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在宅子門口來回的踱著,看到輕煙的身影轉(zhuǎn)過街角,嘟嘟急匆匆的跑到了輕煙跟前:“小姐,夫人呢?”說著,還不停的往巷子口張望。
輕煙看著手里抱著的青花瓷瓶,用手輕輕地摩挲著懷里的瓶子,說:“我娘在瓶子里?!?p> 嘟嘟不解的看著輕煙:“夫,夫人?”
輕煙慘淡的扯了扯嘴角:“去買些紙錢來,送一送我娘吧?!陛p煙一邊說一邊落淚。
嘟嘟怔了片刻,立刻明白了過來,連忙去了殯葬鋪子買東西。
輕煙將母親的骨灰放進(jìn)了暗格,在暗格外為母親立好了牌位。輕煙將嘟嘟買回來的物品一件一件全都燒了,嘟嘟用黃紙將所有的紙灰包裹了起來放在了牌位前。
“黃泉是什么樣子的女兒不知道,女兒做的不好,請娘親不要生氣。”輕煙一邊說一邊輕輕摩挲著母親的牌位,腮邊滑落的淚滴在一顆蘋果上,讓人心酸。
輕煙將一封信遞給嘟嘟:“把這個給易云送去。”
嘟嘟接過信,服侍輕煙睡下,轉(zhuǎn)身出了宅子。嘟嘟走后,輕煙穿戴整齊,拿著短劍、躲了商伊捷留在這里的暗哨,偷偷地出了宅子。
盛京城夜里宵禁,此時路上除了巡邏的士兵并沒有其他人,不多時輕煙來到了太子府的門外。
輕煙問守門的侍衛(wèi):“太子殿下回來了嗎?”
這守門的侍衛(wèi)哪個不認(rèn)識輕煙?看到輕煙,自然是客客氣氣的說:“輕煙姑娘,太子殿下還沒回來?!?p> 輕煙又問:“太子妃跟著太子殿下一起去了漠南?”
侍衛(wèi)恭敬的說:“太子妃還在府中,天色已晚,輕煙姑娘若是找太子妃還是明日來吧?!?p> 輕煙淡然一笑:“謝謝?!?p> 輕煙是太子府的???,對太子府里面的情況自然是一清二楚的。輕煙躲到街角,輕松的翻進(jìn)了太子府的院子。
輕煙趁著夜色躲避了幾波巡邏的守衛(wèi),片刻就來到了太子妃常住的院落,院子里已經(jīng)熄了燈,所有人已經(jīng)睡下了。
輕煙抬手將一錠銀子擲向院中養(yǎng)著金魚的瓷盆,青瓷盆咔嚓一聲碎裂,像是靜夜里的一顆響雷,驚醒了院子里的人。
“誰?”暗衛(wèi)張磊的聲音在夜色里響起,木里藏在夜色里屏住呼吸,張磊也莫可奈何。半盞茶的工夫,太子妃沈薇音在丫鬟的簇?fù)硐聛淼搅嗽褐小?p> 此時遠(yuǎn)處的天空電閃雷鳴,閃電此起彼伏、雷聲滾滾,讓人不自覺的膽戰(zhàn)心驚。世人常說日月無光之時是打家劫舍、謀財害命的好時候,輕煙覺得疾風(fēng)驟雨之時也算得上是手起刀落、尋人復(fù)仇的好時辰。
“貴人果然容易忘事?!陛p煙從夜色中走出來。
“輕煙?”沈薇音頃刻間像是炸了毛的公雞一般:“夜闖太子府是死罪!”沈薇音知道自己招惹了輕煙,卻不曾想過輕煙竟敢夜闖太子府。
輕煙冷笑著說:“寢苫枕土之時,有何值得畏懼?”
“是她自己跳下去的?!鄙蜣币舻穆曇魩е鴰追旨怃J:“與本宮無關(guān),與本宮無關(guān)。”
“伯仁因你而死?!陛p煙短劍出鞘,暗衛(wèi)張磊立即發(fā)出了信號。
輕煙知道太子府的侍衛(wèi)片刻就會將這里圍住,自己時間不多,于是鉚足了力氣向太子妃沈薇音靠近。輕煙幾手起落,院子里只剩下了太子妃和暗衛(wèi)張磊。
“快攔住她,攔住她。”沈薇音嚇得變了聲音。
“今夜以你之血祭奠我娘?!陛p煙飛身沖向沈薇音,張磊恰到好處的擋在了沈薇音身前,輕煙翻轉(zhuǎn)手掌,藏在袖中的迷藥傾瀉而出,張磊措手不及,著了輕煙的暗算。
輕煙抓住時機,飛身沖向太子妃沈薇音,就在短劍逼近太子妃的時候,一個人推開了沈薇音,熟悉的身影映入輕煙的眼,輕煙頓了片刻,錯失了好時機。
輕煙恍然:“太子哥哥?”
