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過家門而不敢入
季曉蕓推開門，發(fā)現(xiàn)馮母正躲在門邊偷聽。
馮母顯然很激動，她拉著季曉蕓問，“怎么樣了怎么樣了？我急死了，就聽到什么孩子，是不是梅梅懷孕了？”
季曉蕓點點頭，“阿姨放心吧，他們誤會解開了，你馬上就能抱孫子啦！”
馮母眼睛紅了，她搓著自己的手，想進去又不太敢的樣子。
“阿姨，我陪您出去走走吧，先讓他們說說話。”季曉蕓幫馮母拿了主意。
馮母抬手在眼睛上抹了一把，連連點頭，“嗯，讓他們說說話。這次真是多虧了你，多虧了你，小季，你是個好人啊，好人肯定有好報的！”
季曉蕓笑一笑，陪著馮母來到了電梯前，按了按鈕。
二人進了電梯，馮母問她，“小季啊，你最近怎么都不住這里啦，我好久沒有看到你。”
馮母明顯是話里有話，季曉蕓以為她是怪自己沒有早點兒幫蘇梅周旋，就把自己住院的事情解釋了下。
“哦，我還以為你不住這里了呢。昨天晚上，我炸了肉圓蒸了包子，想送去給你嘗嘗。結(jié)果開門發(fā)現(xiàn)是一個年輕的女的，說你不在?！瘪T母遲疑著問，“那是你什么親戚么？長得蠻好看的?！?p> “長什么樣兒？”季曉蕓隨口問。
心里漸漸有點兒發(fā)涼。柴向北剛生完孩子，肯定不會出門。魏玉婷更不可能到自己家里來。韓露馮母是見過的。她實在想不出，家里還會來什么年輕的女人，除非……
“個子高高的，瘦瘦的，留著長頭發(fā)。”馮母比劃著，“有這么高，你認識嗎？我看你家那個保姆也在，哦，那個孩子也在。她是不是孩子的媽媽??？”
“應該是的。阿姨什么時候認識我家保姆了啊？！”季曉蕓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實在是，她已經(jīng)無話可說。
柴向東還沒跟她離婚呢，就讓于文欣登堂入室，如此迫不及待，何至于拖著不離婚？！
不然，她怎么會如此難堪??！
“那個人，誰不認識？張狂得很呢！這樣的人，哪里是做保姆的樣子，我就說你是不是找不到人啊，要不阿姨幫你介紹一個？”馮母熱心地說，“為人老實，做事干凈，我老家那邊的，熟人，絕對可以放心?！?p> “好啊?！奔緯允|跟馮母邊走邊聊，留下了她口中所說的那個人的聯(lián)系方式。
馮母介紹的人是她的本家，也姓錢，人正在家里閑著。她的前東家舉家搬去了國外，也給她介紹了其他東家。是因為她想找個離家近點兒的，才沒有過去。
季曉蕓當即就決定找這個人試試。她遲早要從姑姑家里搬出來，自己還要上班，保姆肯定少不了。
但要找個可靠的，還真是不容易。馮母算是送來了及時雨。
“我跟你說啊，你家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你愛人弄出個孩子，是不像話?？墒清e誤已經(jīng)鑄成，你可不能只顧自己快活，就沒完沒了地鬧，真把家鬧散了，傷的還是你自己，還有你的孩子?！瘪T母語重心長。
“阿姨說的是?！奔緯允|應聲兒。
她的家已經(jīng)散了，就差最后一步辦理離婚手續(xù)而已。馮母說的道理她都懂，可是做起來，真的太難了。
何況，柴向東的心不在她這里，她做什么他也看不見，何必要去強人所難呢。
“你是個乖巧孩子，也懂事，阿姨相信你能處理好。這次我兒子兒媳重歸于好了，都是你的功勞，阿姨謝謝啊！”馮母拉住了季曉蕓的手。
“蘇梅是我好朋友，看她幸福，我也很開心。”季曉蕓回握住馮母的手，“再說他們本就有情，我也沒做什么，阿姨快別客氣了?！?p> 二人又聊了會兒天，季曉蕓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就送了馮母回去。
按電梯的下樓的時候，她的手頓了頓，到底按了“-1F”。
過家門而不敢入，何嘗不是一種悲哀。
原本，季曉蕓是想回自己家，拿些東西的。
她要的東西，都放在家里的保險箱里。開保險箱需要指紋，上次韓露過來，是拿不了，不然也不至于季曉蕓要親自跑這一趟。
不是她不能自己跑，實在是，蘇梅離開家說的那些話，讓她觸動很深。
她的家，是她辛辛苦苦一手打造的，沒有一處不用心，無有一處不含情。被迫離開，她怎么可能甘心！
不若眼不見心不煩，都委托給韓露了事。
但保險箱里還有柴子榮的出生證，她自己的學歷資料、房產(chǎn)證，還有她寫給柴向東的那封信……這些，都是她要帶走的。
可是現(xiàn)在，她不敢進去。
怕進去了，看到家里已經(jīng)面目全非。
