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真的傷了母親的心
季曉蕓扶著椅子爬起來，摸了摸兒子的頭。
十只眼睛都盯著柴向東看，一時沒有做聲。
季曉蕓正準備開口，柴子彤哭著跑過去，喊著“爸爸，爸爸！”抱住了柴向東的腿。
柴向東彎腰撫了撫孩子的頭，用手指給柴子榮擦眼淚。
柴子榮用力抓住季曉蕓的手，一臉的委屈，扭過頭躲在了季曉蕓身后。
真是會哭的孩子有人哄。季曉蕓看著，莫名覺得有點兒冷。剛想說什么，季母開了口。
“我來說吧?！奔灸该鏌o表情，“按理說我就是來幫你們帶孩子的，家是你們的，沒有我多嘴的余地。但小張仗著你給她撐腰什么話都敢說，什么都敢做，你讓曉蕓如何自處？！孩子是你的，曉蕓做錯了什么，要在自己的家里受這個委屈？”
“媽……”
柴向東剛喊了聲兒，又被季母打斷了。
“這幾天下來，有彤彤在的地方，你抱過榮榮沒有？你陪過榮榮沒有？彤彤是你的女兒，榮榮也是你的兒子，你能不能一碗水端平了！”
季母看了季曉蕓一眼，抬手制止了柴向東欲開口的話，“今天我把話撂這兒，讓我女兒跟外孫在我眼皮子底下遭這個罪，我忍不下去，我也不想忍。你現(xiàn)在就拿個主意，是我走還是姓張的走？”
“阿姨，阿姨，是我錯了?！痹诩灸敢袈?，柴向東開口之前，張姐把話搶了過去，撲到季母身前，“是我不對，我不該頂撞您，不該頂撞太太。是我錯了，我給您道歉，求您讓我留下來吧，我一定好好做人，好好做事，不亂說話，真的，你饒過我吧！”
季母看也不看張姐一眼，只眼神冷峻地看著柴向東。
張姐直接跪了下來，抱住季母的腿，“阿姨，我錯了，您別生氣。我，彤彤身子弱，您一個人哪里忙得過來，您讓我留下來吧！”竟是淚流滿面了。
季母朝旁邊讓了一步，依然不為所動。
“媽?！辈裣驏|困難的開了口，“再給張姐一個機會吧。她再惹您不開心，我一定讓她走，您別生氣，好不好。身子要緊?！?p> 這幾句，柴向東說的頗為費力。季曉蕓心疼他，也不禁朝母親遞過去一個求饒的眼神。
季母看了自己的女兒一眼，嘆了口氣，轉(zhuǎn)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季曉蕓看著母親的背影，氣勢頓失的母親腰背佝僂，瞬間像是老了十歲，不禁心疼又后悔。母親為自己出頭，自己卻拆了母親的臺，倒叫母親傷心了。
她恨不能立刻跟上去寬慰自己的母親，卻被陷入眼前的亂局里。張姐還跪著，柴子彤還在抽噎，柴子榮也雙眼含淚，就是柴向東，臉上也是青青白白，很不好看。
“起來吧?！奔緯允|去扶張姐，“我們家沒有這個規(guī)矩。你以后就喊我季老師就行。家里的事情以后也別隨便往外傳，彤彤還是辛苦你了。”
她說一句，張姐就點下頭，看起來委屈的要命。
季曉蕓便知道張姐還是在做戲，卻也無可奈何，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能屈能伸的本領。
“我把飯菜再熱一下?！奔緯允|對柴向東說，“你是在這里吃還是回房間吃？”
“這里?！辈裣驏|撫了撫自己的臉，朝柴子榮招手，“榮榮，過來?！?p> 柴子榮怯怯地走過去，似是高興，又是謹慎。
季曉蕓莫名覺得心酸。自己的兒子，什么時候靠近他的父親，都要這樣小心翼翼了？以前，都是直撲上去的。
張姐擤了擤鼻子，趕上前幫忙。
等他們都重新在餐桌上坐下來，季曉蕓才去了母親的房間。
她敲了敲門，沒有回應，試著按下門把手，門便開了。
母親沒有鎖門，讓季曉蕓松了口氣，卻有些心酸。以前在老家，母親只要生氣，都會把自己反鎖在房間里，誰都叩不開的?？墒窃谶@里，母親竟然連發(fā)脾氣都要再三隱忍，真的太憋屈了。
她走進去，看到了窗邊正在拭淚的母親。
上前輕輕擁住母親，季曉蕓落下淚來，卻不知道說什么好。
季母在眼下又抹了一把，推推季曉蕓的胳膊，“你去吃飯吧?？粗⒆??！?p> “向東在?！奔緯允|悶聲。
“他不是還傷著？就是不受傷的時候，又哪里指望得上了？”
“媽……”季曉蕓想辯解兩句，卻想不出有力的話。
“我以前就說，看男人不能只看外表，或者看他是不是個好人。就說柴向東，外人哪里看出他半點不好？可做老公，你是他老婆，你們這樣……我不知道怎么時候，反正覺得過日子不是你們這么過的。”
