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思遠(yuǎn)見安排妥當(dāng),也松了口氣,本屬他招待不周,好在二人也不是那些個斤斤計較的,雖千酒姑娘剛剛神色有異,大約也是女子更加靦腆些,念及此,也不覺奇怪了。
當(dāng)下朝二人作了個輯,說道:“我與兮舞下次相約的日子剛好在三日后,這幾日你們就好好休息休息,村子離我與鐵公子和老先生第一次相遇的百竹林不遠(yuǎn),二位若有心,可以去看看,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盡管開口,二位今日早些歇息,三日后便要麻煩二位了?!闭f罷便作勢要回房。
此時千酒和玄天各懷心思,見陶思遠(yuǎn)要回房,也不多言語,各自與他打了聲招呼,陶思遠(yuǎn)便朝自己房間走去。
千酒看著另外一邊的里屋,又看了看玄天,不知是進(jìn)還是不進(jìn),玄天此時還在喝茶,臉上仍是那一副漠然的表情,看不出心中想法,也沒什么動作。
二人就這么徑自坐著,喝茶的喝茶,亂想的亂想。
“你老實說,此番你就這么答應(yīng)與我同房.....呸!同住,到底有什么目的?”終是千酒撐不住先開了口,因著心下慌亂,一不小心差點說成了什么不得了的詞語。
與千酒有些急躁的情形不同,玄天似有一種什么情況都能保持云淡風(fēng)輕的能力,這頭明顯就是說他預(yù)謀不軌了,他還是一點都不慌張,反倒微微笑了起來:
“酒兒莫不是,將自己的心中想法說出來了罷?”玄天說著,一雙桃花眼斜斜地看著千酒,似是在說剛剛的口誤,“不過,我對酒兒還真的沒什么想法,你方才也瞧見了,陶思遠(yuǎn)見你時可沒初見我時那般目瞪口呆,酒兒不還有些生氣嗎,這么快就忘了?”
千酒一愣,剛剛自己并未表現(xiàn)出對陶思遠(yuǎn)有什么不滿,只是言語些許冷漠,沒想他觀察得竟這樣細(xì)致入微,若玄天不是友而是敵,戰(zhàn)場之上自己被看得如此透徹,只怕已輸了大半,看來自己還是對他了解得太少。
卻猶是忍不住一問:“你怎么看出來的,我雖言語冷漠,但若是放在初見時分便是情理之中,有可能我只是不想讓他看出我就是老先生,不見得是惱他?!?p> 玄天挑眉,往千酒面前湊了湊:“酒兒說的不無道理,可我料想,酒兒定是沒那些個復(fù)雜心思的?!?p> 千酒不知為何,竟聽出了些許柔軟,登時晃了晃腦袋,定是自己喝茶喝多了,感官都喝出問題了。
又聽聞玄天繼續(xù)道:“我還沒問問酒兒呢,如此就答應(yīng)與我同住一處,是否看我俊俏,想.....”
玄天雖是沒說出后面的話,可后面是什么也不言而喻,千酒見他如此言語,更覺剛剛是自己聽岔了,玄天恐怕只會對無衣這種生死兄弟柔軟吧,登時有些氣急敗壞道:“沒見過你這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要不是怕身份敗露,我現(xiàn)在就劈了你!”
玄天看她漲紅的臉,不由得桃花雙眸笑成了月牙兒,拂了拂袖,徑自往房間走去,邊走邊不忘說道:“為兄先進(jìn)屋了,酒兒也早些歇息?!边@一番竟然將進(jìn)是不進(jìn)的難題直接拋給了千酒。
千酒愣在原地,又接連喝了好幾盞茶,終是抵擋不住睡意,左右看了看,陶思遠(yuǎn)的家也未免太過清貧,連一張軟塌也不曾有。
目光望向那一扇掩了的門,只得狠心走了過去。
千酒躡手躡腳的打開房門,分明也算是進(jìn)自己的屋子,這下看來倒是像要進(jìn)屋偷盜的賊。
屋里黑漆漆的,只有些輕微的呼吸聲,想必是玄天睡下的聲音,千酒此刻站在門口處有些為難,她直接去睡床上肯定是不妥,本來進(jìn)房來也只是想打個地鋪,畢竟地鋪打在外面誰都能看見的地方也不太妥當(dāng),倒忘了這黑燈瞎火的,上哪去摸被子?
正猶豫著要不要用手慢慢摸過去。
“終于肯睡覺了?”忽聞一陣人聲響起,還有揮袖的聲音,幾乎同時屋里的蠟燭都亮了起來,千酒被這突如其來的光亮晃了晃眼,只見床上根本沒有人,被子還是整整齊齊,玄天此刻正抬了一條腿坐在一旁的藤椅上,斜斜靠著椅背,慵懶的姿態(tài)讓他看起來瀟灑了不少,正笑吟吟的看著自己。
她平日倒沒見過玄天懶散的樣子,這次算是頭一回,又不知玄天特意不睡等在此處是個什么意思。
“你干嘛不睡覺在這里嚇人?”千酒不知玄天是何用意,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我堂堂皇子之身,縱是幾天不睡也能比你這小小酒仙睡上一月來得神采奕奕,三日后便真相大白,若少不得動手,酒兒可別拖我后腿?!毙鞈袘猩⑸⒌卣f道。
千酒有些愣神,剛剛那一番,沒聽錯的話,他言語之間是說這幾天他都不睡了,而是讓自己好好休息養(yǎng)足精神準(zhǔn)備三日后的事?
