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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酒醉千天

第六十二章 過往

一酒醉千天 申時時申 2840 2020-08-07 20:16:00

  既然北盛天殿中有事務(wù)等他回去處理,千酒便隨意問道:“幾時出發(fā)?”

  “即刻?!?p>  料到玄天不日便會走,卻沒想到這么急,應(yīng)是有什么要緊事,千酒想了想,道:“既是什么要緊的事,那你先去吧,我尋個時機(jī)跟元禮說一聲就行。”

  玄天點點頭,起身就欲離開席間,剛走沒幾步,又被忽地叫住。

  “那個....過幾日是凡塵的乞巧節(jié),我從前只匆匆路過看了幾眼,從未認(rèn)真領(lǐng)略過個中歡慶,聽聞很是熱鬧,你...到時要不要同我一起去逛逛?”

  這乞巧節(jié)說是凡塵的情人之間才會一起過的節(jié)日,千酒此前從未注意過,如今自是想去看看的,本來早就準(zhǔn)備尋個合適的機(jī)會問問玄天,誰知這樣不巧,再不說可能就直接錯過了,如今問得倉促,玄天又要回北盛天,不知來不來得及,她心里沒底,忐忑地等著玄天回話。

  他聞言垂眸默了默,片刻后抬手揉了揉千酒的額頭,微微笑了笑,道:“好,酒兒等我?!闭f罷,便轉(zhuǎn)身匆匆往最近的一處僻靜之地走去。

  “乞巧節(jié)?嘖嘖嘖嘖?!?p>  聞聲,千酒面上一凜,倒是忘了還有這么個欠揍的存在,轉(zhuǎn)過頭,只見沐陽端著吃飽喝足了的肚子,嘴角噙著笑,略有深意地看著她,還打了個妥妥的飽嗝。

  千酒白了他一眼,徑自起身去尋夢河,好將玄天走了的事告知一二,沐陽也聳聳肩,不以為意,因著吃得太飽,暫時不想起身挪動,也就歇在了原地。

  玄天此番御風(fēng)御得很急,不時便回了北盛天,事實上無衣昨日并沒有傳音過來,是他太想知曉剩下那本古籍之中的內(nèi)容,這才扯了個慌,輾轉(zhuǎn)來到殿里的書房中,玄天走到一處書架前,抬手往架上一個空落之處輕輕一握,一本古籍赫然出現(xiàn)在手里,‘四盛古卷’四個字慢慢地浮現(xiàn)了出來。

  誠然,跟千酒說四盛古卷不在自己這里是假,但只有各天帝母和殿下才可翻閱卻是真,若非他們允許,這古卷對尋常人來說是看不見也摸不著,猶如身畔微風(fēng)一般的存在,同時,這本古籍記載著世間來來回回不知多少萬年的一切,于玄天,便是最后的希望,此前如何救得盛景便是從里面尋得的,只是當(dāng)時只顧著高興,本想到時將那小酒仙的元神取出便好,所以并未再仔細(xì)查看有無其他辦法。

  怎料如今....

  玄天霎時有些失神,無奈地?fù)u了搖頭,將古卷放在書桌上,一頁一頁地仔細(xì)翻看起來。

 ?。?p>  元府,千酒望著花園里還未撤下的錦緞出神。

  一連等了好幾日都不見玄天的蹤影,眼看明日便是七月初七,他雖讓自己等他,但世事難料,走時那樣急切,遇上什么棘手的事也不是不可能,千酒一邊告訴自己不能因為正事而怪他,一邊卻是難掩心底的失落。

  若明日玄天沒有出現(xiàn),那約莫著,是第一次失信于她。

  北盛天殿。

  月色清冷,一處幽深庭院里,石山之間亮著幾盞月光做的燈籠,散著柔和的光芒,襯得這院中有幾分亮堂,隱約得見正中的石桌上伏著一個鮮紅的身影,身旁歪了五六個酒壺,那人許是醉了,此時正小憩著。

  遠(yuǎn)處有人款款而來,循聲望去,一身后袍盡顯莊重,此時她手中拿了件輕薄的披風(fēng),走到伏在桌上之人的身后,輕輕給他披了上去,鮮紅身影好似感覺到身上的動靜,幾不可見地顫了顫。

  隨即微微起了起身,那披風(fēng)本就輕便,他一動作,就順勢往下滑落而去,玄天眼疾手快,伸手就將披風(fēng)攥在了手里,只這片刻之間,玄武帝母就踱步坐到了玄天的對面。

  玄天抬眼看見來人,低低喚了聲:“阿娘。”話音剛落,面上卻是一怔。

  他已經(jīng)記不清有多久沒這樣喚過他的母親了,記得小時候,他只是一個小皇子,見了帝父帝母總是阿爹阿娘地叫著,他的兄長盛景彼時已然是北盛天的殿下,卻從不跟著他這樣稱呼,他雖一直不解,但也不放在心上,以為如何稱呼本就隨意。

