親生氣了,還不快些出來認(rèn)個錯。嘔!”
計如琢冷笑一聲,他這二叔可真能裝,可惜了,有她計如琢在,就別想能占便宜。不就是認(rèn)錯嗎?她會。
計如琢起身,去了上席,行禮道:“女兒不知哪里錯了,但是父親不高興,想必我真的錯了。我有錯,請父親指出來,我定然好好改過?!?p> 計修明早已喝大了,哪里想得出讓人尋不出錯的理由,總不能說你的功勞就合該是我的吧!那天下人豈不是都會嗤笑他,不慈不善,枉為人父。
“走開,我哪里有這么好的女兒,當(dāng)不起?!?p> 要是聽了,嗔怒道:“老爺!”
計修明一聽火了,如今連姚氏也敢跟他唱反調(diào)了,口不擇言道:“怎地,我說不得,都是你教養(yǎng)的好女兒,不尊女德,不敬生父,頂撞長輩。”
姚氏沉默,一言不發(fā)。
“怎地,若我有錯,父親說便是了,何必遷怒娘親,娘親可沒做錯什么?”
“哼!養(yǎng)而不教,就是她的錯,若不是看她年齡大了,合該休出府去,回她那殘敗的娘家?!?p> 姚氏默默垂淚,不敢爭辯,說到底她娘家沒落了,縱然人人皆知是怎么回事,她又能爭些什么呢?她的阿珠阿慎還小,總不能有一個被休棄的娘。
計如琢卻聽不過,前世今生,他眼前這人,就沒有正大光明的做過什么,只會用骯臟卑鄙的手段去爭搶謀奪他人權(quán)利財產(chǎn)。有用時你是寶你是貝,無用了便是一根草芥。怪道外人都說,太子妃之父吃相難看,想她自詡聰明,卻到了如今才看透。
“父親,做人要講良心,一邊吞食岳家權(quán)柄,一邊作踐妻子,傳出去不好聽吧!母親可從來都是聽話的,總不能因為我不肯為爹爹爭權(quán)謀利,就定她的罪吧!天下竟有這等奇事,我如今才算見識了。”
計修明最恨人家說起姚氏沒落,是因他謀奪了財富家產(chǎn),哪怕是真的,他也不允許。
如今從自己女兒口中說出來,豈不是代表家中人人皆知,當(dāng)下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zhí)鴮⑵饋?,吼道:“逆女逆女,胡說八道,你給我滾,滾出去,計氏容不下你這目無尊長的混賬。”
計如琢衣袖一甩,果然從側(cè)門離開了,春薺忙追了出去,夏梅則連忙跑回琢院,通知秋芋冬橘整理行禮,她們小姐怕是連團(tuán)圓節(jié)都過不了便要回軍營了。
“小姐,小姐,咱們?nèi)ツ膬海俊?p> “去街上逛一圈,在回去見夫人?!?p> 春薺睜大了眼睛道:“老爺都趕你出來了,咱們不回軍營嗎?”
計如琢高深莫測的道:“嗯!這個嘛,得看夫人的了。夫人若是想清楚了,咱們就不用回軍營了。夫人若是還沒想清楚,咱們就連夜回軍營?!?p> “小姐,什么清不清楚的,奴婢不懂?!?p> “沒事!不用懂。你只要知道,夫人即使現(xiàn)在想不清楚,日后我自會幫她想清楚的。”
里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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