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節(jié) 給你面子才跟你商量

　　婆婆是認(rèn)真的？！

　　季曉蕓還沒來得及消化這個對她來說實(shí)在稱不上好的消息呢，婆婆又說了：“你趕緊讓你媽過來吧，講真，除了你媽，你，還有我自己，誰帶榮榮我都不放心。”

　　??？讓自己媽過來？

　　這不現(xiàn)實(shí)，非常不現(xiàn)實(shí)：弟媳林少芬剛生完孩子，還沒有出月子呢，母親又是照顧產(chǎn)婦又是照顧新生兒，已經(jīng)分身乏術(shù)了。這個時候把母親請過來，家里不是要亂了套了？

　　這些情況，婆婆是知道的呀。

　　季曉蕓心里急的很，但是跟婆婆講話說事兒都急不得，于是她沒有立即反對，而是先問婆婆：“媽，我媽現(xiàn)在走不開呢，蘭姨很好的……”

　　“哪里好了！她就是來了，心里惦記著家里的，能安心帶孩子么？”柴母打斷了季曉蕓的話，顯然不高興了。

　　“要不我再跟蘭姨打個電話，問問……”季曉蕓小聲地商量。

　　“你問那么多干什么，我的話你沒有聽明白么？還是我說的不夠清楚，好歹你自己還是語文老師呢！”

　　柴母再次打斷了季曉蕓的話，語氣里的不滿已經(jīng)快要溢出來，“上次我就說了讓你母親過來，你非找個什么蘭姨紅姨過來糊弄我。到底是當(dāng)外婆的，外孫就不是孫子了？還是說你母親面子大，我們請不來了？這可是你自己的兒子，來了也是幫你不是幫我，你們要搞清楚了。”

　　自然不是糊弄，蘭姨是費(fèi)盡心思從老家請來的，自己母親也確實(shí)是因?yàn)榧依镒卟婚_才來不了。然而婆婆的語速又急又快，季曉蕓根本來不及反駁。

　　當(dāng)然她也不敢反駁，因?yàn)閾?dān)不起“頂撞”的罪名，這樣的經(jīng)歷在過去幾年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很多次。

　　“媽，您的意思我懂?！彼遄弥?，用盡可能溫和的口氣跟婆婆商量，“媽，您看這樣成不成，等我弟妹出了月子，我再跟她商量下？這次太倉促了，家里……”

　　“看看你，還為難了是不是？”柴母挑起了她那雙跟柴向東如出一轍、卻稍微秀氣些的劍眉，語速極快：“你說你跟向東成家這么久，我還沒有麻煩過你家什么吧？你當(dāng)時早產(chǎn)，坐月子的時候，孩子那么小那么嬌貴，可都是我在照顧你們的啊，我那時那么辛苦也沒有讓你娘家來人是不是？再說哪家外婆不幫忙帶外孫的？”

　　婆婆一連四個反問句，季曉蕓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只能吶吶無言。事實(shí)上，在與婆婆的一貫相處中，她都沒有太多說話的余地。而婆婆有事情告知她的時候，從來都是氣勢、理由都讓她無可反駁。

　　“不是我要說你媽的不是，你看看婷婷媽，這婷婷還剛懷上呢，她就把婷婷接到自己身邊照顧了，哪里還用我操心！”柴母重重的靠在沙發(fā)上，抬手撫上自己的額頭。

　　“媽您先別急，我來想想辦法?！奔緯允|趕緊安撫，隨即拿起柴母放在茶幾上的水杯，幫她倒了一杯溫水遞上去。

　　柴母血壓很高，一直靠大量服藥才勉強(qiáng)壓下去，一家人都不敢跟她急，就怕她受刺激太過，出了什么意外。

　　柴母從季曉云手中接過水杯，喝了口水，語氣就緩和了些：

　　“說真的，除了你媽，其他人我還真不放心。你看現(xiàn)在電視上，那些當(dāng)人保姆的，偷吃偷喝偷拿東西也就是算了，不講衛(wèi)生也能忍了，可是私下里虐待孩子怎么辦？還有，萬一不走心傷到我孫子，我找誰去？！反正請旁人不行，你看著辦。最好明天就過來。你也知道，我這可身體帶不了孩子，最多今天一天。”

　　婆婆態(tài)度強(qiáng)硬，季曉蕓心里有難處也不敢直接跟她嗆起來，顧忌婆婆的身體是一方面，不想讓柴向東夾在中間為難是另一方面。因?yàn)椴还芩@里有哪點(diǎn)兒不如婆婆意的，最后一定會告訴柴向東知道。

　　柴向東雖然也并不至于站在自己母親那邊對自己怎樣，但他素來孝順，季曉蕓也舍不得讓他難做。所以大都是自己盡量做到讓婆婆滿意。

　　但是眼下，讓她一聲不吭就此揭過，實(shí)在是不甘心。蘭姨對她、對孩子，真的是盡心盡力了，季曉蕓自己離不了蘭姨。

　　“真的不能讓蘭姨來了嗎？”季曉蕓輕聲問自己的婆婆，“蘭姨對榮榮很好的，真的把榮榮當(dāng)自己孫子看的?！?p>　　“就你眼尖了？這種話你也信，也不想想隔著多少張肚皮呢！單憑這一點(diǎn)兒，我就不喜歡她。從來說把誰誰當(dāng)成自己孩子的，都是鬼話。多說無益，反正她我是不想用了，回去正好。不然我還不好說讓她走…咦，你那是什么表情，不服氣是不是?人是你找的，我也是今天才說的好吧，我很給你面子了?。　辈衲钢刂胤畔卤?，眉毛高高挑起，不滿地瞪著她。

