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賺？”趙正笑出聲來了。
可嘴里卻毫不留情，“剛才進來的時候，我在路邊上看見了幾個閑散盲流。手里拿著鐵棍，腰里別著短刀。他們問我從哪來，要干嘛！要進筍到劉建國那去，那便宜！無論你這里多少錢，他那里都低兩分！知道什么意思嗎？人家在跟你玩雙管齊下呢！你這十五噸貨，就得全爛在倉庫里了！人家讓你出了這六十噸，已經(jīng)夠仁慈了，是我，我讓你一噸都出不去！”
陳愛生一聽，頓時就繃不住了。這情況他知道啊，他就是不敢跟趙正說。劉建國專門派人來跟陳愛生說了，大意是以前他劉建國不在，陳愛生想怎么蹦跶就怎么蹦跶，但他劉建國現(xiàn)在回來了，你們這些外地土包子，一不敬神，二不拜佛，就想在省城地界上討生活，是不是太目中無人了？
欺人太甚了！
趙正扯開了一袋冬筍，從里面翻出了一顆有些輕微發(fā)霉的，丟過來，道：“存了有一個多月了吧？”
“三十七天！”陳愛生跟得遠遠的，趙正招了招手，“哥，你過來！”
陳愛生小心翼翼地走了上去，趙正把袋子里的筍都倒了出來，“再放，都得霉。就算現(xiàn)在，你想比別人低的價甩出去，也根本甩不動，而且還得掉口碑。我勸你，收拾收拾，回家了！”
陳愛生使勁搖頭，“那我得虧一萬六！”
趙正拍了拍手，站了起來：“你現(xiàn)在就算是虧十六萬，你也得收拾收拾，回家去?！?p> “虧的錢你補嗎？”陳愛生激動地吼，趙正壓了壓手掌，說：“你和綠翡翠是簽了保底合同的，綠翡翠也不是我私人所有的。賬該怎么算，就怎么算。想要綠翡翠出面補貼這筆虧損，是絕不可能的。但是我可以以私人的名義，用一萬六把你這十五噸筍都收回去，你要是覺得行，我馬上給你寫個收購協(xié)議。你要是覺得不行，非要僵在這，那我就是真的束手無策，你也就該聽天由命了?！?p> “你收回？”陳愛生頓時愣了，“你個人要這些筍干什么？”
“你就別管我收回來干什么了，就說你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吧！”
“那當然好！”陳愛生求之不得，他現(xiàn)在就想要撈一根救命稻草，一萬六不是小數(shù)目。他沒有那么高的抗風險能力，這一萬六絕對能影響到他的整個人生。
趙正隨手就寫了個收購協(xié)議，然后讓他簽了字。囑咐他這些貨都不要賣了，找?guī)讉€人把發(fā)了霉的筍全部挑選出來扔掉，好的也都整理干凈。陳愛生不知道趙正葫蘆里賣什么藥，但趙正這次說的他聽進去了，等趙正一離開，就馬上找了幾個人，花了三天時間把剩下的筍都弄得干干凈凈，就差沒有用水洗了。
到了第四天，趙正坐著租來的卡車到了。什么也沒說，就讓陳愛生裝貨，兩車貨出了倉庫，一車奔了北，一車奔了南。趙正自己押著車往北走，陳愛生跟著去了，一路上也不敢問。等到了地頭一下車，陳愛生發(fā)現(xiàn)怎么到了啤酒廠了。
周萬方正在辦公室里看報紙，一看趙正和陳愛生到了，連忙起身，叫胡慧過來端茶遞水。胡慧比陳愛生上一次見到的樣子樸素了許多，穿了一身粗布工裝，也沒穿金戴銀，感覺跟換了個人似的。
“都是自己人，客氣什么?！壁w正笑瞇瞇地跟胡慧打招呼，胡慧也笑著說：“趙老板是貴人，年終了還想著我們單位職工的福利，親自送筍過來。不過我們周廠長說了，這些筍可賣不上幾個錢哦，高于市場價可就算了，你可別見怪才好呢！”
陳愛生很明顯地看見胡慧朝趙正眨眼睛，心里尋思著這兩個什么時候這么熟稔了。表面上就幾句客套話，可這些話里顯然還是有話頭的。
趙正點點頭，對周萬方道：“前幾天不請自來，結(jié)果周廠長你不在，我就求胡秘書給周廠長您帶個話了。這件事是我做的不周全，也沒考慮到你們廠的實際需要。不過相信具體的情況你也應(yīng)該了解了，我們綠翡翠今年擴產(chǎn)，筍的產(chǎn)量高。拉了一批到省城來，一部分都賣出去了，剩下的一部分，就留給你了。”
周萬方打了個哈哈，“啊，胡秘書都跟我說過了。你們綠翡翠的葡萄我可是有幸吃過的，相當可以，相信筍也是非常好的?！?p> 趙正點頭，“都在下面呢，你可以親自去驗貨，我找人專門收拾干凈了，保證品相質(zhì)量都是俱佳的。還有個把月就過年了，都發(fā)給職工們，權(quán)當廠里的福利絕對錯不了?！?p> 胡慧走了過去，附在周萬方的耳邊耳語了幾句。周萬方一邊聽一邊點頭，末了，便道：“這樣吧，回頭我就讓人去驗收。我一會就讓人給你開收據(jù)?！?p> “那可以，周廠長爽快，我也就不拖沓了。卸車的人我?guī)砹?，你只要來個監(jiān)工就行?！?p> “可以可以，現(xiàn)在就辦！錢也盡快地給你們！”
話沒說兩句，雙方就愉快地散了會。這過程簡單明了，直看的陳愛生一頭霧水。他不明白趙正是怎么篤信啤酒廠會這么痛快地把這批貨收下的，雖然這批貨經(jīng)過處理之后是絕對沒有質(zhì)量問題的，但讓一個國營廠隨便以福利的方式收購一批竹筍，這恐怕在操作上有些難度。
陳愛生覺得趙正和周萬方的關(guān)系遠沒有那么好，是因為他不知道趙正和周萬方之間到底有多少利益糾葛。
三天前，趙正從陳愛生的倉庫里一回到紡織廠，立刻就給胡慧打了電話。飲料廠的供應(yīng)價格胡慧談得不錯，這次的十五噸筍，就也交給了胡慧。這事對胡慧來說簡直手到擒來，年終啤酒廠的福利原本也就是她經(jīng)手的，只是趙正讓她不要太莽撞，該怎么操作就怎么操作，別讓周萬方懷疑胡慧和自己有什么。
胡慧也相當聰明，她和周萬方說，啤酒廠低價收了這批筍，趙正有返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