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首領(lǐng)之女
齊墨云征用了村中一處民宅，他神色微微不耐地坐在堂屋里，聽著益寧刺史和別駕，不停地勸說自己不必前往鹿王城。
“南羌部雖桀驁難馴，畢竟邊陲小部，無關(guān)朝局，何不令其自生自滅。”張恩重懇切說道，“將軍一路遠(yuǎn)來，想必勞頓，還請隨下官，一道入城歇息?！?p> 齊墨云掃視兩個文官，擺擺手：“不必了，你們退下罷?！?p> 刺史、別駕彼此對視，皆知這位新任副統(tǒng)領(lǐng)冷面冷語，不是好相與之輩。
張恩重鎮(zhèn)定心神，斟酌說道：“未知將軍忽來，下官倉促備了些土儀——”
齊墨云冷冷打斷了他：“都帶回去?！?p> “是，”張恩重眼見吳氏兄弟手按刀柄侍立一旁，不敢再多說，“下官等，告退?！?p> 吳氏兄弟兩個，經(jīng)過盤龍澗之事，已經(jīng)對齊墨云的本事深為服膺，但還是忍不住說道：“這張刺史的話，也有幾分道理。將軍僅率一營之兵，強(qiáng)闖鹿王城，的確是十分兇險之舉?！?p> 齊墨云提筆作書，頭也不抬：“南羌部之所為，與叛亂無異，絕不可姑息。南羌一日不平，則西道一日不寧。這事，開弓沒有回頭箭。本座現(xiàn)身于鹿王城下，這便是威懾，就看那索達(dá)智，與法戒寺，會如何應(yīng)對?！?p> 他匆匆封上書信，著人將朱南喚來：“你攜本座急信，往來路去尋靖王，一定要交與他?！?p> 朱南有些不高興：“又當(dāng)坐騎，又當(dāng)信使，主公還真把我當(dāng)牲口使喚？”
侍立一旁的任輕羽忙抱拳說道：“齊大哥，不如還是由妾前往知會靖王殿下?！?p> 齊墨云沒有理會她，只盯著朱南，沉聲說道：“不要耍小性子，快去?！?p> 朱南咬唇噘嘴，接過書信，氣鼓鼓地轉(zhuǎn)身出了屋子。
她瞥一眼手中的信封，有些驚駭，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連忙塞入羽毛裙中，然后縱身躍起，化為神鳥，向東北方向飛去。
齊墨云這才轉(zhuǎn)頭吩咐面面相覷的吳氏兄弟：“教大伙早些用飯歇息，與村中百姓們買些米糧，腌肉，明日寅初時，咱們就出發(fā)?！?p> 兄弟兩個不敢反駁，只好躬身抱拳，退了出去。
任輕羽移步上前，低聲說道：“齊大哥要不要歇一會兒？待會用飯之時，妾叫醒你便是?！?p> “我不累?！饼R墨云輕輕搖頭，起身出了屋子，縱身躍上屋頂，盤腿坐下，注視著遠(yuǎn)處西南方向的益寧城。
任輕羽跟著出來，也飛上屋頂，在齊墨云身旁坐下。
齊墨云轉(zhuǎn)頭瞧著她冰雕玉砌的側(cè)顏，低聲說道：“吳家兄弟，連同這一營官兵，雖令行禁止，然心下無不有惶懼之意。你就一點(diǎn)都不害怕么？”
“妾知齊大哥必有成算，再者，妾既已決心跟隨，便是赴湯蹈火，也絕不會退縮半分。”任輕羽想了想，又輕聲說道，“這幾日總覺體內(nèi)氣息不穩(wěn)，真元亂竄，不知是不是修煉出了岔子?！?p> 她說著便伸出潔白似玉的手腕：“齊大哥會探脈么？”
“這個我不會，”齊墨云捉住她的手，轉(zhuǎn)頭望向西面群山，“不過你不用擔(dān)心，我估摸著，或許是又要破境了。”
任輕羽微覺訝異：“不會罷，哪有這么快？”
“你根骨非凡，將來機(jī)緣若至，說不定能突入天元之境?！饼R墨云思忖說道，“你那位師姐秦霜雪，我瞧著很快也要晉入騰龍境界，以她的本事，將來做個女將軍，也非難事?！?p> 任輕羽雙眸之中流露歡喜之色：“那可是太好了，將來師姊和霍旅將兩個，便如師尊與韓將軍一般，夫妻一塊領(lǐng)兵，又是一段佳話?！?p> “那你想不想重新做個武官，也率領(lǐng)一支兵馬？”
