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陵湖煙波浩渺,宛若一面鏡子跌落凡間,日夜守護著水富村。
湖畔不遠(yuǎn)處一片茂密的竹林,葉子密密麻麻,郁郁蔥蔥,正是八月時節(jié)。夕陽西下,颯颯的聲音帶來了一股涼風(fēng),當(dāng)風(fēng)兒穿過竹林時,隨風(fēng)搖曳,竹影婆娑。竹林深處幾間茅屋前后正圍著一群蒙面人,一老一少被圍在院子當(dāng)中。
中間那老者約摸五十來歲年紀(jì),高顴骨,白須飄然,正自盤膝坐著,雙目緊閉,面前一張古琴朱漆斑駁,似已有些年頭,旁邊站著一位紅衣少女,十五六歲年紀(jì),長發(fā)披肩,身形修長,朱裙曳地,肌膚勝雪,容色絕麗,氣度清華芳菲,秀麗脫俗,手中一柄長劍業(yè)已掣出半截,怒目而視,更覺艷麗動人。
正前一蒙面人上前一步,持劍在手,厲聲喝道:“閣下可是讓我等兄弟好找,不成想?yún)s躲在這村中,自在得很吶!想想昔日,閣下也曾是王公貴胄,國之重臣,怎甘如此墮落,躲在這窮鄉(xiāng)僻壤,了此余生?”話音未落,旁邊閃出一蒙面大漢,身形高大,膀大腰圓,急不可耐地喊道:“大哥,別跟他啰嗦,趕快讓他交出東西,哥幾個也好回去復(fù)命?!贝饲罢f話那蒙面人隨即瞪了這大漢一眼,大漢挑了挑眉毛,退在一邊。帶頭那蒙面人繼續(xù)說道:“閣下是個明白人,也別為難我們兄弟,只要交出我們要的東西,閣下的行蹤我等自當(dāng)保密,如此可好?”
老者閉目不語,若自遐思,旁邊紅衣少女眉梢輕挑,冷冷地說道:“家父已歸隱多年,已從不過問江湖之事,如今我父女二人只想安穩(wěn)度日,諸位又何必如此大費周章,擾人清夢?且不說我們不知道閣下到底要我父女二人交出何物,即便知道,就你們這種陣仗,形同強盜,就算有,安能交于你等之手?”
此時老者方才微睜雙目,捋了捋白須,緩緩的道:“香兒,退下吧,此事與你無關(guān),為父自有計較!”紅衣少女微微一欠身,“是,父親”,隨即向后挪了一小步,依舊持劍而立。老者向那帶頭的蒙面人道:“閣下既能尋到此地,足見也是耳目通天,又何必遮遮掩掩,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如此豈不有損貴幫幫主的威名?”
“這這這......閣下何以知曉我等身份?又何以知曉我?guī)蛶椭??”帶頭那人喃喃的道。
老者呵呵一笑,淡淡的道:“想如今江湖上能有這般尋人索物,探海架鷹本領(lǐng)的,恐怕也就屬貴幫了吧,閣下一口關(guān)中口音老夫豈能不察!至于貴幫幫主海通天跟老夫更是老相識了,今日貴幫這么大陣勢,他老人家豈能不到,還是快請海幫主現(xiàn)身吧......”
話音剛落,只聽得竹林梢頭沙沙兩聲輕響,眾人凝神望去,一人已飄然落地。紅衣少女定睛望去,眼見一位長者,年齡與父親似不相上下,一身黑袍,須發(fā)烏黑,雙目炯炯,冷峻而威嚴(yán),兩道寒光令人不寒而栗。手中一柄折扇,上書“海天圣邦”四字,筆法遒勁,蒼然有力,想必就是剛才父親所說的什么幫主了吧!正思量間,海通天的目光正好落在這位紅衣少女身上,旋即又轉(zhuǎn)向了少女身旁盤膝而坐的白須老者。
“屬下恭迎幫主,愿幫主千秋萬載......”
不等眾蒙面人說完,海通天擺了擺折扇,“好了好了,你等先退下吧!”
“是,幫主!”
只見幾團黑影閃動,繼而聽的竹葉沙沙作響,再看時,前院和后院的幾十個黑衣蒙面人已消失得無影無蹤,紅衣少女心底暗暗一驚,看來這個海天幫可真是非同一般了。
海通天先開口道:“師弟果真好自在,這么多年杳無音訊,讓為兄好找??!”
“哪里哪里,為弟不過是厭倦了昔日的金戈鐵馬,官場奉迎,如今只想有這一方凈土,頤養(yǎng)天年罷了,怎比得了師兄一幫之主,前呼后擁,萬圣之軀?。 ?p> “師弟說笑了,為兄怎比得了師弟,終日寄情山水,自彈自飲,好不快活,只怕是早已忘卻當(dāng)年師尊的教誨了吧!為兄可是一刻也不敢忘師尊的厚望。按理說,你我兄弟今日好不容易相聚,自該好好敘敘舊,然今暴秦?zé)o道,烽煙四起,天下未定,正是你我同門一展才華,匡扶天下的大好時機,如此也不辜負(fù)了師尊的一片教誨,今日為兄特來請師弟出山,助我掃清四海,一統(tǒng)江湖......”正說話間,輕飄飄盤膝坐于白須老者對面。
白須老者微微一笑,“多年不見,沒想到師兄雄心依舊不減當(dāng)年啊,哈哈!師兄既然提到了師尊,敢問師兄,師尊如今何在?”