“你這是做什么?”商伊泓站在輕煙與沈薇音之間,驚慌失措的沈薇音向商伊泓的身后縮了縮。
輕煙腳下用力一個旋身繞過商伊泓,手中短劍滑向了沈薇音。
商伊泓伸手拉住輕煙:“你這丫頭沒完了是不是?這是怎么了?”
輕煙瞪了沈薇音良久,緩緩的放下了握著短劍的手,商伊泓松開了輕煙,輕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短劍突然再一次逼近沈薇音。
“住手?!鄙桃零F為太子高高在上受人仰慕,此刻被輕煙無視,心中怒火不自覺的升了起來。商伊泓抬手一掌拍向輕煙,輕煙寧可挨上一掌,也不肯放過沈薇音,輕煙的短劍劃破了沈薇音的肩頭。
“?。 甭牭缴蜣币舻捏@呼,輕煙是那樣的心情愉悅。
商伊泓攬住沈薇音的身子,怒目圓睜,對著輕煙吼道:“你這丫頭是鬧哪樣兒!”商伊泓緊張的看著懷里的沈薇音,關(guān)切的問:“你怎么樣?”
“疼?!斌@恐的沈薇音魂兒都嚇飛了,此時梨花帶淚,讓人看了心生憐愛。
“別哭,別哭?!碧炜找呀?jīng)開始飄起了豆大的雨滴,商伊泓扶著沈薇音就往屋子里走去,一邊走一邊對護(hù)衛(wèi)說:“給我看好這丫頭,不許再讓她胡鬧!”說著留下了輕煙和滿院子的護(hù)衛(wèi)。
商伊泓回頭看了看輕煙,在沈薇音面前,商伊泓不能太過維護(hù)輕煙,畢竟沈薇音才是自己的妻。
太子府的侍衛(wèi)將輕煙圍了里三層外三層,輕煙被擒住,侍衛(wèi)為了防止輕煙再鬧出什么事端,給輕煙吃了洗筋散,這東西對輕煙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輕煙身子一向羸弱,昨夜睡在囚籠里受了風(fēng)寒,今日經(jīng)了喪母之痛,剛剛又挨了商伊泓一掌,輕煙身心俱疲,若不是強撐著早就倒下了。
不管以往太子怎么寵著輕煙,輕煙夜闖太子府是犯了死罪的,侍衛(wèi)直接將輕煙扔在了院子的角落里淋雨。
“那些人還有救?!陛p煙費力的挪著身子坐上了臺階,輕煙覺得冰冷的臺階總是要比水洼好些的。
侍衛(wèi)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急急忙忙的抬著滿院子的丫鬟太監(jiān)下去醫(yī)治了。
雨水噼里啪啦的落在輕煙的身上,輕煙不一會兒就淋了個透心涼,蜷縮的坐在臺階上,此刻的輕煙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輕煙抬手將散落的頭發(fā)攏了攏,希望自己的狼狽會少一些。
沈薇音的傷并不嚴(yán)重,只是一個大約兩寸長的口子。商伊泓沒有宣太醫(yī),沈薇音也知道這件事鬧大了會影響太子的口碑,沒有鬧脾氣,順從的讓商伊泓處理自己的傷口。
商伊泓問:“感覺怎么樣?”
“還是疼。”沈薇音沒有說謊,這是沈薇音第一次受傷,又怎么會不疼。
“傷口不深,今夜暫且敷些創(chuàng)傷藥,明日讓人去太醫(yī)那拿些藥,免得落下疤痕?!鄙桃零鼘⑸蜣币舻男渥臃畔聛怼?p> “恩?!笨粗桃零嫔届o,沈薇音猜想著商伊泓還不知道綠衣死了的事情。其實商伊泓已經(jīng)知道了事情的經(jīng)過,此時不動聲色不過是不想與沈薇音起爭執(zhí)。
商伊泓輕摟著沈薇音,嘴角含笑,說:“院子里不干凈,去滕旭閣小住幾日吧!”
“好?!鄙蜣币粽f著又落了幾滴淚:“輕煙姑娘膽子太大了,殿下還是要說教說教的?!?p> “確實是膽子太大了?!鄙桃零欀伎戳丝次萃獾拇笥?,說:“坐轎子過去吧,不要淋了雨,到了滕旭閣喝碗姜湯再睡,不要生病了?!?p> 沈薇音拉著商伊泓嬌羞地問:“殿下不去滕旭閣么?”
