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下午行健就住進了賓館,在賓館里行健不停得翻看教師用書和教材,總想把每節(jié)課怎么導入都先自寫一遍,或編故事,或出復習題或游戲。寫著寫著他又擔心起來,以前上課都是隨心所欲,講到哪算到哪,哪黑哪歇都習慣了,現(xiàn)在要把一節(jié)課控制在三十分鐘,這時間怎么分配啊?
行健越想越擔心,茶飯不思,坐臥不安。一會詛咒那些領導,平時不在這方面給教師做培訓,下來賽教也不派個顧問,任其選手自生自滅,拿了榮譽是領導指導有方,丟了人卻是自己無能;一會又埋怨自己平時不努力,臨陣來磨槍,槍也磨不光,陡然心慌慌。這樣想來想去總不能靜下心來想自己的備課。干脆扔了筆,吃了泡面仰躺在床上,一看手機,時間指向晚上十一點。
“叮咚……”行健拿起手機,一看是仇小梅發(fā)來的信息,“加油!別想我,以免分心?!?p> 行健一笑,“真會自作多情,我現(xiàn)在連自己的課都想不完,還有空隙去安排想你的?!钡薪∵€是回了信息。
“好的,我想課不想你?!?p> 對方又發(fā)來信息:“課重要還是我重要?”后面跟了好幾個捶頭。
行健回:“你”
一會對方發(fā)來一大堆笑臉后面跟著幾朵玫瑰,幾個紅嘴唇,下面墜著一句話:愛你,祝你成功。
行健將手機慵懶地扔在床上,閉上眼睛預演明天要講課的每一個細節(jié)。進去怎么和評委打招乎,怎么開場,怎么走動,要注意自己“是不是”“好不好”“對不對”這些經(jīng)?;目谡Z不要出現(xiàn)??墒莿傁氲揭粫?,又想到跟仇小梅結婚要一筆錢,如果買房子又得一筆錢,這錢從哪來?舊愁未解又添新愁,真是“白發(fā)三千丈,緣愁似個長”?。?p> 這一夜行健沒睡好,翌日醒來,不覺得眼部干澀腫脹,照鏡一看,自己眼圈就跟涂了爐灰一般,眼白里出現(xiàn)的紅血絲宛如樹葉經(jīng)脈,看起來很恐怖。
真是出師不利,這個模樣怎么去講課?。∷奔钡媒o仇小梅去了電話。
“小梅,昨晚上我失眠了,眼睛腫得跟桃似的,咋見人??!”聲音甚是絕望。
仇小梅安慰道:“你咋緊張成那樣了,別想太多,重在參與,拿不拿獎我不在乎,你在我心目中永遠是最棒的啊!”
“嗯,現(xiàn)在咋辦?”
“你下午才講課的,你去買一瓶阿昔洛韋滴眼液點上,啥都別想,好好睡一覺,就要好些的?!?p> 行健聽了掛斷電話,去買眼藥去了。
回來,點上眼藥水數(shù)著綿羊終于安靜睡去,一覺醒來已是下午二點。行健整理好衣服,照鏡看了看眼睛,確實強了好多,他提了提精神走出了賓館。
他坐進備課室,正準備抽下午講課內(nèi)容時,只覺得備課室里電杠在搖晃,桌上的筆也在往桌下滾落,他產(chǎn)生了一種暈船的感覺,不知是誰叫了聲:地震,快逃……
所有人這才反應過來,驚慌失措地往門外沖去,尖叫,啼哭,各種喊聲不覺于耳。樓道,樓梯擁滿了人,就像失控的洪水不斷向操場涌去。正逃跑間,行健看到一位老師花容失色,冷汗連連,手扶樓梯一瘸一拐往下走著,嘴里喊著:“孩子們,別慌,看腳下……”
行健什么也沒想,趕快伸出手攙扶著這位老師往樓下逃去,剛下到二層,看后面孩子不斷涌來,前面孩子有些支撐不住快要被擠倒。那女老師沙啞著喉嚨手指向孩子們:“危險,后面的慢一點?!边@喊聲僅能讓行健聽見,孩子們哪能聽得到。在這緊要關頭,行健丟開女老師,飛身上前,穿進人流,大喝一聲:“后面的慢點”這一吼,后面的學生被怔住了,短短的幾秒,行健身前身后才拉開了點距離,行健讓開身子和那位女老師指揮孩子們向樓下逃去。當最后空無一人時,行健才攙著這位女老師一起下到操場。
操場上站滿了人,所有老師都在點著自己班的學生人數(shù),有一位老師一聲驚呼:我們班少了一個人,我們班少了一個人……學校里有位男教師跑過來問明情況就沖進了教學樓。大家都在用期待的目光瞅著教學樓門口,一會他手里抱著一個小女孩從教學樓里沖了出來。那位男教師說:“我是尋著哭聲在廁所里找到她的?!蹦俏话嘀魅螣釡I盈眶,嘴里不斷說著感謝。
孩子們喊著老師:我怕,有得喊著:爸爸媽媽。行健也擔心起自己的爸爸媽媽,還有那位心上人來。他急匆匆向仇小梅撥去電話,電話卻沒有任何回應,又向母親撥去還是一陣忙音,他一看旁邊只要有手機的人都在做同一個動作,他才知道這一刻,經(jīng)歷生離死別,每個人都在確認親人是否安好,導致網(wǎng)絡因擁堵而癱瘓。孩子們手上都沒有手機,我想這一刻,他的爸爸媽媽爺爺奶奶不知道要急成什么樣子。他想爸爸媽媽這一刻也在著急地想著他吧!他為沒有第一個給父母撥去電話自責著。正悵然間,地上又是一陣搖晃,但感覺輕微,并沒有先前那一陣猛烈。但看天際,藍,湛藍,白,雪白,沒有一點危險的痕跡,可這地就像正經(jīng)歷著一場風暴的大船在海上搖來晃去,沒有一點安全感,行健恨不能長了翅膀飛向天際避難。
站了一會,不覺得有什么危險,人群開始疏散,賽教自然終止推后,行健先給父母撥通了電話。母親驚慌失措,一個勁的交代要行健注意安全,行健也叮囑著父母,家里是土房最容易倒塌,要時刻注意,要把門時刻敞開,晚上也不要關上。打完電話,他又給仇小梅去了電話,仇小梅也正給她打著電話,電話占線,行健掛了電話等仇小梅打來,仇小梅也掛了電話等行健打來,來回往復幾次才把電話打通。
那頭很生氣,“你在給誰打電話,電話總是在占線?”
“你在給誰打電話,也總是在占線中?”
“我在給你打??!”行健說著,那邊半天不語,仇小梅正感動著,雙方在確認沒有什么壞消息后,互相叮囑一番,才掛了電話。
在賓館里,行健打開電視,才知道遠在千里之外的汶川發(fā)生了里氏8.0級地震,地震波及大半個中國及亞洲多個國家和地區(qū),北至遼寧,東至上海,南至香港、澳門、泰國、越南,西至巴基斯坦均有震感,這是繼唐山地震以后,震級最高的一次地震。
一時間,國內(nèi)國外所有報道均指向汶川,國家出動軍隊,政府、民間組成救援隊紛紛趕向那里,時間就是生命,災情就是命令,行健想:此時,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廢墟里掙扎,此時他們是多么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