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發(fā)白須老者李明義端坐于石床之上,荀立恭敬低頭行禮站在石床前,聆聽師尊的教誨。
“老三!你對老幺還是應(yīng)當(dāng)好一些!”
荀立眉頭輕挑,心道陳三這小子竟然將師尊搬了出來,看來是沒有把自己的話聽進(jìn)去??!
“師尊!小師弟的傷也的確怪我一時錯手,我也向小師弟道歉了!”荀立立馬恭敬說道。
老者李明義輕輕“嗯”了一聲,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繼續(xù)說道:“不過你小師弟也算是因禍得福,終于破了神念關(guān),進(jìn)入了神脈境!”
荀立猛地抬起頭來,臉上滿是震驚!
只瞬間他知曉自己的失態(tài),趕緊平復(fù)臉上的表情,裝出欣喜神采。
“小師弟終于進(jìn)入了神脈境,那可真是可喜可賀!”
老者李明義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伸出握住成拳的手,兩指勾起對著空氣輕輕一敲。
荀立瞬間臉上五官一皺,因為疼痛!
趕緊再次低頭躬身守禮,荀立雙眼直愣愣地看著地面。
老者李明義冷聲道:“切記師兄弟之間不可產(chǎn)生嫉妒之心!即便老幺天資高于你又如何?他已經(jīng)自我壓制了一年,難道還不許他破境?”
荀立趕緊表態(tài),恭聲道:“弟子沒有這種想法!”
“沒有最好!”老者李明義語氣中滿是警告!
但這種口頭上的警告對荀立的作用如何,只有荀立自己知道了。
“你預(yù)計何時完成神海積累破境?”老者李明義轉(zhuǎn)換了語氣,變得柔和了許多。
荀立當(dāng)即應(yīng)答:“再有五日,等家中送來甘泉草,弟子預(yù)計便可以破境了!”
老者李明義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柔聲道:“很好!”
這時荀立才敢抬起頭來,看著師尊。
老者李明義將手一揮,一陣霞光化成紗幕伴隨展現(xiàn)。
紗幕飛向荀立,在他周身躍動圍繞。
“一旬后老大老二會回來一趟,等到他們再出去時你便跟著一起去。這霞紗就送與你了,具有防護(hù)之效,于你有大用!”
荀立臉上頓時涌現(xiàn)激動之色,連忙恭敬行禮,并感謝師尊賜予之恩!
霞紗在荀立身前漂浮游蕩,而后沒入了荀立的衣袍之中。
此時老者李明義的臉上也有喜色,捋了捋長須,輕聲說道:“要多跟老大老二學(xué)習(xí),他們是在前路的人,你要跟著他們好好積累經(jīng)驗!”
荀立再拜,恭聲道:“是!”
老者李明義閉上眼,揮了揮手,說道:“行了!去吧!”
“是!”
荀立恭敬直面老者李明義后退,退到門口時轉(zhuǎn)身離去。
荀立站在門口,臉上滿是興奮,揮了揮寬大的袖口,一道絢爛的彩霞伴隨出現(xiàn)!
這霞紗能夠融于服裝之中,極為方便,在神力的催動下可以產(chǎn)生霞光防護(hù),一般的仙光神符無法臨身,確實對荀立來說十分好用。
荀立臉上的興奮之色逐漸變得淺淡,即便自己現(xiàn)在很開心,但是讓人不爽的事情終歸還是讓人不爽。
荀立大步離開石屋,向著蕭白的木屋而去。
老者李明義這時睜開了眼,站起身來,走出石屋。
關(guān)上了石屋的門后,他化成一道白光沖天而起,飛向了另一方向,那邊是他的閉關(guān)之處。
蕭白將一桶涼水高高舉起,翻轉(zhuǎn)后全部傾倒在自己身上。
涼水當(dāng)頭傾倒,嘩啦浸透蕭白的衣衫,再如連珠成線滴落入地面。
很快蕭白渾身衣衫散出陣陣白霧,這是因為蕭白的體溫現(xiàn)在非常之高。
蕭白趕緊打起第二桶涼水,再次傾倒在身上,冰涼的井水讓蕭白感覺無比舒暢,腦袋清明又通體舒泰。
蕭白直至往自己身上傾倒了五桶涼水才沒有再起白霧。
扔下木桶,蕭白用手指將長發(fā)全部梳理至背后,靜靜站在原地。
他在感受新生的感覺,神脈之軀和凡脈之軀的感覺真是天差地別,就連五感都變得伶俐了起來。
凡胎凡體感受自然就如同蒙著一層灰色的霧,這霧無處不在。
看,看不清晰。聽,聽不清楚。然而神脈塑造之后,蕭白仿佛找回了當(dāng)初自己與天道相親的感覺,周圍的一切都變得靈動了起來。
蕭白耳朵微動,他轉(zhuǎn)頭看向遠(yuǎn)處。
荀立的身影出現(xiàn),并在向著這里靠近。
蕭白眼睛微微瞇起,這人來此定然沒有好事!只是神海境?
