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十六年春,元宵節(jié)。
此時東臨國一片繁華,為了慶祝佳節(jié),皇城內(nèi)特意頒布取消三日的宵禁以供百姓們娛樂。
西京城內(nèi)通往皇城的大街上,各家店鋪紛紛掛出了大紅燈籠。
雖已是戌時,但是大街上的行人仍然絡繹不絕。
在一家酒肆的二樓包間內(nèi),一身白衣勝雪的男子悄無聲息的推開了臨街的一扇窗,眼神深邃的望著街頭皇城的方向。
隨著街上行人的漸漸散去,他的嘴角揚起了一抹森寒的嘲諷之色,讓他俊美的容顏在這大紅燈籠的映襯下更顯魅惑。
咚…咚…咚
幾聲輕緩的敲門聲響起。
男子也并沒有回頭,只是緩緩的關上了那扇窗,又回到了桌邊,端起了桌上的酒杯。
酒杯里的酒并未倒入嘴里,而是輕巧的在唇間徘徊。
見里面沒有任何動靜,站在門外敲門的白膚玉面小童壓低了聲音道,
“公子,您歇息了嗎,夫人讓小人叮囑您,夜深露重,您要早些休息!”
男子沒有做聲,只是舉起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
夜深…露重,這是宮里太平的意思啊。
早些休息?這是母妃催他早些回封地的意思嗎!
他的大事還沒成,難道回去和大哥一樣做個閑散王爺嗎!
見他許久都沒回話的意思,一側(cè)侍候的仆從俯身問道。
“爺?”
男子點了點頭,從一旁拿起了一個沉甸甸的包袱,站到了門口。
只見那仆從只把門打開了一半,身子一閃便出了門。
那玉面小童還來不及觀瞧那屋里人的面容,便一下子被威猛高大的仆從遮住了視線。
小童瞬間失落萬分。
仆從張望左右,見四處無人,把包袱交與小童手里,謹慎的俯身到小童耳側(cè)。
“白姑娘,交給夫人,今年軍用吃緊,只有這些?!?p> 小童也是警惕的看了看四周,正要說些什么的時候,似乎樓梯處正有人是緩緩而上。
二人見狀,馬上分開了些距離。見來人上了三樓,便又靠近了一些。
“夫人讓少爺一切小心!盡快回去,恐有變故!”
仆從皺了皺眉,然后點了點頭。
小童躬身告退。
仆從也也深施一禮。
“望夫人多加保重身體!”
小童點了點頭,把包袱跨在身上,戀戀不舍的轉(zhuǎn)身。瞟見那包間的門不知何時打開了一條縫,里面的白衣男子此刻一雙銳利的目光正直直的盯著門口的方向,四目相對的剎那,萬種的情愫蕩漾。
大概無論任誰,見了那樣絕世的容顏都會心動吧!
不過小童沒再耽擱,還是轉(zhuǎn)身下了樓。
仆從回到包間之內(nèi),謹慎的關好了房門。
“少爺,夫人她……”
男子抬手止住了仆從的話。
“事情查的怎么樣了?”
“公子,據(jù)天鷹回報,那日他們的確在那人身上砍了數(shù)刀,確定他死了之后才一腳踢下懸崖的!”
男子輕笑出聲。
不過片刻,又冷絕的開口。
“我父皇那里有什么動靜?”
“那里只知太子是像以前一樣去游山玩水,并無異樣。
男子點了點頭。
“崖下找過了沒有?”
“崖下?公子,您有所不知,傳說那崖叫做幽蘭谷,是西越白家部族的地盤,深不見底,一般人根本下不去。而且西越毒物甚多,就即便是他掉下去還有一息尚存,也定活不過那些毒物侵蝕?!?p> 男子劍眉微皺。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侍從見男子似是有些怒了,弓著的身子垂的更低了一些,語氣也更卑微了一些。
“小的這就派人下去尋找!”
