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阿迭部落
四面散布著雙方戰(zhàn)士的尸體,然而齊墨云并未瞧見比格列和哈拉突。
他想了想,繼續(xù)向東面趕去。
然后他瞧見了一隊阿迭部落的騎兵,正在四處收集地上的兵器。
為首的騎士,身軀嬌小,一雙明亮的大眼,漂亮的圓臉,蜜色的肌膚,竟然是一位年輕的女戰(zhàn)士。
她遠(yuǎn)遠(yuǎn)瞧見齊墨云,二話不說,張弓射出一箭。
羽箭卷起白色的寒氣,瞬間襲至。
冰霜箭。
然而羽箭飛至齊墨云面前,卻忽然頓住。
女戰(zhàn)士雙目圓睜,嬌叱一聲,又發(fā)二箭,她身后的戰(zhàn)士們也跟著張弓放箭,一時間,二十余支羽箭齊射而來。
全部羽箭,都懸停在齊墨云面前,仿佛時間忽然停滯了。
齊墨云伸出左手,毫不費力地將所有羽箭全部收攏,托在手中,信馬向前。
所有的戰(zhàn)士都看呆了。
他們的坐騎驚惶不安地想要避開眼前這個年輕男子,女戰(zhàn)士奮力勒住韁繩:“喂,你是什么人?”
齊墨云在隊伍前停下,將手里的箭支丟還給一個身軀瘦高的戰(zhàn)士:“我不是你們的敵人,現(xiàn)在,我需要你們幫我找一個人?!?p> 阿迭部落已經(jīng)將隊伍陸續(xù)收攏,索根齊很是不解:“如果不是咱們拖住了敵人,大汗哪里能夠如此輕易地贏得大勝?首領(lǐng)應(yīng)該去覲見大汗,為部落拿回勝利者該有的賞賜?!?p> 阿迭忽搖頭不答,身軀雄健的拜塔倫嗤地冷笑道:“往常咱們又不是沒有去拜見過可汗,除了吃一頓斥責(zé),還能得到什么?”
“拜塔倫說得不錯,”臉型狹長,滿面風(fēng)霜的阿迭忽嘆了口氣,“祖父和父親,都曾經(jīng)多次聽從王庭的召喚,率領(lǐng)部落健兒跟隨出征??墒浅税装讚p失人馬,和可汗的訓(xùn)斥,我們什么也沒得到?!?p> “八年前的切諾洛湖之戰(zhàn),我們的部落失去了六千個男人,然而大汗仍然不滿意,認(rèn)為我們沒有派遣出全部的力量。”阿迭忽面色痛苦,“相信我,如果我去見大汗,不會有金銀,不會有土地,只會有一頓羞辱?!?p> “可是,鐵里金托畢竟是草原的大汗,”索根齊低聲說道,“如果首領(lǐng)不去見他而擅自退兵,大汗一定會震怒的。”
“我替首領(lǐng)去見大汗,”拜塔倫自告奮勇,“我會對大汗說,首領(lǐng)負(fù)了傷,部落里損失了數(shù)千兒郎,已經(jīng)無力再戰(zhàn),不得不返回米瓦河畔。”
“總得有個人去見大汗,”索根齊點頭贊成,“那么你替首領(lǐng)走一趟吧?!?p> 阿迭忽想了想,輕輕點頭:“好兄弟,凡事多加小心,萬萬不可頂撞大汗,速去速回?!?p> 于是拜塔倫向首領(lǐng)行了個禮,驅(qū)動戰(zhàn)獅,領(lǐng)著幾個扈從向西面去了。
索根齊遂下令隊伍就地休整扎營,雖然他們渴望早日返回家鄉(xiāng),但卻不能顯得過于心急。
首領(lǐng)的妹妹阿迭蜜帶著隊伍也返回了,她還帶來一個身穿玄色長袍,腰佩長劍,黑發(fā)黑眼的年輕男子。
跟著武士們接連趕路,齊墨云身上的長袍已經(jīng)顯得很臟,可是他眼神明亮,頭發(fā)也很干凈,顯然是經(jīng)常濯洗。
良好的生活習(xí)慣,說明此人身份不低。
阿迭忽將他上下打量:“異鄉(xiāng)人,你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戰(zhàn)場之上?”
“我自東面中寧部洲而來,游歷至此。”齊墨云答道,“之所以逡巡戰(zhàn)場不去,是想找到我的一位朋友,他是中陸王國的一個小軍官。我沒有瞧見他的尸體,所以猜測他或許是做了俘虜?!?p> “中寧部洲?”阿迭忽興趣大起,“那里距此一萬四千里,你是怎么來的?”
“經(jīng)過西地峽,然后一路向西,經(jīng)過了許多部落,也瞧過了王庭之城,一直到北陸王國,再然后向南,遇見了這個朋友,我想找到他的下落?!?p> 阿迭忽懷疑地笑了笑:“孤身一人,獨行萬里,這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出來的事情?!?p> “我的確不是普通人,”齊墨云不動聲色,“在中寧大陸,我是一個宗派的門主,國家的守護者,百姓的庇佑者。在那個國度,我的身份幾乎僅次于皇帝?!?p> 索根齊和幾個扈衛(wèi)都嗤笑起來,阿迭蜜也覺得有些難堪,小聲對齊墨云說道:“我們知道你來歷不凡,可是僅次于皇帝,這個太難教人相信了?!?p> 齊墨云伸出右手,鏘啷聲響,索根齊腰間的佩刀自行出鞘,飛入他手中。
幾個扈衛(wèi)大吃一驚,各按刀柄,戒備地瞧著他。
只有阿迭忽巍然安坐,冷眼瞧著。
齊墨云目視彎刀,眾目睽睽之下,刀身碎裂成比指甲還小的鐵片,懸停于空中,又忽地鉆入地面,組成了一個方塊字。
他扔下刀柄,朝目瞪口呆的索根齊點點頭:“壞了將軍的兵器,真是抱歉之至。”
阿迭密好看的大眼睜得溜圓,流露出驚訝欽佩的光芒。
她瞅著地面,忍不住低聲道:“這是,一個劍字?”