更怕，碰到于文欣。
單是想一想，她就覺得渾身發(fā)冷。
到了地下車庫，她頓住了腳步，越發(fā)抱緊了自己的雙臂。
她的車子旁邊，是一個高大蕭索的身影，正是柴向東。
目光對上，柴向東迎了上來，“我看到你的車子，以為你回來了，我就高興地跑回了家，可是你不在。我不敢給你打電話，就只能在這里等你。我等了你好久?！?p> 一句話，就讓季曉蕓落了淚。
也或者，她本來就想哭。
“老婆，你瘦了?！辈裣驏|不顧季曉蕓的掙扎，把她抱進懷里，“你讓我抱一抱你，我很久沒有抱你了，我很想你?！?p> 季曉蕓安靜下來，兀自流淚，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那么喜歡的人，那么喜歡的懷抱，哪怕知道不能，可是她怎么拒絕？
“曉蕓，我們不離婚，好不好？”柴向東抱著她，聲音就響在耳邊，“以前是我不好，我以后慢慢改。我不想跟你分開，我不想跟你離婚?！?p> 季曉蕓還是沒有說話。
“只要想著以后你就是別人的，我心里，就像堵著一塊大石頭，我都喘不過氣了。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柴向東還在說。
季曉蕓后退一步，堅定地退出他的懷抱。
她怕再貪戀下去，真的舍不得離開了。
“你不是要出國了？”她屏著聲音問，“還是你想享齊人之福？”
“我沒有想過，我只要你一個?！辈裣驏|說著話，又湊過來，作勢要抱她，被季曉蕓一個矮身，避開了。
“我是安排她出國了，不過我不打算陪她去。所有的選擇都是她自己做的，我沒有義務要為她的人生負責?！辈裣驏|言辭懇切，“我唯一的過錯，就是不該有婦人之仁。她固然不幸，可是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呢，憑什么要我犧牲自己的幸福去成全她的心愿！”
“憑我懷孕了，懷了你的孩子！”冷酷的女聲插入，于文欣走到了二人身邊。
“怎么可能，你別胡說八道！”柴向東對著于文欣喊，“于文欣，你別鬧好不好，趕緊跟曉蕓說，我們之間什么都沒有。我不能再被她誤會了?！?p> “你當然可以不承認，不負責任的事情，你反正也不是頭一次做了?！庇谖男乐S刺完柴向東，又對季曉蕓說，“怎么，你又來勾引我孩子的父親？這么喜歡當?shù)谌?？?p> “于文欣，誰是第三者？！我們當初說分手，明明白白?，F(xiàn)在季曉蕓是我妻子，你才是第三者，你不要信口雌黃……”
季曉蕓看了看正竭力為自己正名的柴向東，還有氣定神閑的于文欣，不得不驚嘆于命運的神奇。
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胸口，那里再次鮮血淋漓。柴向東就是有這樣的本事，一次次揭開她欲愈合的傷疤，露出里面嬌嫩的血肉，讓她一痛再痛。他難道不知道，這樣的痛很讓人絕望么？
她轉(zhuǎn)過身，不去理被于文欣拉住的柴向東，默默上了自己的車子。
保險箱里的東西，她可以趁柴向東不在的時候再來拿。
柴向東，還是不要再見了。
這樣見一次痛一次的經(jīng)歷，真的太可怕了。
回到家的時候，季嫻已經(jīng)回來了。柴子榮跟華姨也都在。
“怎么回事兒？身體不好還到處亂跑，看你臉都白成什么樣兒了！”季嫻摸摸她的額頭，“這么涼。華姨，把空調(diào)打高一點兒，端碗湯過來，曉蕓冷。”
華姨應聲去了。
柴子榮過來抱住季曉蕓，“榮榮幫媽媽取暖?！?p> 季曉蕓頓時感覺一股熱流從姑姑摸過的臉上，一股熱流從柴子榮抱著的腿上，竄向全身，心臟瞬間復活，鮮活地跳動起來。
她朝著姑姑笑一笑，“我沒事兒，休息一會兒就好了?！?p> 季嫻又不放心地瞅了她一眼，“那你先休息會兒。吃過晚飯沒有？喝點湯暖暖?！?p> 季曉蕓點點頭。
晚飯沒有吃，她一點兒胃口都沒有。但還是仔細喝完了湯，然后撐著陪兒子畫了幅畫兒，就洗洗睡了。
夢里被巨人的大腳反復踐踏，她逃避得十分辛苦，不過十二點，就滿身是汗的醒了過來。
洗澡的時候，她知道自己傷了底子，身體十分虛弱。
這種感覺，比她之前早產(chǎn)生下孩子，還要不妙。
以后要修身養(yǎng)性，不能再妄動心思。想想姑姑跟兒子，再想想自己的父母，季曉蕓真心覺得，她不能再任性下去了。
把心事層層打包，裝進鐵皮盒子，鎖在心底最深處，季曉蕓后半夜倒是睡得很安穩(wě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