“陳三!”荀立發(fā)現(xiàn)了站在水井邊的蕭白,出聲喊道。
蕭白昂著頭,目不斜視盯著荀立,平淡開口問道:“你有何事?”
荀立扯動嘴角笑了笑,向著蕭白邁步而來。邊走邊說道:“何事?自然是恭喜小師弟突破神念境啦!總不至于這次將你丟到水井里去吧?”
蕭白背過身去,提起腳邊的木桶,木桶的柄上綁縛著粗繩,蕭白一手將木桶扔進(jìn)井中,但一手卻牢牢捏著粗繩的一段。
荀立走近后,語氣陰狠說道:“為什么不再等等呢?小師弟!我說過了,你得慢著來,三師兄的話可是為你好!可你不聽啊!竟然還把師尊搬了出來!你做的好?。 ?p> 說著荀立將手搭上了蕭白的肩膀,而后捏住了蕭白的后頸。
蕭白動了動脖子,用極小的聲音說道:“三師兄?”
荀立雖然就在他的身后,但是卻并沒聽清蕭白說的是什么,于是他伸頭向前,問道:“你說什么?”
這時蕭白雙手猛然發(fā)力,提起木桶,兩手中間的弧彎粗繩也提了起來,蕭白瞬間將粗繩套在荀立的脖子上。身體猛地一沉,雙手斜向下用力,木桶再次進(jìn)入井中。
只見荀立從蕭白頭頂背身翻騰過來,原本捏住蕭白脖頸的手也松開來,一臉驚恐的翻空落在了井口的木軸之上。
荀立的背脊狠狠撞在木軸上,反向而來的力讓他竟然彈起了一下,身體前移,導(dǎo)致頭磕在木軸之上。
“陳三?。?!”荀立厲聲吼道。
已然神海境的荀立根本沒有受傷,此時他全身涌出彩霞,他體內(nèi)神力沸騰,催動了剛剛師尊賜予他的霞紗。
霞光凝縮薄如刀片,沖向蕭白的頭。
蕭白雙眼一凝,來不及好奇這是何種法器,趕緊后撤,狠狠拉起手里連接木桶的一段粗繩。
木桶從井中飛速升起,直直撞上了倒著頭眼神凄厲全神操控霞紗的荀立的后腦勺......
“??!”荀立吃痛。
“噗通!”
荀立后腦勺被木桶擊中,吃痛下弓起了身,而這時重心已然全部懸在井口,于是他滑落進(jìn)了井中,激起了一陣巨大的水花。
向著蕭白的頭顱橫沖而去的霞紗此時在空中胡亂抖動,不斷收縮延展,扭曲成團(tuán)又散開成幕。
這是因為操控者已然連自己都無法掌控了,正在水里撲騰呢。
只要未曾完成神海積累,破境踏上真正的修行之路,便無法弄空飛行。
即便荀立只是欠缺一點(diǎn),但是這欠缺的一點(diǎn)可就是質(zhì)的不同。
很快,失去神力操控的霞紗落在了地上,竟散落成了一地細(xì)密至極的彩塵。
原來霞紗亦是霞沙!