男子面色稍緩,他可不想自己的事情因為一點小的紕漏而有任何閃失。
仆從閃身出了包間,站在門外,面色才稍稍緩和。
看來他的主子這是馬上就要做大事了,那自己可要更盡心盡力一些,若是成了……
仆從臉上閃過一抹興奮的神情。
待仆從走后,隱在房梁上的一個身影一閃,便也消失在了那繁華鬧事的夜空當中。
包間內(nèi)的男子眼神淡漠,輕咬著嘴唇,手指有意無意的一下下摩擦著酒杯。
“太子殿下,別怪我心狠手辣,我可當不了大哥那樣的閑散王爺!”
男子稍一用力,酒杯瞬間碎裂。
男子臉上也再無表情。
……
“娘親,您怎么還沒睡?”
我看著坐在門前發(fā)呆的娘親,為她披上了一件外衣。
雖然現(xiàn)在才二月份,但是幽蘭谷地勢較低,又靠近西越地帶,屬于溫熱帶氣候。只要過了十二月份,氣溫一下子就上升了很多如今已經(jīng)能脫了棉衣了。
雖然萬物復蘇,谷內(nèi)已經(jīng)綠意盎然,但是夜晚仍是有些寒涼。
望著天上閃爍的繁星,我挨著娘親坐了下來。
娘親拉起了我的手,對我笑意盈盈。
“娘,您是又想家了嗎?”
娘親點了點頭,然后側(cè)頭看著我。
“我的依兒以后若是想家怎么辦?”
我知爹爹這些天已經(jīng)準備好了一切,他幾次冒險進毒障之地,繪制出了一份地形圖。還有他們耗費半年之久才研制出的進毒障之地足夠生活一個月的藥物。
就連李嬤嬤也為我拿出了存了許久的雪緞,做了一身新衣、新鞋。
我心里略顯苦澀。
“娘親,我能不能不出谷?”
雖然他們已經(jīng)跟我談過很多次了,但是我仍然想不通他們?yōu)楹芜@樣執(zhí)拗。
娘親摸了摸我的長發(fā),半天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為我編好了一個麻花辮。
“依兒……”
“嗯?”
娘親不知何時已經(jīng)給我的脖子上套上了一個玉牌。
“這玉牌是娘從小就帶在身上的,以后你要是想我們了就摸摸它?!?p> 我看著垂在自己胸口處的玉牌,突然就很想流淚。
“娘,我能不能不走?不走就不用擔心會想你們了!”
我倔強的看著娘親。
娘親只是抱著我,輕柔的撫著我的后背,就像小時候我每次想要逃離這里的時候一樣。
“依兒,你出谷不是為了自己,而是要幫娘親辦一件事。”
我從娘親懷里坐直。
我一點也不信她的話,這種小說里的橋段我早就知曉了,她只是為了讓我安心離開而矣。
娘親并沒有馬上跟我說是什么事情,而是見我衣衫單薄,起身拉著我進了屋。
燭光下,她身影搖曳,裙擺飄飄,就好像那會飛天的仙女一樣。
其實我也很怕他們就這樣飛身離開,只留我一人在這陌生的地方。但是,如今要離開的不是他們,而是我。
在娘親的床邊坐好,她在床下拿出了一個布包袱。
包袱被娘親輕輕打開,里面是那套李嬤嬤縫制好的雪緞長裙。
這些年我一直穿的都是她們做的粗布短衫,還從未穿過這樣精致的衣服,沒想到李嬤嬤的手藝能這么好。
我好奇的看了又看。
那上面的裙擺處居然還有娘親用絲線縫制出的朵朵幽蘭,雅致的很。
衣服的下面是一雙粉色緞面的繡花鞋,那鞋面上也是繡著小朵的幽蘭,腳腕處居然還墜著一顆珍珠。
看著自己腳上的布鞋,實在有些相形見絀。
我好奇的左摸右摸。
“娘親,這是給我的嗎?”
娘親點了點頭。
“我們的依兒生的這樣的美,總不能出去了還是這套孩童的打扮吧!”
娘親說著還在我的鼻子上親昵的刮了一下。
“嘻嘻……”
“娘,這是什么?還有,您還沒說讓我辦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