登時有些喜上眉梢,雖然玄天的理由不中聽,但想到最困擾自己的一個問題就這么迎刃而解,管他什么理由呢,千酒心道,也不跟他過多爭辯,擔(dān)心他等會反悔,直直往床邊走去,啪一下,就倒在了床上。
因著是兮舞之前的住房,還留了絲若有若無的香氣,千酒對酒釀研究得透徹,對這香料卻不太了解,只覺聞來甚是安神助眠,不由得對兮舞有了些其他的看法,想著若三日后發(fā)現(xiàn)她不是鬼道,那定是要將她這身怪病治好,圓陶思遠(yuǎn)一個團(tuán)聚的夢。
雖然這個假設(shè)實現(xiàn)的可能實在渺小了些。
千酒東想西想,伴隨著暗香,不一會便沉沉睡了過去,玄天看她熟睡時毫無防備的模樣,徑自淺淺笑了笑,回過頭,仰頭靠在椅背上合著眼,片刻之后,卻是蹙了眉。
令玄天困擾的并不是兮舞是不是傷陶思遠(yuǎn)的那個鬼道,也不是如何對付那個鬼道,畢竟憑他的修為,誠然對著區(qū)區(qū)一個鬼道是看不上眼的。
真正困擾玄天的,是這個鬼道,一邊似是十分想保住陶思遠(yuǎn)的性命,一邊又不肯真正離開他,如此怪異的行徑,到底是否知曉近日鬼道似在囤積凡人魂魄的內(nèi)情,若并不知情,或是抵死不說,那自己這些時日算是白費(fèi)了,且又會回到此前知之甚少的地步,之后又該如何才能悄無聲息的順利查探到自己想要的呢?
玄天默然,聽著不遠(yuǎn)的床上千酒均勻的呼吸聲,雙手環(huán)抱在胸前,眉宇間放松了不少,仍舊閉著眼,似是打算就這么休息了。
本來千酒睡前想著頭一次在陶思遠(yuǎn)這里借住,起來晚了大約是不好的,于是打算第二日醒個大早,看看有什么力所能及的,雖陶思遠(yuǎn)嘴上說著沒有需要她與玄天幫忙的地方,但不知玄天怎么樣,若是要自己在這白吃白喝清貧的陶思遠(yuǎn)這么些天,她心里定定是過意不去的。
可千酒卻忘了,這一切的基礎(chǔ)都建立在今日她能起個大早之上。
第二日一睜眼,那太陽早已曬得很高了,素日里自己睡覺喜亂動,起床時被子就沒好看過,今日不知怎的這棉被倒是掖得不錯,千酒只當(dāng)出行在外,連自己身體也懂事了許多,變得規(guī)矩了起來,仰頭往窗外看了看天色,發(fā)覺自己竟一下子睡到了巳時剛過,想來應(yīng)是沒料到那暗□□效太強(qiáng)。
這個時辰,若是尋常些個用飯稍早的,只怕是已在用午飯了。
玄天已然不在房內(nèi),千酒匆匆起床,也懶得再去洗漱,直接施了個術(shù)了事,也不知是不是昨晚睡得不錯,連著今日精神格外的好。
推開門,見玄天與陶思遠(yuǎn)正坐在昨天的茶桌旁,邊喝茶邊聊著什么,見有推門之聲,齊齊循聲往這邊看了過來,陶思遠(yuǎn)見是千酒醒了,忙招呼她過去坐,千酒便自然走過去坐了下來。
“我方才正與鐵公子說著,你們此番從皇城中來,定是十分勞累,千酒姑娘大約才睡得沉了些,若是沒休息好,過會用完午飯再去睡一會也無妨的。”陶思遠(yuǎn)笑著,瞧著是真心為他們二人著想。
還沒等千酒回答,那邊玄天就接著陶思遠(yuǎn)的話說道:“多謝陶公子理解,我倒是不打緊,只是酒兒身子柔弱,這一路長途跋涉實在辛苦,待會用過午飯一定得好好再休息休息才是?!?p> 千酒看著眉眼含笑的玄天,嘴角抽了抽,他們二人這一路直接飛過來,不過一會的功夫,說什么長途跋涉?還什么身子柔弱?她若算身子柔弱,那世間這些凡人怕不是風(fēng)吹一吹都能吹倒一片,陶思遠(yuǎn)聽不出來,可自己確實清楚得很,玄天分明在笑她第一次借宿別人家,就睡到快吃午飯,儼然當(dāng)成自己家了。
一時卻沒法發(fā)作,畢竟玄天的話在陶思遠(yuǎn)看來再正常不過,還顯得特別關(guān)心她,活活一個好哥哥的做派。
“說辛苦哪有鐵錘哥哥辛苦,一路上我不過只趕路,而哥哥今日幫西家找貓,明日幫東家找狗的,整日的體力活可比我累多了,我此番不過被房內(nèi)那安神助眠的香氣熏得睡過了頭,竟不知兮舞姑娘有如此神奇的香呢?!?p> 千酒兩三句就將玄天往那些愛管閑事的村婦作態(tài)上引,想著玄天的農(nóng)婦模樣,頓時心里不由得竊喜起來,挑著眉看向玄天,略有挑釁的意味。
陶思遠(yuǎn)卻是沒看見,徑自對著玄天,言語中還有些許激動:“想不到鐵公子竟是個熱心之人,我原還有些擔(dān)憂讓你們二人為了兮舞之事操勞是否不妥,既然鐵公子本就樂意幫人,那可是再好不過,再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