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朝野震動
麓安府衙接了報訊,便遣一名捕頭,領(lǐng)著十名捕快,前來勘查。
三具尸體,兩具被人刺穿咽喉,其中一個是和尚,形貌丑陋,而身形魁梧。
那第三個人,衣衫撐破,身軀胖如肥豬,而手中捏著一柄金色長劍,長劍之上,鏤刻著符文,既華貴,又奇特。
捕頭遽然變色:“難道是金貔劍?”
幾個捕快駭然對視,南楚國第一高手、殿中監(jiān)金百雄,所使的乃是一柄金色長劍,名喚金貔劍。相傳金中監(jiān)以神功運用此劍,能吸取對手真元,歷來與人交手,從無落敗。京城之中,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捕頭不敢怠慢,連忙吩咐道:“速速報與刑曹參軍,還有府尹、別駕?!?p> 康王府,書房之內(nèi),楚云鵬來回踱步,心神不寧。
昨日金百雄、涂百勝和北燕百悟上人,三大高手悄悄出城,試圖半道截殺齊墨云。
楚云鵬心中,原本是既興奮,又忐忑,可是隨著夜色漸深,他也愈發(fā)不安。
王府屬官之中,惟有文超塵知道內(nèi)情,他便一直陪著康王,在書房等候消息。
子時已過,三人仍未回轉(zhuǎn)。
楚云鵬有些焦躁:“難道那齊墨云今日并未出城?”
“應(yīng)當(dāng)不會,”文超塵沉吟說道,“此人向來說一不二,況且下官遣出去打探之人,可是親眼瞧見他騎馬出了館舍的?!?p> “這就奇怪了,以阿舅之能,又有百悟上人和涂將軍相助,殺一個人用得了這么久?”康王來回轉(zhuǎn)圈,“你叫一個人,去黃道門瞧瞧!”
“殿下,此時城門已經(jīng)落鎖,就算他們要回城,也只能從城墻之上飛入。”文超塵拱手勸道,“咱們貿(mào)然遣人過去,萬一被有心之人察覺,陛下那邊,著實不好應(yīng)付?!?p> “甚么應(yīng)付不應(yīng)付,齊墨云既死,父皇必然知道是阿舅所為?!笨低跎钗豢跉?,“難道他還會因此就將阿舅貶黜不成?那齊墨云又不是道門之人,虛清虛和兩個老道,斷不會因為這事,就跑來京城與咱們?yōu)殡y?!?p> “殿下,凡遇大事,當(dāng)有靜氣?!蔽某瑝m繼續(xù)勸他,“咱們這邊三位高手,齊墨云只是一人,成算終究是在咱們這邊?!?p> “是,遇大事當(dāng)有靜氣。”楚云鵬心神不寧地瞅著屋角的漏刻,“好,孤再等等,再等等?!?p> 丑時過去了。
寅時過去了。
卯時也過去了,天色已經(jīng)大亮。書房里的兩個人,面色蒼白,彼此對視,都有些心驚肉跳。
康王終于按捺不?。骸榜R上教人去館舍,問個明白!”
“是,”文超塵不敢再勸阻,起身說道,“下官這就去吩咐?!?p> 他才打開房門,一個使女恰巧過來,屈膝行禮:“王妃請殿下,往寢殿去用早飯——”
康王一聲怒喝:“滾!”
那使女落荒而逃。
王府別駕邱惟信,由一名管事陪著過來,他進了書房,面色有些惶惑:“殿下,府衙那邊傳來消息,城南官道之旁,發(fā)現(xiàn)三具尸體,其中一個,佩著一把金色長劍,莫非——”
楚云鵬、文超塵兩人頓時如墜冰窖,面色煞白。
“三個,三個人都死了?”文超塵失聲問道。
邱惟信覷著兩人面色,示意門外的王府管事先退下,這才問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還請殿下告知。”
楚云鵬瞅他半晌,才猶豫說道:“金中監(jiān)和涂副總管等人,昨日出城,去截殺齊墨云——”
“這,膽子也太大了!殿中監(jiān)平日行事就十分乖張,如今這事,陛下一定十分震怒,咱們該如何收場?”邱惟信駭然失色,想了想又問道,“殿下是不是將那百悟上人,也遣出去了?”
“…是?!笨低跻呀?jīng)有些六神無主,茫然注視文超塵,“這怎么可能呢,三人敵不住齊墨云一個?不對,那齊墨云,身后必定還有強援,沒錯,一定是早與玉柱山相勾結(jié)了。難怪他處處針對著孤王,真是好大的狗膽。”
“殿下,你好糊涂!當(dāng)初殿下吩咐這和尚潛去壽岳,下官就不贊成。這顆暗棋,本該用于緊要之處,如今白白廢去,還漏出極大馬腳,太草率了!”邱惟信急得要跺腳,“那齊墨云既然已經(jīng)離京,你還去招惹他作甚?如今捅出這么大的窟窿,咱們?nèi)绾蜗蛑磷鸾淮???p> “此事實乃不得不爾,”文超塵連忙說道,“暮云距京城不過二十余里,片刻可至。齊墨云不過是以退為進,多有后手。殿下出鎮(zhèn)黃鶴城,難道任由他在京城興風(fēng)作浪么?”
“你謀劃拙劣,還要強詞奪理?!鼻裎┬排曋叭缃衽竭@地步,當(dāng)如何應(yīng)對?”
