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君在圣國留下一具分身,之后便帶著小年,回到了回瀾山居。
塵世才是煉心修行的最好場所,圣國雖然安逸,卻容易讓人止步不前。
這是信君的說法,不過兩個人也都明白,在與仙城之間的糾葛了結(jié)之前,圣國只怕不得安寧。
但這也不是他們駐足的理由,相比于小年,信君更加不想就此被捆住手腳,陷入別人的謀算當中。
到了回瀾山居,小年看到了在池子里吐泡泡的小白,和懶洋洋趴在樹蔭下休息的白獅,也就是金寶兒,就隨著信君回到了屋中。
這里有道總留給他的《諸天星法總綱》,代表了道總對星法的領(lǐng)悟和總結(jié),這是真正有價值的東西。
道總顯然十分用心,先是指出了修行的總綱,也就是基本前提:境界為王,術(shù)法為用,不失不得,不滅不生。
而境界也并不是虛無縹緲的意識形態(tài),而是對世事的理解,感悟,加上身體力行的實證,最終得到世間法則,乃至天道的認可,才是真實的境界。
至于不失不得,就是說想要有所收獲,必須先有付出,不勞而獲者,是為魔道,既偏離了本心,也為天道法理所不容。
最后一句不滅不生,小年現(xiàn)在也大概了解了,就像之前他在舍身鏡里遭遇的那樣,舍棄了身體與生命,最終獲得重生的過程,就是最好的詮釋。
小年翻看著星法總綱,不知不覺就入了神,一本薄薄十幾頁的冊子,他看了一整個下午。
等到回過神時,天色都黑了。
小年原是準備回家的,不過這時,回瀾山居卻迎來了這么久以來的第一位客人。
觀濤閣主意清玄。
他此刻站在門外,卻沒有進來,輕輕敲門,說信君在么?
信君聽聞,皺了皺眉:“說客來了?”
小年過去開門,迎了意清玄進入,只見他穿了一身現(xiàn)代人的裝束,舉止之間,有些別扭,看到信君和小年,臉上也露出了訕訕的神情,說不請自來,卻又不得不來,意某此刻,實是不速之客,信君可會見怪?
信君說閣主言重了!君待我以誠,我必以誠報之,閣主請里邊坐。
小年本來想回家來著,不過這會兒卻十分好奇想聽聽他過來要說些什么,就又留了下來,說閣主稍坐,我去煮茶。
意清玄沖著他拱手致謝,就隨著信君進了客廳。
不得不說,與觀濤閣相比,信君這里實在是奢華得有些過分,各種名貴的器具,裝飾,擺件,無一不是精品,尤其是他收藏的字畫,更是讓意清玄贊嘆連連,欣羨不已。
結(jié)果小年上來奉茶的時候,意清玄還在跟信君討論字畫,渾然忘了自己是干什么來的。
信君咳了一聲:“說了這么久,閣主為何而來的呀?”
意清玄這才回過神來,說我此次過來,非是出于本意,不過也就是給人帶一句話兒,他們知道我與信君有過一面之緣,想要邀信君一起對付墮落之地。
信君立刻挑起了眉頭,說驅(qū)虎吞狼?想得倒美!
意清玄說信君是明白人,我也就不多說什么了。話兒我已帶到,信君但有回復(fù),我便代為傳達,若是沒有,意某這便告辭了。
信君說茶都還沒喝,干嘛急著走呢——豈不顯得回瀾山居無禮?
說著站起身來,親自給意清玄斟了杯茶,說待我彈奏一曲,閣主便知我心意了。
小年看著信君殷勤撫琴,雖知他有所謀算,心中亦是不解,想著好端端的有話不說,彈什么琴?你這是炫耀呢,還是炫耀呢?
不過意清玄卻是十分欣喜,說求之不得。
接著也放開了拘束,自斟自飲,聽著信君奏完一曲,撫手稱善,說信君真雅人也!你的心意,我已知悉,這便回去仙城復(fù)命了。
接著起身告辭。
小年看得一頭霧水,說信君你剛剛彈的什么曲兒?
信君給了小年一個四十五度側(cè)影,一副沒文化真可怕的表情,說這曲喚做《瀟湘水云》。
小年離開了回瀾山居,遠遠地還能聽見那沉厚蒼涼的琴音,似在茫茫夜色中攪起了滿天細雨,萬里江煙。
琴聲中一道劍光破空而來,快得猝不及防,小年閃避不及,眼看著就要被那劍光穿身而過。
這時候一道紫芒襲來,擋在那道如雪的劍光之上。
是小糖。
他手持紫鳶,與之前那人戰(zhàn)至一處,一邊對著小年大喊:別看熱鬧,快出手!吞噬了他,你就是唯一的道總了……
小年定睛一看,之前襲擊自己的人竟是道總,他手持著一柄光影濛濛的長劍,劍身不過三尺,透射出一股渾厚蒼涼的氣息,每一次揮動,都引得天地元氣一片暴動,瞬間將小糖打得破綻百出,險象環(huán)生。
小年連忙大喊:道總,住手!他是小糖??!
道總淡然一笑,說天意必將吞噬你我之中的一個,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你說我為什么要住手?
說著話他一劍把小糖挑飛,持劍向著小年沖來。
小年掉頭便跑,運使移星換位,迅速地避開這一擊,一邊腦子飛轉(zhuǎn),自己肯定不是道總的對手?怎么辦?怎么辦?
這時候他忽然發(fā)現(xiàn)遠處樹下一個熟悉的身影,連忙飛奔過去,嘴里大喊:
“信君救命~道總瘋了,你快些攔住他!”
信君神色淡然,說我為何要出手?你們倆本來就是一個人,你們自己的事,自己解決吧!
說著轉(zhuǎn)身拂袖而去,卻又遠遠傳來了信息:這天地之間,只能有一個道總,不管是誰留下來,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所以,你想活下來,就戰(zhàn)吧!星辰海一脈,不需要懦弱的人!
這是信息傳聲,不是實際的話語,所以一瞬間小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而那道雪練般的劍光,也已經(jīng)跟了過來。
小年驀然轉(zhuǎn)頭,說即如此,我成全你,舍身及見,虛空不空,就讓你成為星辰海一脈唯一的傳人吧。
這時候只見道總的劍光倏忽已至近前,卻陡然一轉(zhuǎn),刺入了道總自己的胸口之中。
獻血噴涌,濺開了大片的血色蓮花。
道總的聲音在蓮花叢中響起,說傻瓜,我怎么會讓你死?你好好活著,未來的道總就還會重生,記住了么,小年?
小年抬頭看去,道總的身影已經(jīng)坐在了一朵畝許大小的巨蓮之上,冉冉升空。
有如一團燦爛的金云。
“再見了,小年~”
道總的身影在空中緩緩消散,一邊向小年輕輕揮手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