“不想，妾只愿留在齊大哥身旁?！?p> “那么，你想不想弄清楚自己的身世？”
任輕羽思忖一會，仍然搖頭：“不想知道，如今妾只是個凡人，那就做凡人該做的事便好，將來侍奉夫君，做個好妻子，心愿已足。反正，不管妾是什么出身，齊大哥都不會嫌棄，是么？”
“自然是不會，”齊墨云微微一笑，“不過，將來我總會替你查清楚這件事。”
任輕羽心下微微有些不安，可是她張了張嘴，到底沒有說話，只輕輕垂下眼簾。
翌日，天色未亮，齊墨云便領(lǐng)著官兵們出了村寨，向西面繼續(xù)趕路。
益寧至鹿王城，五百里路途，要穿行過綿延數(shù)百里的磨巖山，此地氣候濕暖，初秋時節(jié)，依然云霧繚繞，飛澗流泉，滿目蒼翠。
齊墨云也不理會官兵們心事重重，一路賞景，甚為自得。
白化龍時而鉆林，時而攀巖，搜集野果野菌，歡歡喜喜對吳奉禮說道：“白某人向來食葷，不過這些都是城中難得的美味，夜里煮湯給你們吃，保管鮮美?！?p> 吳奉禮只是苦笑一聲，沒有接話。
隊(duì)伍夜間宿營于林間，白化龍起身查看馬匹，忽然驚覺：“這是甚么聲音？”
所有人都察覺異常的響動之聲，紛紛起身，但見月色之下，朱雀神鳥振翅飛來，身下跟著一只龐大的白象，四肢飛奔，速度奇快。
白象的背上，坐著一個白衣女子，相貌極美，衣袂飄飄，宛如仙子。
月色之下，此情此景，如夢似幻，仿佛一幅畫卷。
吳奉義松一口氣：“是神鳥回來了，來得這么快，可見靖王就在咱們身后不遠(yuǎn)處，可是，這個白衣女人又是誰？”
飛入營地的朱雀變回人形，撇嘴說道：“哪有你想得這般輕易，你們這位王爺，還在八百里之外呢。若不是本姑娘云程千里，豈能這么快回轉(zhuǎn)來？”
軍士們無不面露失望之色，吳奉義苦著臉抱拳：“卻是辛苦朱神仙啦，這個白衣姑娘又是何人？”
那白衣女子從白象背上縱身跳下，也不理會官兵們，徑直走到齊墨云身前，上下打量著他：“神仙鳥說她是你的坐騎，你究竟是甚么人，瞧著也不過是平常漢子，能有這樣的本領(lǐng)？”
女子十七八歲模樣，眉目如畫，說話卻有些生硬古怪。
齊墨云微微皺眉：“你又是何人？”
“這位是白夷部首領(lǐng)之女，阿瑪蘭吉。”朱南移步過來解釋道，“我從白夷部王城飛過，被她以古怪法門纏住，問了許多問題。后來她就決定跟著我一塊來了?！?p> “甚么法門，還能將你纏??？”齊墨云嗤笑一聲，“是你自家又起了什么心思罷?！?p> 朱南嘻嘻一笑：“你自己問她罷。”
阿瑪蘭吉也不扭捏，直截了當(dāng)說道：“阿爹和兩位兄長，對南羌部很是反感，奈何咱們實(shí)力不濟(jì)，不敢違抗。若是朝廷果真能降服了南羌部，咱們自然該遵行臺號令，絕無異心。再者，我聽說朝廷里有不少豪杰人物，是以也想瞧瞧，替自己尋一位丈夫?！?p> 跟在齊墨云身旁的任輕羽，不禁瞪大了雙眸，吃驚地瞅著這個美貌女子。
齊墨云聽她分說原由，正輕輕點(diǎn)頭，到得最后一句，不禁有些啼笑皆非：“這位貴女倒也直爽，既是這般，回頭南羌事了，你跟著咱們回鶴州城去，慢慢地挑罷?！?p> “若你果真有神仙鳥說得那般厲害，我就給你做妻子罷。”阿瑪蘭吉毫無羞澀之意，瞅著齊墨云說道，“你相貌生得好看，我蠻喜歡?！?p> 軍士們嘩然大笑，吳奉禮羨慕說道：“將軍，好艷福！”
“可是我不喜歡，”齊墨云沉下臉，一把攬住任輕羽，“我已經(jīng)有了未婚妻。白夷貴女，這事，你就不用想了，往后你跟咱們?nèi)チ诵信_，多少好男子，任你挑選便是?！?p> “阿爹有三個妻子，”阿瑪蘭吉瞪大雙眼，“為何你不能多娶幾個？”
“我沒興趣，”齊墨云瞪一眼朱南，“還不快領(lǐng)著這位貴女，尋個地方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