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長山子
族議照舊是沒有什么新鮮的東西，上座的單力道胡子花白，據(jù)說這老頭現(xiàn)在武功是天山第一，他身上穿的確實有派頭，那貂絨都是鑲著珍珠粒兒，夾著暗金絲邊。
單力道眼緊很大，不管是誰一看，就知道這是個野心不小的人，難怪他坐著族長的位子，估計有他在，也沒有別人的機會，但是，單力道又嘴角噙著笑容。
這不怒自威的眼神和滿含笑容的嘴角竟然出現(xiàn)在同一個的人身上，不禁讓人覺得奇怪。
所幸，冰族的各位家主都已經(jīng)見慣了族長的這樣子，倒也不覺得有什么不妥。
往常的時候，都是有周賢站在單力道的身邊，如果單力道有什么沒有說到的地方，作為大弟子的周賢，則會補充，但是此刻，周賢還在外歷練，現(xiàn)在只能是單力道獨自應(yīng)對。
短短半個時辰，族議就結(jié)束了，依舊是沒有什么眉目，單力道希望的當然是人民生活富足，這樣對自己也是有好處的，最近的一年，單力道時常感受到生活的拮據(jù)。
但是各家家主都不好過，借口收成低，給單家莊上繳的還不到往年的一半，單力道自然是更要發(fā)愁了，說到底，單力道的弟子眾多，又是有這么一大家子人要養(yǎng)活，他比誰都要著急。
姬明月心里明的像個鏡子，單力道實際上并不是在乎百姓的生計，無非是為了自己，但說的冠冕堂皇，誰也不好拆穿，畢竟，這是族長！
單力道笑瞇瞇的看向姬明月，姬守玄既然讓他的兒子來，那就是默許了姬明月的話事權(quán)，說道：“明月，今年你家的這個稅你看....”
姬家每年的稅交的都是比較遲的，按理說，應(yīng)該還有五月的時間才會交，但是單力道已經(jīng)是急不可耐的催促，姬明月沉思道：“理應(yīng)的，理應(yīng)的，不過....”
“不過什么？”
“族長也知道，我家里面現(xiàn)在存銀也不多，堪堪的夠家用補貼，其余的收上來，也得有好幾月的時間啊。”
單力道點點頭，他知道姬守玄的生意很大，天山的好一部分稅收靠的是姬守玄，所以，單力道并不敢過分的逼迫。
單力道又看了一眼其余人，眼睛里面多有不滿，不過，這個時候眾家主都是看天的看天，閉目養(yǎng)神的閉目養(yǎng)神，誰也似乎是沒有注意到單力道的眼神。
單力道心中暗嘆一聲，隊伍不好帶?。?p> 單家莊出來門前有兩條路，一條下癡亡山，投到了相思谷，另一條，則是通往雪神殿，這個對于天山來說神圣的地方。
姬明月很早就知道雪神殿，他聽大哥說雪神很美，全身用的白玉雕刻而成。
姬明月不敢去看，他怕自己自慚形穢，所以，這些年來，雖然每次都來單家莊，但他在那條路上每次邁出三步，必然會回返，從不例外！
又順著山下走去，一條岔路就橫在眼前，這癡亡山的至少有草木，而這條岔路上的草木更旺盛些。
在草木最旺盛的地方，隱隱約約的有一座道觀。
姬明月來過這觀中觀好幾次了，他記得很清楚，在他很小的時候，父親就帶著他和大哥來觀中祈福。
道長是一個慈眉善目的老人，仙風(fēng)道骨，萬年不變的笑容，以及手中的因私浮塵給姬明月留下的印象深刻。
觀中觀很小，外面看去，門頭還沒有百姓家的門頭大，不過，那長古樸的橫匾不斷的提醒著人們，這里很悠久了。
據(jù)姬守玄說，在自己小的時候，東儀道長就已經(jīng)白頭銀絲，長須飄飄的站在癡亡山的最高處經(jīng)常往下看。
而今姬明月都已經(jīng)長大了，東儀道長依舊是那副面容，這里的人都知道，東儀道長已經(jīng)一百多歲了，但是他身體康健，入山采藥，翻山越嶺都是不在話下。
道觀門口一個年輕的道士在打掃，雖然，地上很干凈了，但這似乎就是年輕道士的每日工作一樣，他要將道觀門口打掃的像鏡子一樣明亮。
姬明月小時候經(jīng)常來道觀，那個時候，年輕道士也很小，但是比姬明月要大幾歲，到底這道士是什么時候來的，姬明月記不清楚了。
兩人第一次見面，是在后山偷看一對小年輕約會時候碰見的。
那年輕道士說自己叫長山子，他認識姬明月，還知道姬明月的外號叫巧舌如簧。