“不錯。”
“我相信閣下所說都是真的,您的確是一位大人物。”阿迭忽站起身來,神態(tài)恭敬了許多,“不過,我們的俘虜不多,只有六百來人,不知道您的朋友,是否在其中。”
他說著轉(zhuǎn)頭吩咐一名扈從:“領(lǐng)這位大人去俘虜營瞧一瞧。”
“哥哥,我陪這位大人過去?!卑⒌弁蝗婚_口,然后她示意齊墨云,“您跟我來?!?p> 齊墨云輕輕點頭,跟著阿迭蜜一塊退出了營帳。
阿迭忽注視著齊齊整整插入地面的鐵片,低聲說道:“身為六階武士,我如果全神貫注,或許也能勉強做到??墒?,哪里能像他這么輕松。不瞞你說,當(dāng)這位劍士進入我的營帳,我感覺來了一位君王,正在巡視他的部下?!?p> “首領(lǐng)說得對,”索根齊點頭贊同,“七階武士的實力,這樣的人,無論在哪都能擁有極其尊貴的身份?!?p> 部落兵以長矛插地,再圍以繩索,隔出來的一大塊空地,就是所謂的俘虜營。
草原的勁風(fēng)吹拂而過,六百多個王國戰(zhàn)士,都席地而坐。不少人還身上帶傷,大家都是面色沮喪,一聲不吭地等待著未知的命運。
比格列和哈拉突兩人也在這群俘虜之中,比格列額角帶血,哈拉突卻是毫發(fā)無傷。
事實上,如果不是不愿拋下自己的主人,他其實是可以獨自逃脫的。
比格列扯起一根草,放進嘴里嚼著,眼神茫然:“真是倒霉,第一次上戰(zhàn)場,就成了俘虜。我注定是不能繼承父輩的榮耀啦?!?p> “少爺,我聽說,草原蠻族以吃人為樂?!惫恍÷曊f道,“就是不知道他們是先把我們殺死,還是就這么吃活的?!?p> “這一點也不好笑?!北雀窳邢肫鸺抑械母改?,覺得更加憂愁了。
主仆兩個都沒有注意到,阿迭蜜領(lǐng)著幾個男子進入了俘虜營。
直到齊墨云在他倆面前停下腳步,負(fù)手打量著:“比格列,瞧來你的情形并不算太糟?!?p> “大人!您怎么會在這里?”比格列抬起頭,吃驚地叫道。
“起來,跟我走罷?!饼R墨云偏一偏頭,“你不再是俘虜了?!?p> 比格列困惑地瞧瞧他,又瞧瞧阿迭蜜。
美貌的首領(lǐng)之妹輕輕點頭:“是的,作為大人的朋友,您將成為部落的客人?!?p> 大喜過望的主仆二人連忙起身,跟著他們向外走去。
另一個被俘的百戶長憤怒地瞧著這情形,大聲叫道:“憑什么他們兩個可以活下來,而我們必須去死?既然我們是一塊來的,就必須承擔(dān)一樣的命運!如果我們會被殺死,那么他也應(yīng)該一起被吊死才對?!?p> “那你就先去死罷?!?p> 齊墨云說著伸手遙點,那百戶長只覺得一柄利劍瞬間刺穿了自己的咽喉,登時鮮血噴涌,仰面栽倒,當(dāng)即斃命。
所有的俘虜都嚇得瑟瑟發(fā)抖,無人再敢吭聲。
阿迭蜜身旁的幾個扈從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哈拉突卻聳聳肩膀:“我其實更想見到大人一劍擊垮城堡?!?p> 他們被帶出了俘虜營,來到堆放武器的帳幕,拿回了自己的兵器,還找到了自己的馬匹。
哈拉突抱住齊墨云送給自己的黑馬,樂得合不攏嘴。比格列卻鼓起勇氣問阿迭蜜:“那么,我們現(xiàn)在可以離開了,是么?”
“不能,”阿迭密身后的一個扈從蠻橫地說道,“你們可以在部落里隨意走動,享用和我們一樣的飯食,但是不能離開。”
“王國的軍隊已經(jīng)潰敗,西面都是可汗的主力大軍。”阿迭蜜瞅著比格列極度失望的臉色,低聲告訴他,“就算你離開我們的營地,也只會再次成為俘虜?!?p> 比格列難過地低下了頭,齊墨云只是拍拍他的肩膀:“既來之,則安之。”
天黑的時候,部落的戰(zhàn)士們壘起鍋灶,開始預(yù)備晚飯,一點點腌肉、干酪、野菜湯和茶水。
哈拉突松了口氣,又有些嫌棄:“原來他們并不吃人,不過,我覺得這里的飯食還不如咱們吶?!?p> 他們和首領(lǐng)的扈從們在一起用飯,齊墨云作為阿迭忽的座上賓,自然是在大帳里。本來他叫比格列和自己一塊去,但是比格列拒絕了:“不管怎么說,我畢竟是被俘虜過來的,沒有那么高貴的身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