“咱們速速離京,馬上出城趕赴行臺?!蔽某瑝m立即提議,“由邱別駕代呈至尊,就說殿下慷慨赴任,不及面辭,必定盡心竭誠,替君父分憂?!?p> “欲蓋彌彰,”邱惟信氣得眼睛發(fā)綠,“你出的餿主意,回頭倒教下官來頂缸!”
“這倒不是文長史的主意,是阿舅一意孤行,他的性情你也知道,誰也勸不住?!笨低踹B忙說道,“不過長史說得不錯,孤王不能再留京城,得馬上就走。邱別駕,紫宸殿這邊,就只能委屈你了?!?p> 他言辭懇切,說罷深深作揖。
邱惟信良久無語,半晌才長嘆一聲:“也罷,主公之事,下官責(zé)無旁貸。殿下,不要耽擱了,趕緊走罷?!?p> 康王府內(nèi)亂做一團,齊王府內(nèi),楚云蛟得知消息,也是目瞪口呆。
齊王怔了半晌,才轉(zhuǎn)頭問楊秀:“齊墨云身后,必定另有高人,不然,如何能令金百雄這等大宗師,曝尸于野?”
年輕的王府長史也覺得神秘莫測,皺起眉頭,苦苦思索:“金百雄既死,康王殿下其實已經(jīng)登位無望。形勢大大有利殿下,只是那齊墨云,與靖王和王,都過從甚密,未知其心意。殿下,咱們?nèi)圆豢纱笠??!?p> “你說得不錯,”齊王眉頭稍展,“想必二兄此時,已是方寸大亂,孤王倒要瞧瞧,他還有甚么后手——咱們要不要往中書省去,打探消息?”
“不可,”楊秀連忙搖頭,“至尊若有詔旨,家父必定會遣人來傳話,咱們靜觀其變就好?!?p> 午時過后,中書令楊贊果然遣人過來,告訴齊王,康王已經(jīng)帶著文超塵,早早出了大西門,乘船趕往黃鶴城去也。
“咦,他這回溜得倒快,”齊王大覺暢快,“他就不怕做賊心虛,被父皇追回問罪?”
“這其實是一出妙招,其人只要出京,至尊便不好過于深究。”楊秀思忖道,“總不能新都督尚未到任,就被有司追究,則陛下顏面何存?此事多半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p> 見主公面露憾色,楊秀笑道:“彼已無能為,又何必在意。咱們謹(jǐn)守本分,自然有水落石出的那一日?!?p> 整個京城,都在議論這事。最為頭疼的,則是麓安府尹張壽全。
刑曹參軍領(lǐng)衙役,壯膽前往金宅,那金宅大管事,原本傲氣凌人,指著來人鼻子破口大罵,一聽認(rèn)尸二字,倒是愣了半晌,待見了尸體,登時嚇得魂不附體,牙齒打戰(zhàn),連話也說不出來。
涂家也來了人,確認(rèn)了死者身份,其家眷跑來府衙大堂,大哭大鬧,口口聲聲要麓安府出動人馬,擒拿兇犯。府尹和別駕兩個,避之不及,只能含糊搪塞。
沒奈何,張壽全當(dāng)即趕往中書省,報知三位宰相。
饒是程隱見慣風(fēng)浪,也被驚得目瞪口呆。
他轉(zhuǎn)頭瞧向楊贊、張楷,一個拈須皺眉,一個張大嘴巴,失魂落魄。
三人心知肚明,金百雄、涂百勝,必定死于齊墨云之手。
朝廷高官,橫死于荒郊野外,這著實是一樁大丑聞。
幾位宰相情知遮瞞不住,只好聯(lián)袂前往紫宸殿。
永慶帝面色鐵青,賈為善、馬廣聲兩個,都嚇得噤若寒蟬。
良久,皇帝才擺擺手,示意幾位宰相退下。
楊贊正想開口,程隱輕拉他的衣袖,示意不可開口。
三人一道躬身退出,永慶帝盯住馬廣聲,厲聲問道:“你悄悄替金貴妃傳信,有多久了?”
馬廣聲抖如篩糠,噗通跪倒:“陛下恕罪!老奴貪圖小利,的確口風(fēng)不緊,可是齊公子出京之事,實實在在不是老奴傳話,還望至尊明察!”
永慶帝抄起案上茶盞,狠狠擲去。
馬廣聲滿頭茶葉茶水,卻一動不敢動。
皇帝正要發(fā)落這個內(nèi)侍頭領(lǐng),殿外忽然喧嘩,金貴妃不顧侍衛(wèi)阻攔,強行沖入,滿臉淚花,跪下哭拜:“至尊!請為奴做主,擒住兇犯,極刑正法!”
“極刑正法?”永慶帝面目扭曲,連聲冷笑,“你先告訴朕,朝廷重臣,為何會死于郊野官道之旁?未帶扈從,又無稟報,他們究竟是去做甚?朕再問你,朝廷重臣,私自設(shè)伏,襲殺路人,是不是藐視王法,是不是目無君上,嗯?!”
金貴妃花容失色,張口結(jié)舌。
永慶帝愈發(fā)惱怒,拍案大喝:“朕平日里,對你們姐弟二人,違逆之舉,囫圇揭過,你們就是這般回報于朕!來人,將這蠢物叉出去,廢去封號,鎖入冷宮,再不許出來!”
內(nèi)侍們一陣遲疑,永慶帝怒視賈為善:“是要朕親自動手?”
賈為善立即上前,一把揪住大哭不止的金貴妃,直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