“父皇不知道我回來,我還是要回漠南的?!鄙桃零鼫?zhǔn)備處理完眼前的事情就連夜離開盛京城的,此事若是傳了出去,自己總是要被扣一個違抗圣明的帽子。
沈薇音低下頭,低聲說:“知道了?!?p> 沈薇音越是低眉順目,商伊泓的心里就越煩躁,商伊泓安排了可靠的人送沈薇音去了滕旭閣。
嘟嘟并沒有給易云送信,而是悄悄的守在了自家門口,然后遠(yuǎn)遠(yuǎn)的跟著輕煙。嘟嘟看著輕煙進(jìn)了太子府之后,燃了隨身攜帶的傳訊煙火之后也進(jìn)了太子府。
眾多的侍衛(wèi)一直圍著輕煙,嘟嘟?jīng)]辦法接近輕煙,只好藏在夜色里。輕煙這兩日著實是掏空了身體,在雨中淋了一會兒,晃了晃神,差點兒倒在了臺階上。
“小姐!”看到輕煙體力不支,嘟嘟情急之中暴露了自己,飛身奔向輕煙。
“別過來,回去!”輕煙出聲制止。
“小姐,你怎么把自己搞得這樣狼狽,我?guī)慊丶摇!编洁轿罩p煙冰冷的手,使勁兒的揉著,希望可以多傳遞一些熱量給輕煙。
“我沒事,你快走?!陛p煙此刻腦子已經(jīng)混沌了。
“夜闖太子府,你們是都活膩了?!边h(yuǎn)處渾厚的聲音傳來,話音未落,三支利箭已經(jīng)朝著這邊飛了過來。
輕煙護(hù)著嘟嘟,肩膀中了一箭。
輕煙用力地拔出了箭,鉆心的疼讓輕煙瞬間清醒了,使勁兒的甩開嘟嘟的手,說:“別管我了,快走?!?p> “誰都不能走?!睖喓竦穆曇粼僖淮雾懫穑逯Юw出。
這幾支箭是射向輕煙的,所謂擒賊擒王,射箭的人抓住輕煙不放,自然是誰也逃不了的。
嘟嘟看著飛向輕煙的箭,毫不猶豫的摟住輕煙。輕煙沒有力氣掙脫嘟嘟,眼睜睜看著遠(yuǎn)處的箭飛到跟前,飛入嘟嘟的身體,輕煙聽見了箭扎進(jìn)肉里的聲音。
商伊泓踏出房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三支箭齊刷刷的射中了嘟嘟,其中一支箭射在了嘟嘟后心的位置。
“小姐?!编洁降刮鴽鰵?,說:“好疼。”
輕煙落淚,無力感升到了極致。
“別哭?!编洁教植亮瞬凛p煙的臉,說:“是我錯了,我是想讓你離開太子的,沒想到……”綠衣是嘟嘟交給太子妃沈薇音的,嘟嘟只是想幫著太子妃逼輕煙離開太子,“嘟嘟錯了?!?p> 輕煙已經(jīng)沒有了嘶吼的力氣,臉上的也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輕煙起初是被仇恨蒙了心智,若是此刻再讓輕煙選擇,輕煙一定不會獨自一人夜闖太子府。
“嘟嘟,我懂你的,我懂。”輕煙摟著嘟嘟,直到嘟嘟閉上了眼睛,沒了呼吸,這傷痛來得太過突然,讓輕煙措手不及。
此時太子妃的院子里多了幾個黑衣人,輕煙一手摟著嘟嘟,一手撿起剛剛從自己身體里拔出的箭抵在自己的脖頸上,對著來人說:“即刻全部退出太子府,否則我死。”
商伊捷剛剛理順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就看到了嘟嘟的求救信號。輕煙知道商伊捷是看到了嘟嘟的信號趕來的,但是禍?zhǔn)亲约宏J的,鍋只能自己背著,牽累商伊捷此事必將非同小可,輕煙手中的箭用了些力氣,箭扎進(jìn)了肉里,血混著雨水淌了下來。
商伊捷看到商伊泓臂彎里搭著一條薄毯子,便知道商伊泓沒有殺意,于是沖著輕煙點了點頭。
輕煙看向商伊泓,商伊泓擺擺手,輕煙將嘟嘟遞給了最靠近自己的人,囑咐道:“好好葬了她?!?p> 商伊捷點頭,隨后幾個人消失在了夜色里。
看著他們離開,輕煙再一次無力頹坐在地上。
“丫頭?!鄙桃零哌M(jìn)輕煙,抬手拿下了輕煙手中的箭,將臂彎的毯子裹在輕煙的身上。
商伊泓很想裝作什么都不知道,但俗話說弒母之仇不共戴天,商伊泓又怎么能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呢。
商伊泓拿著帕子擦著輕煙臉上的淚和雨水,說:“音音的人錯手殺了你娘?!鄙桃零粗p煙,心中突然有了幾分不安的情緒,商伊泓鎮(zhèn)靜了片刻繼續(xù)說到:“這次是音音做的過分了些。太子府闖了,音音你也傷了,這樣算了好不好?”
