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丘小白沒入水中,楊也忙從掌心運出兩把風刃,哪料卻被河水彈了回來,擋住了,在水上接連往前跳了幾步,激起了一朵朵水花,然后就消失了。
楊也尋思:這風刃原是我從御風之術中衍化出來,沒想到遇水就化了,還得再精進。
無得他法,他只好一頭扎進水中。
他潛進水底,河面上尚有螢火蟲的微光,而水中卻是一片幽暗。他掌心凝了靈力,拇指和無名指相扣一擦,結了個印,呲的一聲,浮出一團三昧真火,原來三昧真火遇水非但不滅,還能燒得更旺些。
前面一個黑色的影子飄過來,楊也正待迎上去,突然一團黑乎乎的墨水把他整個籠罩住了,那股怪味讓人窒息,他臉上挨了一鞭子,前面水波涌動,他察覺那滑溜溜的家伙已經往右側方跑了,便不假思索,跟了上去。
好容易沖出了墨水團,周圍恢復了能見度。遠遠見到挾持了丘小白的巨大怪物一面朝后噴著水,一面快速蠕動著它的多條腿,正在奮力往前劃。追了一段路,過了河灣一個轉角,那家伙消失了。
……
丘小白渾身濕透被扔在地上,天旋地轉之間,她的小腹被什么東西錘了兩下,一口水從她口里嗆出來。緊接著,她被拎了起來,一個黏糊糊濕噠噠的聲音震耳欲聾般傳入耳鼓:
“妹子,快夸我?guī)?!?p> 丘小白瞬間石化。
就這一瞬,丘小白腦子里便過山車似的起起伏伏繞了九曲十八彎。她心下明白,這家伙,一定就是昨天傍晚,膽敢襲擊啟明山那群“小姑娘”的變態(tài)色魔!
她鎮(zhèn)靜了一下,定睛一看,眼前這個變態(tài)……與其說是個變態(tài),不如說是個妖怪。
一顆碩大的章魚腦袋,足有兩層樓那么高,皮膚無比光滑,在黑暗中反映著夜空的星光,兩只圓鼓鼓的黑眼睛閃爍著詭異的光芒,八條長長的觸須就像樹根似的盤根錯節(jié)橫在地面,把一塊空地擠得滿滿當當,。
正在愣神,那章魚怪的觸手發(fā)了狠勁,把她勒緊了,咆哮道:“喂,快點說?。】炜湮?!說!我!帥!”
丘小白決定拖延時間,再發(fā)出點動靜,好讓楊也趕來救自己。
心里尋思:不知道它除了讓人夸它帥之外,還會不會有什么得寸進尺的要求?最要命的是,讓人夸什么不好,夸他帥?肯定是從小自卑到大,受了刺激或是失了戀,得了失心瘋了。
看著這戾氣很重的家伙,臉上滿是兇神惡煞,一時間腦補了這章魚怪悲慘凄厲受盡唾罵打擊的身世,不覺竟動了惻隱之心。
哎,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她眼中含淚,嘆了口氣,伸出手拍了拍纏住她的觸手,幽幽道:“這位……章魚兄,我懂,我都懂的?!?p> “你懂什么?”章魚怪莫名其妙,覺得這氛圍有些奇怪,“快點說?。±献舆€有要緊事!”
“好吧。”看來這次,節(jié)操都要喂狗了。丘小白覺得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西西不在現(xiàn)場。深吸了一口氣,大聲說:“我看你,骨骼柔若蒲柳、面貌隨波蕩漾、體態(tài)油而不膩、氣質超塵脫俗,帥氣二字實在太局限了!不足以涵蓋你的這股風流韻致!”
說完覺得自己的犧牲不可謂不大。
話音剛落,只見面前的章魚怪,整個渾圓的腦袋漲得發(fā)白,八只觸手拉得筆直,身上發(fā)出噗、噗、噗,三聲極其細微的爆破聲,隨即,頭頂上突然冒出了三股細細的煙……
在丘小白大驚失色的時候,章魚怪突然癟了下去,不知是不是錯覺,好像比剛才那龐大的身量小了一點點。它大喘著氣,仿佛好像剛剛遭遇了一場大病一樣。
但是抓住丘小白的觸手卻勒得更緊了。
“你犯規(guī)??!”章魚怪怒道:“你,為什么不按常理出牌?!尋常人見到我這副鬼樣子,不應該是大叫你有病??!哇變態(tài)!哇丑八怪!的嗎?”
