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免輕聲嘆了口氣。
看來,她的那個設想,是對的!
伸出手,隔著手帕,小心地將墜子撿了起來,包好了放在袖中。
朱文章伸長脖子,好奇問道:“小墨,這是何物?”
舒墨道:“暫時還不知道,要回去仔細辨認一下?!?p> 朱文章面色不大好看:“如果本官沒想錯的話,這貓應當是前天晚上被毒死的,跟徐大流的死亡時間差不多少,小墨啊,本官認為這喂貓的人跟毒死方大流的是一個人。方才那小梅說丫鬟們都喜歡喂這只貓,特別是徐英兒!本官之前覺得她無辜,難道是本官看走眼了?”
舒墨卻又走到死貓旁邊的小水渠邊,彎下腰,凝神仔細地看了看。
朱文章覺得這小師爺看的都是些奇怪的東西,實在有些不解。
舒墨回頭柔聲道:“曾大哥,能不能拿一塊厚一點的布來?”
曾平平嘹亮地應了一聲。
呀,這個小師爺說話的聲音真是好聽。
“小墨,本官問你話呢……”朱文章有點不樂。
舒墨微微笑了笑:“貓是吃了什么死的,要回去驗了才知?!?p> 回到縣衙,朱文章又將張樂師拉上來審了半天,畢竟在朱文章的心里,胡綠衣是最可能的兇手,雖然發(fā)現(xiàn)了對徐英兒不利的證據(jù),可他實在覺得若徐英兒是兇手,自己便有些打臉。
但令朱文章失望的是,不論怎么威嚇利誘,張樂師依舊一口咬定天地良心什么也不知道,這半年來他與胡綠衣確實有染,但他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guī)椭G衣謀殺親夫??!
朱文章見張樂師死活不肯半點松口,加上看起來的確也很窩囊,只能哼了一聲:“帶下去?!?p> 舒墨突然開口問道:“張樂師,三夫人可有跟你提過現(xiàn)如今,方家的產(chǎn)業(yè)是誰在管?”
“這……”張樂師為了洗脫自己的嫌疑,態(tài)度非常恭敬,相當配合地回憶了一番,“大少爺這幾年很能干,老爺將一部分事務交他打理,胡綠衣耿耿于懷,一直想生個兒子,但是不知為何,就是生不出來?!?p> 舒墨道:“很好。胡綠衣可曾提過一個叫徐英兒的丫頭?”
張樂師點了點頭:“胡綠衣很憎惡那丫頭,說是個小狐貍精,不但迷住了大少爺,老爺也甚至對她有點動心。還說方……方老爺為老不尊,一把年紀了,還想老牛吃嫩草,明明在那活兒上都已經(jīng)……咳咳……”
舒墨又問:“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
張樂師被帶了下去,舒墨展顏微笑:“張樂師說,方老爺想染指徐英兒,徐英兒卻心儀英俊瀟灑的方大少爺,覺得老爺太過下作,憤而毒殺他,順理成章,這個動機,很充分。”
“唉,看來本官真的是被那小丫頭清白無辜的模樣給騙了!”朱文章捶胸頓足,“定然是她在毒殺方大流之前,想先試試毒物的效用,所以將毒下在了貓食中,看見那貓死了,這才確定萬無一失!”
舒墨不語,似在等待著什么。
正在此時,仵作老吳走了過來。
老吳是城里經(jīng)驗豐富的老仵作了,干這一行已有三十余年。
他個子不高,鬢邊滿是白發(fā),面上溝壑縱橫,但一雙眼睛深刻有神,是雙看盡人間冷暖的眼。
“吳大叔,檢驗的結(jié)果如何?”舒墨開口問。
老吳并沒有回答舒墨,只是冷淡地看了她一眼,便扭過頭去,似乎覺得黃口小兒,懶得搭理。
舒墨有點尷尬,也是,自己年紀輕輕,朱文章信任自己,可未必每個人都這么想。
老吳恭敬地朝朱文章施了一禮道:“大人,那貓是前日晚上被毒死的,死的時間與方老爺中毒而死的時間差不太多,似乎可能還要稍微早一些?!?p> “果然是她!”
朱文章氣惱地一拍案桌。
老吳卻又道:“但那魚骨碎屑并無毒。”
“怎會如此?”朱文章張大嘴,不可置信道,“難道貓不是吃了有毒的魚被毒死的?”
老吳道:“并不是。”
“這……”朱文章張口結(jié)舌,不知該說什么好。舒墨卻已從袖中小心地掏出一物,一雙清亮的眼,直直看著老吳,溫聲道:“這有一物,還煩請吳大叔勘驗一下是否有毒?!?p> “哦?!崩蠀敲鏌o表情地接了,也不多瞧她一眼,轉(zhuǎn)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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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天。
舒墨走在寂靜的方家院子之中。
她聽了老吳檢驗那東西的結(jié)果后,之前的推理已被完全證實。
她知道花花是如何被毒死,也知道那個人為什么要這樣做。
人的貪婪,人的痛苦,展示無疑。
只是,真相,好像還差最后一步。
她要再去方宅看看,舒景擔心她,說現(xiàn)在兇手尚未捉拿歸案,大半夜的,她一個女孩子家,萬一碰上兇手可怎么辦?
她笑一笑,眉眼彎彎:“我不是一個人,我還有二丫呢!”
二丫,是她一年前在云照撿的一只小土狗。
它全家都生了狗瘟死了,只有出生不久的它剩一口氣,滿身腫包,趴在路邊哀哀地叫著。
舒墨正好路過,便將它撿回來,好生喂養(yǎng),竟然活了下來。
皮膚病治好了,精神頭還不錯,像個肉團子,看得人心都軟。
接著它慢慢長大,活潑好動,橫行霸道,牙齒和狗爪子都相當厲害,經(jīng)常把體積是它三倍的高壯大狗欺負得屁滾尿流。
毛皮也養(yǎng)得油光水滑,至于身材嘛……真的很圓潤,對于一個“女孩子”來說……吃得多,沒辦法。
偶爾靜下來的時候,二丫會看著遠方,一雙圓圓的狗眼里竟然也好像有悵惘之情。
有的時候她想,也許只有二丫知道她不是什么舒墨,也不是這個身體原本的主人。
她只是早就該消散的一縷幽魂,偏偏天意弄人,讓她又擁有了一次活下去的機會,雖然原本屬于她的一切,早已燃燒成灰燼。
每當她也在深夜思念那些早已消逝在這個世界,變成一抔黃土的親人,每當內(nèi)心的痛苦和恨意焦躁得仿佛像要撕裂她的身體,讓她無法呼吸,想要嘶喊,她只有摸摸二丫的腦袋,將她那熱熱的肥胖身軀抱在懷中,感覺到它濕潤的鼻頭拱著似乎才有片刻的現(xiàn)世安穩(wě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