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加州之夜不如往常，它沒有狂呼的風吹聲，也沒有巨大的海浪聲。一切是那么的風平浪靜。路燈照亮著幾乎沒有什么路人的大地。
一位近乎60歲左右的老人在沿海公路上一面望著海洋一面漫步前行。
E Style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最能吸引他注意的就是面前的這塊招牌“only Chinese！”
老人想了想還是將腳邁入了店中。
“你好？需要點什么？”莫里斯問候道。
“你好。我有些想念日本的蛤蜊了，不知道你這兒有沒有?！?p> “酒蒸蛤蜊可以么？”待老人點完頭后，莫里斯再示意客人尋找位子入座。
老人微笑著說到:“自從我被開除國籍后我好久沒有見到亞洲人了?！彼D(zhuǎn)身走到一個很靠近廚房的位子坐下?！靶」媚铮悄悴唤橐?，我想多和你說會兒話，我好久沒有說過中文了?！?p> “可以??！”莫里斯也笑臉相迎。
“小姑娘啊，我叫小野春華。我的父親是日本人，母親是中國人，所以我既會日語，也會中文。我以前在日本，是一名軍人，你一定很好奇我為什么會被開除國籍吧？”老人看著莫里斯做菜的背影說道。
“我年輕的時候，參加過一項機密任務，只有我的頂頭上司才知道的任務，內(nèi)容是去到另一個國家尋找并摧毀一個盜取我國機密的犯罪組織。由于任務并不正式，所以如果我們中的一個人被捕都將由我們自己全權負責?！崩先溯p嘆了一口氣，又望了望莫里斯的背影，繼續(xù)說到:“我們最終還是找到了這個犯罪組織的基地，摧毀了所有有關我國的文件。卻不曾想到，這個犯罪組織的成員全是不到18歲的青年…有的甚至只有幾歲，剛剛拿的起步槍…而下一道命令卻是殺光所有組織成員以防機密泄露…我猶豫過，卻還是懷揣著那份正義感，一次次扣下了扳機…”那場面直到現(xiàn)在還映在老人的腦海里。
“所以，現(xiàn)在槍殺毫無還手之力的孩子一直讓你倍受自責是么？”莫里斯回過頭問向老人。
“我們不小心放跑了其中一個人，他逃進了村里，而最上層的上司下達的最后一道命令卻讓人無法釋懷。他說，既然混進了人群里，那即便整個村子的成年人都消失也不能放任機密外露，他們是對國家有危害的存在。我們秘密的殺光了整個村子的成年人。卻因為一位兩三歲的孩子目睹了全過程而再一次陷入糾結(jié)。孩子長大必將為父母報仇，這樣的想法深入我們每一個人的腦海…”老人回憶到這里，生氣的用拳頭重重錘在餐桌上。莫里斯也猜到了那個孩子最后的下場，她也知道老人接下去想說什么。原本被她拿起準備加在蛤蜊里的酒被慢慢放下。
“即便如此，我們依舊相信著自己是維護正義與和平的日本軍人。直到我們在該國被捕…他們的領導人嘲笑著我們，問我們以為自己守護的是什么？這次被我們摧毀的機密其實是上次為摧毀盜取我國機密時的又一次屠殺…在看到錄像前我們依舊不為所動…直到那次事件的第二天，我們的最頂層上司就在電視機前宣稱這是我們自己的行動，國家并不知情，并且開除了我們所有人的國籍。我的老婆也受到了牽連…沒有單位敢再要她，最可笑的是她想通過離婚來擺脫我都找不到我人?！?p> 莫里斯看的出老人的悲嘆，他所信仰的，他所熱愛的，他所為之奮斗的，如今都已成泡影…他的經(jīng)歷伴隨著現(xiàn)在的抉擇和質(zhì)問。
莫里斯將清蒸的蛤蜊端上餐桌，并問到:“那你接下來有些什么打算呢？”
“我不知道…”
“沒關系，請先吃菜吧?！?p> 一股清蒸的蒜蓉香氣撲進了老人的鼻腔，但老人的目光中卻未出現(xiàn)滿意的笑容。
“為什么沒有酒味…”
“因為，我做的時候剛發(fā)現(xiàn)酒沒了，不好意思?！?p> “沒有酒，蛤蜊就不香了?！?p> “沒關系，還有一樣比直接倒入更好的方法。本店今天附贈的6號龍頭，深陷絕命毒師 IPA”
老人拿起了酒，從殼上夾下了一只蛤蜊，清蒸的一點點鮮味，再是酒倒入口中的麥汁感轉(zhuǎn)變成苦感。奇妙的搭配。意外的比直接酒蒸好吃。老人不停的動起筷子和酒杯，最讓他釋懷的，不光是吃了頓這么好吃的蛤蜊，還和最親近的中國人說出了這么多年來的心事。
“在見到你之前，我還很猶豫…現(xiàn)在我想明白了，我想要在異國他鄉(xiāng)寫一些文章發(fā)布，讓能夠看得見的人看到，并不是為了澄清自己。我想要大家能意識到，反思到，改進到。我還更希望能回到自己國家的懷抱?。 ?p> 確實，對他來說，最困難的并不是伸張正義，而是判斷正義…果不其然，一條有關“祖國機密”的新聞在美國轟動了全球！但最后，這位近60歲的老兵未能如愿…他等來的只有更多的美國媒體，更多對日本不利的消息被曝出，這其中，卻從未見過半個亞洲人的身影…
但，這種結(jié)果也是小野先生料想過的，他不曾為自己做的決定后悔，正面面對媒體。而對莫里斯來說，這位老兵留給她最難忘的，就是多年來第一次遇見親切的中國人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