　　季曉蕓只能把頭低下去，逃避這樣的視線，心里卻不能不難過。

　　婆婆說話辦事，一向愛憎分明，主意極大，家里的小事都是她說了算。季曉蕓暗暗為自己的行為有些后悔，畢竟要讓婆婆改變主意，除了公公直接壓下來，幾乎沒有別的可能。

　　但總不至于就這樣把事情拉到上綱上線的程度，于是季曉蕓只能忍耐下去。

　　且在用人的事情上，季曉蕓確實(shí)沒有更好的辦法。

　　婆婆之前嘗試過十?dāng)?shù)次請家政公司的保姆，都以失敗告終，自此決定非熟人不用。唯一現(xiàn)在還將就用得上的，就是婆婆一個遠(yuǎn)方親戚，稱呼為鐘姨的那個。

　　況且找熟人也不容易。當(dāng)初為了找蘭姨這樣老實(shí)可靠的過來幫忙，季曉蕓可是費(fèi)了許多心思，還是她母親多次出面相請，蘭姨才答應(yīng)才能過來的。從蘭姨過來到這時候卻之不用，才不到一年而已。

　　季曉蕓覺得堵得慌，柴母看她不說話，貌似滿意許多，說話的口氣溫潤不少：

　　“說真的，那個蘭姨，別的不說，還算勤快，可是做飯?zhí)恢v究啦?？偸莵y七八糟地配菜，這我也就忍了，我得為榮榮著想啊，那可也是你兒子！你說榮榮正是學(xué)說話的時候，多關(guān)鍵??！你看看那個保姆，普通話都說不好，一口你們的家鄉(xiāng)話，實(shí)在難聽?！?p>　　“可是我母親也只會說家鄉(xiāng)話?。俊奔緯允|忍不住接口。

　　柴母“咚”地一聲站起身子，眼角抽搐幾下，話里也帶上了怒氣：“季曉蕓，你別太把自己當(dāng)回事兒啊，真把我惹急了，我請上三兩個人在我家?guī)Ш⒆右彩强梢缘?。我允許你們住出去，允許你自己帶孩子，還由著你上那個破班，已經(jīng)夠可以了啊。你別仗著向東護(hù)著你，就蹬鼻子上臉。再說了，那個蘭姨手腳不干不凈的，我說出來還怕丟人呢！”

　　“媽！”季曉蕓是真的被傷著了，再看柴向北他們都一臉看熱鬧的表情，不禁紅了眼睛，淚珠兒在眼眶直轉(zhuǎn)，哆嗦著開了口：“媽，您可以說蘭姨做飯不好吃，普通話說不好，甚至可以說蘭姨不是真心對待榮榮，但是您不能說蘭姨手腳不干凈，您這是侮辱人。”

　　柴母愣愣看著季曉蕓，一時沒有接話。

　　于是季曉蕓趕緊跟婆婆解釋了蘭姨的情況。

　　蘭姨家雖然說早年貧瘠些，但她兩個兒女都是大學(xué)生，出來后也在大城市安了家，日子過的很是安逸。是因?yàn)樘m姨自己勤儉慣了，又有自己母親再三懇求才出來當(dāng)這個保姆的，家里并不缺錢。何況老家那么多親朋，從來沒有人說她是個貪圖小便宜的，或者說是個眼鼻子淺沒有見識的，亦或是品格低劣的。

　　“再說這么久了，蘭姨是要真的品行不好，哪里逃得過您的火眼金睛？”最后季曉蕓輕聲問柴母，“這事情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但愿是你說的吧?！辈衲竾@了口氣，“反正家里的福利卡丟了也就丟了，我也不計(jì)較了。但是我不要她回來了，這事兒沒得商量?！?p>　　“福利卡？什么福利卡？”季曉蕓心里一跳，緊接著問。

　　“就是上次你跟向東，拿過來一疊子，少說也有兩萬的那些啊。我就放在那個籃子里了，你蘭姨走了就發(fā)現(xiàn)沒了，不是她拿的還能是誰？”柴母說著，指了指電視機(jī)旁邊的置物架。

　　“媽?！奔緯允|瞬間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禁起身拉了婆婆的手，“媽您跟我來。”

　　“干什么？”柴母不情不愿地，還是跟著季曉蕓來到柴子榮的玩具房。

　　季曉蕓的手指著地上的城堡，卡片式積木堆成的城堡中，幾十張彩色的福利卡格外顯眼，是城堡的房頂。

　　“上次爸陪榮榮搭城堡，卡片不夠了，還是您拿過來湊數(shù)的，您忘記了么？”怕婆婆尷尬，季曉蕓說話的語氣很是平和。

　　“真是胡鬧，這都是錢呢，哪里能這么慣孩子?！辈衲肛Q起眉毛，嘮叨了一句轉(zhuǎn)身走了。

　　季曉蕓扶額，心說要是問誰最慣榮榮，婆婆您才是當(dāng)之無愧的第一好么？就這樣也沒見把卡片收起來啊。

　　但這個時候顯然不是爭論的好時機(jī)，季曉蕓跟大家打了招呼就出了門。

　　這時柴母打開門追出來，說道：“記得跟你母親說，我也不是純粹要她來幫忙的，工資我會照給的。我為人處世，從來不占人便宜的。還有啊，要是你母親不來，你就辭了工作自己帶孩子，你看著辦?！?p>　　張了張嘴，季曉蕓還沒有說話，那邊柴母已經(jīng)關(guān)門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