  待他當(dāng)上殿下方才明白,兄長并非不想同他一起如此喚自己的父母,而是他不能,身處殿下之位必須規(guī)規(guī)矩矩,連喚自己的父母都要遵循禮數(shù)稱一聲帝父帝母,不然就會惹人閑話,說他不知禮法不配做這個殿下。

  帝母本把玩著桌上空空的酒壺,聽玄天喚罷,手上的動作也是一頓。

  許是尚未十分清醒,這才失言,待回過神,玄天輕咳了聲,緩緩道:“帝母安好。”

  帝母本想說什么,最后還是忍了下來,只略略點了點頭,復(fù)又看著桌上的酒壺,柔聲道:“區(qū)區(qū)幾壺酒,應(yīng)是醉不了天兒,想必是天兒心中存事,這才被酒鉆了空子。”

  玄天聞言,沒有答話,但面上不安的神情卻是默認(rèn)了下來。

  帝母見此,垂了垂眸,以極輕的口氣嘆了一聲,道:“我與你帝父本也不愿景兒再醒來?!?p>  話音剛落,玄天本垂著的頭猛地一抬,看向玄武帝母的眸子里,有震驚,有不解。

  “你們....都知道了?”玄天話音有些抖,面上卻是鎮(zhèn)靜了些,想來也是,帝父帝母不知活了多少年頭,四盛古卷的內(nèi)容想必都已經(jīng)爛熟于心,里面有沒有法子,有幾個法子,自是知曉得一清二楚,他雖一開始也并未想存心隱瞞,但現(xiàn)在若是帝母要他立刻將千酒元神剝離出來,那他該怎么辦?

  不過,帝母剛剛好像是說,并不想兄長醒來?

  望著玄天疑惑的神情,玄武帝母有些無奈道:“你彼時還小,不知他那些日子過得有多渾渾噩噩,世間事本就因果輪回,那女子既然也去了,景兒再醒過來無非是徒添煩惱罷了,如此,又何苦再傷一條無辜的性命?!?p>  原來,他們早就知曉千酒的存在,只是不忍兄長再次傷情,這才任由千酒在九仙山快快樂樂地生活,直到自己發(fā)現(xiàn)這個辦法。

  “可...那是兄長啊,那樣氣宇軒昂的一個人,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玄天仍是不甘心。

  玄武帝母兀自嘆了口氣,又將當(dāng)時的情況說與了玄天,其中,卻有玄天從前并不知曉的地方。

  “天兒,你只知當(dāng)年我與你帝父渡了半生修為才將景兒救回來,卻不知,我們那日渡修為之時,景兒雖是意志薄弱,但仍舊傾了全部的氣力來擋,他彼時連幾句完整的話都說不清楚,竟能察覺我們渡修為不說,還要分神來抵擋,你可知他當(dāng)時到底有多痛心?”

  一語言罷,玄天倒抽了好幾口冷氣,呆愣在原地。

  帝父帝母渡修為之時,他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盛景的確是氣若游絲,恍惚不已,在那種狀態(tài)下,也還要攔著父母救他,許是不想白白浪費了他們精純的修為,更或許,是他覺得就這么去了,也好。

  他著實沒有想到兄長竟決絕至此。

  不等玄天開口,帝母又道:“救景兒之時,憑借你帝父的修為,本只需渡他一半便可救他回來,因著他一直以自身相抵,這才又加上了我的半生,可他本就失了元神,還費盡力氣攔著我們救他,是以功成之際他才突然昏睡了過去,我與你帝父出于私心,將他強(qiáng)留在這于他來說只??喑氖篱g,他如今能沉沉睡著,也算是一點寬慰了?!?p>  玄天聞言,兀自默了,一時間竟不知要說什么,能說什么,他曾幻想過無數(shù)次盛景醒來的情形,幻想著他再披上玄甲,意氣風(fēng)發(fā)地帶他一起上陣殺敵,也幻想著他春風(fēng)和煦,著一襲白衣,墨發(fā)微挽,手執(zhí)那支墨玉做的筆,再教他寫字。

  想過無數(shù)要同兄長訴說的新鮮事,想過待他醒來看見自己長這么大了會是何種表情,還想過告訴他流月去了的話他會不會快意一些,卻從未考慮過他想要什么。

  這一切,不過是自己想要的。

  待他回神,玄武帝母已然不知去向,他自從那日遍閱古卷無果之后,夜夜都來此處醉酒,帝母應(yīng)是再看不下去,這才來與他話了這良久,許是不忍他如此進(jìn)退兩難。

  心中頓時有些酸楚,指尖擺弄了下歪在桌上的酒壺,將那些顛倒的立了起來,碼得整整齊齊,不知是真的看不慣這石桌這樣雜亂,還是借此機(jī)會琢磨著什么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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