慢慢的長大，姬明月去觀中觀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上次去，已經(jīng)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長山子慢悠悠的，一掃帚接著一掃帚，不慌不忙，雖然聽見了姬明月的腳步聲，但他依舊沒有抬頭。
姬明月笑道：“長山子，掃了多少了？”
長山子沒有抬頭，口里念叨一陣，才說道：“一萬零七十次了?！?p> 這個工作很枯燥，不僅要掃，還要將掃了多少次都記得下來。
長山子又似乎是頑童一樣，笑著抬頭，說道：“今天怎么來了？這幾年我還在想呢，不過師傅不許我去找你，說你有自己的事情?！?p> 姬明月說到=道：“你要不煩，我經(jīng)常來找你，現(xiàn)在慢慢的沒什么事情了?！?p> 長山子一愣：“你們的生意真的要交割出去？”
“是?！?p> “那族長知道這事情嗎？他會同意嗎？”
“這是我們自家的事情，與他無關(guān)，不一定我們姬家有義務(wù)給他每年上繳一千兩銀子?！?p> 兩年前，在姬明月的成人禮上，姬守玄已經(jīng)宣布姬明月掌管家中財政大權(quán)，但隨后姬明月就做了決定：將姬家除宋家集以外的所有生意都拋棄。
這個決定來源于東儀道長多年前對姬明月說的一句話：盛及而衰，否極泰來！
盛，自然是姬家的生意如日中天，不僅在天山惹人注目，甚至已經(jīng)和江湖上許多勢力有了糾纏不清的恩恩怨怨。
否，則是說的姬明月的修煉，這句話，姬明月權(quán)當是東儀道長對自己的安慰罷了，并沒有當真，畢竟，自己十多年來，每日嘗試，但真氣總是不能匯集。
在冰族所有人的異樣眼神中，姬明月也認了，他幾乎要放棄了，但他每日還是早早的要舞刀弄槍，內(nèi)功雖然不成，但是對于身體的鍛煉姬明月很是重視。
姬明月本來想聆聽東儀道長的教誨，但不巧的是，東儀道長入山采藥去了，聽說是決明子現(xiàn)在就可以采了。
理應(yīng)說是秋季才是采收決明子的時間，那時候，決明子已經(jīng)成熟，它的籽粒也能打的下來。
但是天山寒冷，等不到秋季，決明子就會凋零，永遠沒有成熟的那一天，東儀道長就只能采集剛剛生長的決明莖稈，藥效不如籽粒，但聊勝于無。
長山子又掃了三十掃帚，湊足了一萬零一百。
兩人一如幾年前，還是爬到了癡亡山的最高處，姬明月看著影綽在山中的雪神殿，心中向往，又不敢多看一眼。
太陽升至半空，餉午時刻，是這里最溫暖的時候，身上熱，但是地面還是冰冷的，這種感覺姬明月最喜歡。
長山子手中描畫著，姬明月問道：“你在畫什么？”
“道祖?！?p> 姬明月又問道：“道祖是誰？”
“太上吧，我也不清楚?！?p> “.....”
對于道家的東西，姬明月實際上并不清楚，但是多年前東儀道長傳給自己《心印經(jīng)》，讓姬明月時常能在煩躁的時候保持鎮(zhèn)定，姬明月知道，這就是道家所有的精華所在——無為。
長山子猶豫的半刻，才問道：“你真的修煉不成了？”
姬明月微微一笑：“那又怎樣，反正匆匆?guī)资?，總歸是要死的。”
這個答案顯然不是長山子想要的，他又追問道：“你祖先都飛升了哩，有朝一日，我也要武破虛空而去，聽說仙界最美。”
“你是聽誰說的？”
姬明月并不相信什么仙界最美的話，長山子從小跟著東儀道長，這話多半是東儀道長為了讓長山子潛心修煉說出來的。
長山子不以為然，他很篤信仙界最美這個道理，又說道：“仙界里面肯定都是漂亮的仙姑，想想都激動。”
看著流著哈喇子的長山子，姬明月一陣錯愕：“有時候，真的很懷疑你是個假道士?！?p> 道士不都是無欲無求么？不是無為么？
長山子老成的給姬明月說道：“我們道家就是講求一個緣字，緣起緣滅，總有定數(shù)，所以，冥冥之中，總有一線生機。”
寄明月不知道這話是真是假，他確定，這話不是眼前這個小道士能說出來，肯定又是東儀道長的話，這個小道士照搬過來罷了。
長山子一躍前面，大聲道：“你就算是不能修煉，那也不能放棄，你看好了?！?p> 長山子隨手撿起樹枝，虎虎生風(fēng)，用了近十分鐘的時間，揮舞著一套劍法，似緩似快。
但事情總是有意外，姬明月要是沒有記錯的話，上次長山子耍的也是這套劍法，但是招式不一樣。
他知道，長山子經(jīng)常忘記招式，所以當場會胡亂的糊弄姬明月，姬明月索性看透不說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