海通天不自然地笑笑,“師弟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師尊當(dāng)年逐我下山,令我此生不得踏入云夢山半步,并在山下設(shè)天極陣法阻隔,師尊行蹤,我安能得知?”
白須老者道沉吟片刻,低頭不語。
且說這白須老者,不是別人,正是當(dāng)年幫助嬴政一統(tǒng)天下的尉繚,和海通天同屬清溪云夢山鬼谷門下,海通天入門較早,師兄弟二人主要研習(xí)縱橫、兵法、武術(shù)、奇門八卦之術(shù)。海通天天賦極高,一點就通,深得師尊鬼谷先生垂愛,只可惜此人生性詭詐,心高氣傲,一心要做一番大事業(yè),這讓鬼谷先生十分憂慮,時常令其潛力修行持身養(yǎng)性之術(shù),怎奈海通天不體察師尊用意,只醉心于兵法和武學(xué),對持身養(yǎng)性之術(shù)棄如敝履。而師弟尉繚卻與海通天大大不同,尉繚性格溫和,為人敦厚,論天賦比海通天稍遜一籌,但論為人處世,勤勉恪守確是海通天萬不能及的,也正是這個原因,鬼谷先生遂將自己多年來潛心研究的推面相命、天極陣圖私下傳授給了尉繚,希望日后尉繚能夠在必要時刻節(jié)制海通天,避免日后海通天一意孤行,逆天伐事。鬼谷先生何等聰明,豈能不知海通天將來必會禍亂武林,為虎作倀,貽害天下,遂暗暗決定要將海通天逐出師門。
好巧不巧,機會說來就來,不過這話得從二十年前開始說起了。
就在鬼谷先生傳授尉繚天極陣圖的前一天夜里,尉繚記得是十分清楚,那晚天下著大雨,師尊鬼谷先生像往常一樣在繼續(xù)閉關(guān)研究天極陣圖,這天極陣圖乃是師尊近幾年根據(jù)七星北斗、五行八卦之術(shù)和畢生所學(xué)潛心鉆研的一部曠世奇書,尉繚曾聽師尊提起過,這天極陣圖當(dāng)中收藏記錄了師尊畢生所長,內(nèi)容十分龐雜,有陰陽五行、推面相命、奇門八卦、天相星斗、合縱連橫、兵法武略,尤其以最后一篇天極陣圖最為要緊,據(jù)說師尊鬼谷先生將天極陣法隱藏于一項成名絕技當(dāng)中,至于是什么絕技,師尊從來也沒提過,更別說傳授眾弟子了。師尊近來不知怎的飲食不佳,面色愁郁,言語也比平時少了許多,想來該是師尊最近修煉陣圖已到了關(guān)鍵時刻,休息不足吧!做過晚課,尉繚見雨勢甚大,想起前殿大廳門窗還未關(guān)閉,遂即起身,拿了斗笠,往前廳趕去。剛出的房門,眼見黑暗之中見墻角閃過一個黑影,由于雨大加上天黑,不甚清楚,以為自己看錯了,正待離開時卻見師兄海通天房中燭火閃了一下,繼而又熄滅了,緊接著就隱約聽見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
“屬下參見幫主!”
“罷了!”
尉繚這回聽得真切,分明是師兄海通天的聲音,天哪!這是怎么回事?師兄怎么什么時候成了什么幫主,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這黑衣人又是誰?他為何黑夜冒雨潛入云夢山來找?guī)熜帜??正思忖間耳聽得師兄海通天說話了......
“無常,事情辦得怎么樣了?”
只聽得那個叫無常的回道:“秉幫主,屬下自楚、趙、魏、韓、衛(wèi)五國聯(lián)軍合縱攻秦,兵敗函谷關(guān)之后,幸得幫主搭救,便一直留在秦地,如今屬下已聯(lián)絡(luò)到五國敢死之士兩千余人,日夜操練,兵馬嫻熟,只待幫主出山,便可行動!”
“很好,辦得不錯!不過還得繼續(xù)抓緊進行,眼下七國當(dāng)中,當(dāng)屬秦最有可能奪取天下,秦如今是呂不韋掌權(quán),嬴政畢竟還是個孩子,呂布為嘛,做做生意還行,要說沙場點兵,決勝千里,那可就差遠(yuǎn)了,哈哈......不過,爾等要時刻緊盯秦國動向,必要時候,秦的力量亦可為我等所用。還有,這是下一步計劃部署,你拿去,看完交給無雙!”
“是,屬下謹(jǐn)記!”
緊接著傳來竹簡抖落的窸窣之聲。
“嗯,你去吧,等此間事情了結(jié),吾即下山找爾等,切記要注意行蹤,不可暴露。”
“屬下遵命!”旋即黑影一閃,從窗戶口飛出。
尉繚側(cè)于廊下,未及看清來人樣貌,來人便已消失在雨幕中......憑直覺,此人武功絕非泛泛,尉繚不覺驚出一身冷汗,師兄何以有如此能量,竟能呼喚這等江湖異世?方才聽他二人對話,似乎今晚這個黑影就是那個被師兄稱作“無常”的人,那么這個“無雙”又是誰?五國合縱抗秦又怎么跟師兄扯上關(guān)系?正狐疑間,一聲悶雷炸個巨響,緊接著一道閃電凌空劃過,亮如白晝,尉繚冷不丁嚇了一跳,趕緊順著廊檐潛回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