丘小白回頭看了它一眼,不由得承認他說得很對。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會說話的章魚,看上去就像外星人ET,天真淳樸禁欲就算了,卻做出脅迫婦女讓她們說言不由衷的話這種大逆不道的事——“變態(tài)狂”三個字差點從喉頭吐出來。
但不對??!不是它自己要人夸的嗎?這明顯是病態(tài)的!
她既然認定它有病還病得不輕,就不允許自己傷害它。
于是她咬住嘴唇,屏住呼吸,用堅定的語氣說:“你也不用自暴自棄!真的,我剛才說的全是真的!你啊,在陸地上可能受到的偏見比較多,但在海洋里,你的地盤,你的世界,你的故鄉(xiāng),即使不是最美,難道不是最鮮美的一道菜……啊不,一道風景么?這點自信,你無論去到哪里都不能喪失??!”
丘小白說著,眼前發(fā)昏,竟出現(xiàn)了肥嫩Q彈的白灼章魚、蒜炒章魚、油爆章魚,不覺“咕?!币宦曂塘艘淮罂诳谒?p> “噗”、“噗”、“噗”。
章魚腦袋上又冒出了三縷青煙,整個輪廓肉眼可見地又小了一圈。
章魚:“你……你……你給我住嘴……”
丘小白納悶道:“你怎么回事?不是你讓我夸你的嗎?”
“你……你……”章魚一副受盡侮辱的樣子,“誰叫你夸我了?那種變態(tài)的要求,有誰會真的答應,還滿腔熱忱地夸嗎?!”
說著兩行清淚竟然滾滾而下,丘小白愣在原地,腦回路出現(xiàn)斷點,完全想不起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怎么會讓眼前這章魚哭成這副狗樣子。
不知不覺,章魚已經松開了她。丘小白原可趁此機會逃跑,但是卻疑竇叢生。
丘小白:“你……”
章魚委屈大叫:“你到底什么來頭?一句話竟能毀掉我數(shù)十年的修為?!”
什么?
這妖怪為什么如此自相矛盾?聽他語無倫次顛三倒四,仿佛就是有兩重人格在他身體里打架似的……
丘小白恍然大悟:這難道又是某個被禁錮在怪物身體里的生靈,需要自由,尋求她的解救?像小肥貓楊也那樣?!但是出于某種不明原因,它又不表達不了,只能含蓄地向她發(fā)出求救訊號?
經歷了小肥貓那件事,她對這種事情已經駕輕就熟了。
一腔熱血涌了上來。
夸幾句而已嘛!又不會死!
救人要緊!
于是,她膽子又大了幾分,自信地笑了笑,甚至朝前走了一步,說:“我沒有,我只是純粹覺得你作為一只章魚,真的是空前絕后地、集陰柔之美與陽剛之帥于一體,而已啊……”
“噗”、“噗”、“噗”。
眼前的章魚身上又發(fā)出了三聲極其輕微的爆破聲,三股青煙從它腦袋上冒出來,消失在空氣中。
“你……你……”章魚一只觸角費力地在身上戳了幾下,捂著胸口,上氣不接下氣,幾欲癱倒在地。
“你、你沒事吧?”丘小白不自覺地往前又邁了一步。她心里充滿了矛盾,看它像在經歷涅槃,但這么痛苦,她到底是要救呢,還是不救呢?
“你別過來!”章魚嚇得后退了兩步,心痛得無法呼吸,眼淚像噴泉一樣灑出來。卻不失時機地朝她甩出一波水刃,可惜他在克服法力消散的痛楚,這一招出來威力竟不足平時的一成。丘小白閃到樹后,便輕松躲過了。
那水刃落在樹木上,割出了一道道波浪型的傷口,丘小白打了個寒噤。
“枉我還費心為你著想……”丘小白才發(fā)覺自己剛才幾乎是鬼迷心竅,面前這個拒絕她夸贊的人格,可是敵人啊!一時心領神會,茅塞頓開。
“是我夸得不夠真誠嗎?”她笑道,“沒事,我再冥想一下,說服一下自己,這種自我催眠的事情我常做,你給我一首歌的時間哈!”說著就要閉上眼睛。
“啊——”章魚仰天長嘯。
“我求求你!我錯了!我不該逼你夸我?guī)浀模∏笄竽?!別、別、別再夸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