蕭白眼神漸冷,走到井口,居高臨下看著井中的荀立。
“三師兄?”
荀立仰著頭,眼神怨毒,聲音狠厲說道:“陳三!你好膽?。?!”
蕭白皺了皺眉,冷聲道:“為什么你可以把我扔到井里,我憑什么就不能將你扔到井里去?”
荀立愣了一下,而后嘴角不斷扯動如抽搐一般,緊接著他哈哈大笑了起來。
“你算什么東西?”荀立在水中伸出手,指著蕭白。寒聲道:“真以為跟我們成了師兄弟就能夠與我們平起平坐啦?”
“像你這樣的草根僥幸進(jìn)了滄瀾宗又如何?”
“草根就是草根!”
“你就應(yīng)當(dāng)對我卑躬屈膝!”
“你沒發(fā)現(xiàn)師尊根本不在乎我對你做了什么嗎?”
“那險些斬去你頭顱的霞紗就是師尊剛剛送與我的!”
“天才又如何?”
“你只是師尊用來激勵我的磨刀石!”
“始終只能成為別人的墊腳石!”
荀立在面對陳三時有著近乎病態(tài)的優(yōu)越感。
但是陳三的資質(zhì)比他好,這就是他為何會如此不喜陳三的原因!
這是赤裸的嫉妒,陳三也知道這一點(diǎn)才會壓制自己一年多的時光。
然而荀立不會嫉妒資質(zhì)堪稱罕見的青凡,他對青凡有著父兄般的嚴(yán)厲,這其實是他的愛護(hù),他希望青凡成材。
他的嫉妒在師兄弟中也只是針對陳三。
原因無他,家世爾。
陳三是草根,所以在荀立的眼中陳三就應(yīng)當(dāng)矮自己一頭,只要陳三做出了任何會超越自己的行為,荀立都無法忍受!
因為陳三是草根。
草根陳三是天才,這就更加令他感到可恨亦可恥!
蕭白沉默了許久,他從未想過有人會如此極端,竟將家世看得高于一切。
這樣的人是真正的可悲者。
然而蕭白不會去為荀立感到可悲,因為荀立這個人從根本上就已經(jīng)腐壞了,這樣的人不值得他去悲哀。
原本已起殺心的蕭白瞬間覺得殺了荀立讓自己的境地變得危險是一件極其不值當(dāng)?shù)氖虑椤?p> 荀立這樣的人將來一定會有人去整治他的!招惹殺身之禍?zhǔn)沁t早的事情!
自己殺了他反而是對他的解脫。
蕭白喃喃道:“陳三!你也應(yīng)該看出來這個人已經(jīng)爛到根了吧!所以才會如此忍讓!寧愿壓制自己,一直不破境!”
兔子逼急了還咬人,陳三更是熱血方剛的年輕小伙子,所以蕭白不懂陳三為何能夠如此忍讓柔弱。
荀立讓他“走得慢些”,陳三便壓制境界,不再提升。
荀立打罵如何蕭白不知,但是從青凡的話語間能夠判斷應(yīng)該也是經(jīng)常事,不然一個孩子不會認(rèn)為將人扔進(jìn)枯井只是“過分”而已!
然而陳三將這一切都忍受了下來!
直到現(xiàn)在,蕭白才明白了。
陳三一直在等待著荀立走向自我毀滅。
他所做的一切忍讓都是在把荀立推向更遠(yuǎn)的自我毀滅的道路上。
蕭白抬頭,看著明凈無暇的天空,深深看著,喃喃輕語。
“陳三!也許這只是我想無恥保全自身的想法!但我敢肯定這人的下場會遠(yuǎn)比我手刃了他要凄慘許多!我將決定權(quán)交給你!若是下一陣風(fēng)往東,我便將他淹死在這井中!要是往西......那就請你!和我一起看著他走向自我終結(jié)吧!”
井中的荀立已經(jīng)開始自救,正在用手腳直接砸入井壁,一點(diǎn)點(diǎn)的往上“攀爬”。
風(fēng)來了!
風(fēng)吹動樹葉,吹起蕭白的長發(fā),吹拂著滄瀾宗的山峰!