“這樣算了?”輕煙不可置信的盯著商伊泓:“她殺了我娘?!陛p煙滿心的恨意都寫在了臉上。
“今日的事是個意外。”商伊泓替輕煙裹了裹身上的毯子,輕聲說:“日后,我百倍、千倍的補償給你?!?p> “用我娘的命來換榮華富貴么?”輕煙的語氣離滿是諷刺:“在太子哥哥眼里,輕煙就是這樣一個人對不對?”輕煙激動的抓著商伊泓的手臂:“輕煙有許多許多銀子,我都拿來給你,你把我娘的命還回來,好不好?”
商伊泓耐著性子,說:“丫頭,人死不能復(fù)生,我又怎么把你娘的命還給你?!?p> 輕煙看著商伊泓,倔強的說:“你讓沈薇音還。”
商伊泓嘆氣:“她是太子妃,你讓著她一下?!?p> “讓著她?”輕煙不自覺的冷笑:“我有什么東西比她的珍貴么?讓著她,我拿什么讓著她?我娘的命?還是嘟嘟的命?”
“丫頭?!鄙桃零粫r間竟然找不到安慰輕煙的方法,心里的難處也沒有人能來分擔(dān)。
“音音是太子妃,不能死的?!鄙桃零托牡慕忉屨f:“音音死了,梁國會亂的。”商伊泓不敢想象沈薇音死在輕煙手里以后的梁國會亂成什么樣子。
“你的江山社稷與我何干?”輕煙直勾勾的看著商伊泓:“我在乎的是我娘的命?!?p> “丫頭,為我想想。”現(xiàn)在也唯有這么個說辭能讓商伊泓有勇氣勸說輕煙了:“此事因我而起,權(quán)當(dāng)是我對不住你?!?p> “你可為我想過了?”輕煙聲音不大,語氣里滿是悲涼:“沈薇音蠱惑嘟嘟帶走了我娘,把我娘推下了城墻,這事就這么算了?”
“音音從小受盡榮寵,自然是任性了一些,你不要跟她計較?!鄙桃零逯p煙:“以后的事情我都聽你的,不要為難音音了,好不好?”事情發(fā)生的太過倉促,商伊捷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到可以讓輕煙平心靜氣的好辦法。
“你的太子妃用你的信騙我出城,用你的人抓我,用你的人害死我娘,嘟嘟剛剛也死了,就這么算了么?”輕煙心灰意冷的看著商伊泓說:“沈薇音就不該付出代價么?你怎么可以這么偏心?”
“音音是太子妃,我要護(hù)著她的。”沈家在朝中舉足輕重,商伊泓不能讓沈薇音出現(xiàn)一點點意外。
輕煙看著商伊泓近在咫尺的俊顏,忍不住在心里問自己:今日死的是自己的母親,是相伴了自己十年的嘟嘟,明日死的又會是誰?
許多思緒慢慢浮上輕煙的心,輕煙沉默了半晌,說:“是啊,沈薇音是太子妃,我又是什么呢?十年相伴,我在你這里又能算得上什么呢?”輕煙看著濕漉漉的地面,說:“為人子女若是眼睜睜看著母親被害而無動于衷會是怎樣的冷漠無情?看著親人慘死而無動于衷該是怎樣的殘忍冷心?”輕煙看著商伊泓,質(zhì)問到:“你眼里的輕煙就是這樣一個無情冷心的人么?”輕煙收回目光,又看向濕漉漉的地面,語氣帶著幾分堅定,說:“你知道我的心是熱的,放過沈薇音?除非我死了?!陛p煙冷冷一笑,說:“今日我動不了她,還有明日,我總會讓她付出代價的,是不是?”
聽著輕煙的冷言冷語,商伊捷突然就體會到了焦頭爛額的感覺。
“你晝夜不停的趕回來,就是為了阻止我殺她?”輕煙看著商伊泓認(rèn)真的說:“你若想護(hù)著你的太子妃,那就日夜圍著她轉(zhuǎn)吧,否則,我終有一刻會奪了她的命。”輕煙說得出做得到的事情做了不知多少了,也并不差這一件。
商伊泓太了解輕煙那嫉惡如仇的直爽性子了,即使今夜輕煙沒能把沈薇音怎么樣,自己不在盛京的這段時間,輕煙肯定也會尋找機會為難沈薇音的。
商伊泓必須為沈薇音拿到一張護(hù)身符,讓沈薇音好好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