季母頓了頓，深吸一口氣，“我這么說吧，自打我來，你扭傷了腳，沒有看他關心你，也沒有送你去上班。你懷了孕，他也只當沒有這回兒事兒。你知道他在外面有了孩子，他哄過你便罷，一切好似理所當然，甚至開始夜不歸宿。現(xiàn)在你讓他跟別人生的孩子進了門，他倒好，眼里只剩下那個寶，就是連自己的兒子也不過問。”
季曉蕓收緊了手臂，把頭低下去，沒有做聲。
“現(xiàn)在那個小張為什么敢騎在你頭上指手畫腳，還不是他縱容的？我不信他一個當老板的，竟然連這最起碼的輕重都拎不清。我就是擔心，擔心他的心沒在這個家里，沒在你身上！他會離你越來越遠！”季母聲音哽咽。
“不會的，媽……不會的……”季曉蕓將臉貼上自己母親的，更緊地貼近她，“您別擔心，他只是最近太忙了，他是太忙了才這樣。你看，他公司事情多，前幾天還出了事兒，小叔子家里好不容易盼望的孩子沒了，婆婆生病住院，妹妹家里吵吵鬧鬧，彤彤身體還總是生病。他這么忙，我不跟他添亂，我做好我的，他不會對不起我。您別擔心?！?p> 季曉蕓越說越順，也越說越有信心，“就是他不小心走遠了，我也要把他拉回來，媽，我能把他拉回來。他是個負責人的人。你相信他，也相信我好不好？”
“我就是，就是看不下去。丫頭啊，我們家里雖不富裕，但是也不是要仰人鼻息過日子的。你這樣的日子——我沒來之前，你要上班，帶孩子，打掃衛(wèi)生，這么大的房子，還要做飯，還要寫什么小說，柴向東百事不問，你也太辛苦了！”
“媽，我家里一直有保姆的。”季曉蕓趕緊申明，“您知道啊，前面一直有請人。再說，現(xiàn)在有您在，我覺得舒心極了，我沒有哪里委屈，我也不辛苦。真的，您別擔心。”
“我還不知道你那個拗脾氣？！你不是忍不住，你根本就不會說，現(xiàn)在的女孩子，哪有你這樣委屈自己過日子的?！?p> “媽，您想啊，我有安穩(wěn)的工作，住著這么大的房子，兒子聰明健康，老公也事業(yè)有成。您跟爸也身體安康。自己現(xiàn)在還壞了孩子。您仔細想想，這是多少人羨慕不來的好日子呢？！真的，這些前提下，其他那些小事，我們不計較，好不好？”
季曉蕓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總算是把自己的母親給說服了。
等季母接過她端過來的飯菜，才真正放松下來。雖然母親的退讓，是出于不再讓自己擔心的緣故，但總算吃飯了是不是？
縱然她說的頭頭是道，但人也是真的累。今天一天，驚嚇、害怕、后悔、擔憂，都消耗了她巨大的心神，讓她恨不能倒頭就睡。
但是不能，學校工作沒有結(jié)束，雜志社、出版社都來催稿，柴子彤又開始哭鬧，沒有一件事情是可以讓她安心的。
她用冷水洗了把臉，看柴向東又起來哄彤彤了，她去看過自己的兒子，到了書房。
語文教材剛改版，她的教案需要重新做，前面做的用完了。作為語文教研組組長，她前面準備的年級教學計劃，跟人事部擬定新的評估與考核系統(tǒng)，也到了調(diào)整與跟進的階段，需要寫工作報告。
加班到十二點，她想著自己肚子里還有孩子，沒敢繼續(xù)熬夜，洗了澡回到臥室。柴向東可能是困了，抱著柴子彤就這么睡在了主臥。父女二人躺在床中間，被子都沒有蓋。
季曉蕓輕輕扯過被子幫他們蓋好，自去睡了兒子的房間。
第二天柴母果然打電話過來，對季曉蕓推柴向東下樓梯的事情表達了極大的不滿，得知柴向東已經(jīng)上班了，才打消了要來看看的念頭。但掛電話前，依然沒有半句好話。
季曉蕓只管道歉，保證以后不會，反駁的話一句都沒有說。畢竟是昨天就知道婆婆應該會知道，鐘姨還給他們留了一段消化期呢，不然說不定昨晚婆婆都會過來看柴向東，那樣家里就更亂了。
因為做好了心里準備，對婆婆的認識與了解也足夠，季曉蕓根本就沒有一絲不愉快。誰叫自己做錯了事兒？
叫她意外的是，隨后公公居然也打了電話過來。季曉蕓有點兒害怕，接電話的手都發(fā)白了，畢竟公公在家里，輕易不發(fā)話的。
“小季啊，你也是當母親的，不管是誰，傷了榮榮，你是不是都會生氣？你婆婆愛子心切，你別跟她計較?！辈窀溉绱苏f。
季曉蕓沒想到公公會特地打這個電話過來安撫自己，表示感謝跟歉意后，心里又有點兒回暖。
她在這個家，總能時不時得到回饋，又有對柴向東的愛打底，還有什么是挺不過去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