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挖個坑讓她跳
祠堂內(nèi)外瞬間陷入死一樣的寂靜,顧老夫人死死地盯著軟榻上的男人。
這是她嫁進武侯府以來第一次正視繼子,青年身上找不到老侯爺?shù)陌朦c影子,臉色蠟黃中泛出幾分青灰,垂在錦被上的手臂瘦得皮包骨,與傳說中一拳打死一頭猛虎的戰(zhàn)神大相徑庭。
顧老夫人緩過一口氣定下神來,眼底便藏不住輕蔑,他這樣的身體還能再拖幾天?
別說鳳三公子來,就是藥王親臨也回天乏術了!
“侯爺好威風啊,十年沒回府,我想侯爺或許忘了——老身是你父親明媒正娶的……”
顧云霆面無表情打斷她:“本侯沒忘記你是父親的續(xù)弦,不然你還能住在這里?”
續(xù)弦兩個字特地加重,顧老夫人頓時臉色異彩紛呈。
她是老太傅的幺女,生母是教坊歌姬,按律賤籍在大啟連妾都做不成,但老太傅年過古稀人老糊涂了,耐不住美人珠淚,便將她交給被休回娘家的胞妹撫養(yǎng)。
她沒及笄老太傅和胞妹便先后去世,她長到二十歲還沒說親,直到那年太后大壽命官宦家未婚女眷入宮赴宴,她使了手段鬧得宴會上人人皆知,這才嫁入武侯府。
只是婚后她才發(fā)現(xiàn)老侯爺一年回不了幾次家,對她更沒有半點情分,甚至最后戰(zhàn)死邊關手里還握著發(fā)妻的定情信物,讓她成了京中最大的笑柄。
若非她還有兒女傍身,侯府早就沒她的位置了!
顧老夫人重喘如牛,絞著手絹青筋直繃:“看來侯爺對老身有頗多怨言啊,不如今天就當著貴人的面分說清楚,侯爺在外這么多年,老身管著偌大的府邸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顧云霆嗤了一聲,不高不低卻剛好將她醞釀好的情緒噎回去:“既然如此,從今天起我名下的產(chǎn)業(yè)便由我夫人打理,主母可以歇著了!”
一句話宛如晴天霹靂,險些將顧老夫人的魂魄劈出軀殼。
侯府產(chǎn)業(yè)七成都在顧云霆名下,他只說拿回自己名下的而非整個侯府的,她連辯駁的理由都找不出,公賬上的鋪面只是看著多,卻都是早年間置辦的,地段和顧云霆那些完全比不了。
而且老侯爺下面還有三個兄弟,文不成武不就所以沒分家,如今也指望公賬過活,幾十雙眼睛盯著公中那點錢,三房將近兩年都沒漲月錢早有了怨言,她哪敢再使旁的手段。
顧老夫人連忙給女兒使眼色,顧樂菱還沒及笄,且往后要嫁出門,沒有和顧云霆爭家產(chǎn)的嫌疑,因此由她出面做理中客,看上去比她的兩個哥哥要中肯得多。
顧樂菱會意:“大哥,不太合適吧?你行動不便,嫂子按禮大婚一年內(nèi)也不方便頻繁出府,光是京城就有五十多間鋪面,那幫掌柜個個都是老油條,母親平日管著也很是辛苦呢!”
只是她們都猜錯了男人的真正目的。
顧云霆沉吟片刻:“小妹說得有理,那就辛苦主母暫時管著鋪面,我這就上書圣上,往后賞賜直接給銀子——讓我夫人在小庫房慢慢數(shù),反正她不能出府,再多也數(shù)得過來!”
顧老夫人如墜冰窟,她待字閨中時沒人教她如何經(jīng)營,這些年賺少虧多,全靠源源不斷的賞賜去填補虧空,如今顧云霆只讓她管著鋪面,卻一個大子也不給,分明是讓她掏私房錢補虧空??!
五十多間鋪面,一個月就得幾千兩!
顧老夫人兩眼一翻暈死過去,身后丫鬟婆子亂成一團。
顧樂菱見狀不妙連忙命人去請府醫(yī),只留下一個嬤嬤打探消息。
此時一道黑影閃到顧云霆面前:“侯爺,夫人醒了!”
南院起火時顧云霆的手下還沒趕回來,李公公留下伺候的都是男人,照顧不到許多這才讓齊珞珞著了婆母的道,手下一得到他的消息便連夜奔襲趕回來。
齊珞珞暈倒后早有兩名女侍衛(wèi)將她送回南院,南院內(nèi)外都換上了顧侯的親信。
甫一進門,顧云霆就聞到濃郁的血腥味,不假思索伸手,齊珞珞忙按住他:“侯爺,我沒事。”
她不是那種會故意裝病的人,可此刻那只小手冷若冰霜且抖個不停。
顧云霆臉色一沉,征戰(zhàn)多年的威壓釋放。
就連日日伴駕的李公公也險些招架不住,顧樂菱留下的嬤嬤更是直接嚇跪了。
“是誰傷了她!”
聲音宛若從九幽黃泉下竄上殺機刺骨:“百倍奉還!”
黑衣侍衛(wèi)閃出門去,不久后慘叫聲響徹整個侯府,持續(xù)了整整一炷香才戛然而止。
顧老夫人直到傍晚才幽幽轉(zhuǎn)醒,只見女兒在床前抖若篩糠臉上沒有一絲血色:“你怎么了?”
顧樂菱撲進她懷里放聲大哭:“李嬤嬤被抽死了!就在東院門口!滿地都是血……”
“什么?!這個逆子他竟敢……!”顧老夫人一口氣沒喘勻,猛地咳嗽起來。
李嬤嬤是她的陪嫁嬤嬤最忠心不過,這些年她在外面那些事都是李嬤嬤一手操持,這一死如同卸了她一條手臂,她身為主母連自己的嬤嬤都護不住,往后哪有人會為她效力?
“扶我起來,我要去南院,這逆子他想反了天?”
可是沒等她下地,門外又響起慘叫聲!
“放開我!我是呂家的嫡小姐!我是你們的主子!你們敢弒主……?。」媚妇任?!”
呂柔柔是顧老夫人的侄女,還沒斷奶就抱進侯府堪比半個女兒,顧老夫人顧不得穿鞋襪直接沖了出去,只見侄女被兩個健婦按住正哭得梨花帶雨,一旁的顧錚幾次上前都被黑衣侍衛(wèi)‘請’到旁邊。
顧錚胖得上下一樣粗毫無還手之能,沒折騰兩下就喘成狗。
顧老夫人怒不可遏:“你們還懂不懂王法?來人,都傻站著干什么,還不把柔兒救下來!”
黑衣侍衛(wèi)轉(zhuǎn)頭看她,神情似有些疑惑:“主母確定要按照律法處置?”
顧老夫人覺得他話里有話,但一時間也想不到哪里不對,只能不正面接招:“不管怎么說,她是老身的親侄女,也是你的半個主子,趕快把人放下來!別以為你伺候侯爺,就能不把主母放在眼里,內(nèi)院女眷的事還是我說了算!”
倏然,黑暗中男人聲音冷冽響起:“你說了算——那就是你指使她盜竊命婦遺物的了?!”
顧老夫人心里咯噔一聲:“沒有、不是我!”
呂柔柔哀哀地叫了一聲姑母,可是這時候顧老夫人還哪里顧得上她,瞬息想清楚了其中利害。
先是她的老仆,現(xiàn)在又是她的親戚,只要她認下一點錯處,就會立刻被他掃地出門。
顧云霆主仆這是挖了一個坑讓她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